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正是去年今日。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温暖季节。
是时明媚的春光,一如你漾在你脸上灿烂的笑容。
这一年,你十八岁。
我也十八岁。
那一天,天朗风清,你兴致勃勃地下山买酒。
一身蓝衫,意气不凡,昂首挺胸地走在唐家堡市集上。
耳边响起欢愉明朗的曲调,揉进市集的热闹和阳光的明耀,和着你轻快的脚步,回荡在画面的每一个角落。
江湖上行骗的道士被围观的人群紧紧的包在中间,大声吆喝他的把戏。
你好奇地挤进去,看了半晌。
然后,坦然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笑意盈盈地把这些小小伎俩一一揭穿。
不过翻手覆手而已,就引得众人连连叫绝。
于是,围观的看客拍手称快,无良的道士落荒而逃。
而你则仰起头,迎着清新的晨光,一手叉腰,一手拍着胸脯,得意地放声大笑。
画面定格,伴着你爽朗的笑声和依旧明快的曲调,四行诗句轻轻地浮现在屏幕上:
年少不惧江湖老,
放歌四海任逍遥。
未解前路多少事,
欲与青天试比高。
这就是你呵,十八岁的轻狂少年,口口声声自称要为民除害的“煌大仙”。
青葱岁月滤过了一层又一层忧愁,每一缕阳光里带着你不羁的影子。
连眼角都时时浮着笑意。
正和当时的我一样,年纪轻轻。
真好,真好。
于是这个亲切的画面只看一眼,就深深地印进脑海。
即便很久以后,每当再记起当时画面上的你,都还会心领神会地不禁一笑。
这次见到你,是故事的开始,你还是一个每天幻想成为盖世大侠的孩子。
谈笑风生,潇洒倜傥。
而另一次深刻地记住的你样子,已是在故事的最后。
江湖上惊心动魄的走了一遭,再见你时已然和当年那个拍着胸脯说大话的南宫煌截然不同了。
容貌不变,衣着不变,喜欢变戏法的习惯依然不变。
而你的神情举止却成熟持重了不少。
俨然一派老江湖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演完”这个故事,到底花了多少时间。
几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两年……?
故事的前后,竟看到两个大相径庭的你。
那一天,天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夕阳映红了大漠的天,你独自一人行走在草原上齐肩深的草丛中。
满脸的寂寥,一身的落寞。
一群嬉闹的小孩子围上来,笑语不断。
你再一次翻手覆手,变出一堆金银宝甲。
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仙家法术,而非当初鸡鸣狗盗的骗人把戏。
然而看不出你眼神里丝毫的得意。
借着暗黄的光线,却依稀瞥到你稚气未脱的脸上蒙上的那层风霜。
小孩子们蜂拥去抢那堆宝物,兴奋异常。
你则麻木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天际那只渐行渐远的和亲车队。
坐在车上的女子,曾经和你共经生死患难。
那些暗中滋长的情愫,是否在你心里扎根发芽,我无从得知。
只是看到身披嫁衣的她背着血红的残阳,使劲的抹了一把泪。
草原苍鹰在天际盘旋,晚风卷着暮色向孑然一身的你铺天盖地的袭来。
你伫立在一片苍茫中,一直目送着和亲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我不能想象那时的你,表情是怎样的凝重或悲痛,因为你再也没有转过脸来。
于是,你的背影,就映着这残阳西风,永远刻进了我心里。
屏幕逐渐暗下去,伤感的音乐中泛起一些哀痛的字句:
故事完结的时候。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逍遥少年,一路风雨,几番磨难,你已经长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侠士。
可是,即便满手绝学,一身武艺,御剑乘风任意来去……当许多儿时梦中尚不敢想象的东西成为现实的时候,无所不能的你,在一些世事面前,还是会有无可奈何的凄楚悲凉和“天上鹰翱,梦里花凋”的深深惆怅。
成长的代价,就是把你的梦想变成现实的时候,偷偷地拿走你的欢笑。
你曾说:“唉……最近烦恼愈来愈多,似乎有许多事等着本大仙去了解,去做决定。其实谁都想当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但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很多事情,逃避不是办法,要勇敢面对才行。”
那个时候,我反反复复的读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心中涌动的尽是无言的感动和对你敬重。
这个故事,从在唐家堡见到你开始,到最后你的身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草色斜阳之中,我与你一同走过,那些坎坷和艰辛,我也历历在目。你从当年的意气轻狂到最后的沉稳内敛,其间历经的每一次变化,我都了然于心。
所以,每当想起你,不论是开始时那副不可一世的得意模样,还是结局是那个寂寥落寞的孤单背影,我都像是看到了自己。
十八岁时的自己。
年纪轻轻的自己。
这一路的荆棘走过,终究是同你一道明白了许多人生道理,品到了许多世间冷暖。
如此珍贵的少年游历,我又怎会忘记?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记得你的样子,你大笑,得意,调侃,狡黠,叹气,皱眉,悲伤,忧愁的种种样子。
这些,全部都是我十八岁那年的宝贵财富。
与你一起经历的岁月,都是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
当将来的某一天,成长的痕迹安静地爬满我全身的时候,我应该感谢你曾经带我一起穿越的欢乐和忧伤。
他日若忆当时事,不忘共君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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