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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t_liang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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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余杭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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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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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1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00:5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魅影蛇踪

    李逍遥一路奔了出去,不知要奔多远,过了许久,才停在一处破旧的墙前,停了下来。但见天上寒月孤冷,四周荒草废墟,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单无援。   李逍遥突然坐在地上,想到:“灵儿……灵儿怎会被蛇妖抓了去?我该从何找起才是?”
      他一个人坐在这荒村之中,全无主意,回想起方才灵儿的神情语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独自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是生气:“哼,那丫环说什么蛇妖是灵儿,根本是胡说八道,一定是林天南叫她说的,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我才不相信呢!”
      这时,山路的尽头传出了一声轻笑。
       “灵儿!”李逍遥忙叫着,还以为赵灵儿果然躲到这里来,故意骗得自己团团转。
      依然四下无人,李逍遥叫道:“灵儿,你出来,别闹了,你不喜欢住在林家,咱们就一块儿走,别管什么对啊不对的了……”
      那声轻笑悄然不见,李逍遥孤疑地站在原地,抓了抓头:“难道是我的错觉?”
      轻巧的脚步声传了出来,李逍遥转头一看,方才传出笑声的方向,正站着林月如。她已经换上平时的装束,头发也依旧束在脑后,抱着胸看着李逍遥。
       “是你啊……”李逍遥有些失望。
      林月如正山路前方望着他,神情有些阴郁,随即一挑长眉,道:“是我,怎样,够失望了吧?”
      李逍遥转身便走,不欲理她。林月如在背后跺着脚道:“喂,你就这样摸着鼻子走了?你的心肝宝贝灵儿不见了,够你伤心的了,活该!”
      李逍遥转身怒道:“要幸灾乐祸只管去,我可不想理你!”
      林月如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道:“我幸灾乐祸?有人这么巴巴地追来幸灾乐祸的?你这样不识好人心,到时就永远找不到你的灵儿,让你自个儿哭死,我也不管!”
      李逍遥站定了,转身瞪着她,道:“你到底想怎样?蛮不讲理!”
      林月如恨恨地说道:“是,我就是又丑又凶,不像你的灵儿又美又温柔,我说的话全是狗屎,你不屑一顾就算了,让你自己去乱找,找一辈子!”
      李逍遥听出点不对来,道:“你在说什么?干吗扯这美啊丑的?”
      林月如一踢地面上的石头,叫道:“你明明说过我又丑又凶,我就是这样,就是幸灾乐祸的坏女子!”
      李逍遥愣了愣,道:“我哪有说你又丑又凶?你发神经了吗?”
      林月如瞪视着他,咬紧了唇。李逍遥拼命地想、用力地想,说她凶是已经说了几万遍了,可是李逍遥真的不记得说过她丑,事实上她不但不丑,还有着倾国之貌。
       “我……我真的说过?”李逍遥被她看得也有点心虚了起来。
      林月如只是板着脸不说话,李逍遥道:“我绝对没有说过!万一……嗯,不小心说了,那我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啦!”
      李逍遥便要离去,林月如又叫住了她:“喂!我再问你!”
      李逍遥急着找赵灵儿,有些不耐烦地停了下来。
       “我问你,我……我真的很丑吗?”
      李逍遥道:“你别乱想,没有的事,你美极啦!”
       “你不是骗我的?”
       “我干什么骗你?你去问刘晋元,他会把书上全部的句子搬下来称赞你!”
      林月如微微一笑,道:“我就信你一回。呵,你这个呆瓜,三更半夜的,打算从何找起呀?”
      李逍遥道:“你说什么?”
      林月如玩着头发,笑道:“我问你,要从何找起灵儿妹妹?胡奔乱撞,跟条傻狗似的。”
       “你怎么……”李逍遥本来气她这样奚落自己,却突然想通了,道:“你要帮我找灵儿?你知道她会上哪儿?”
      林月如故意看着别的地方,高高在上地说道:“这个嘛,看你怎么求我喽!”
       “我……唉,我谢谢你。”
      林月如道:“你也别谢,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灵儿妹妹!好歹她是在我家失踪的,道义上我有责任把她找回来。”
      李逍遥既惊讶又感激,这回是真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林姑娘,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热血心肠的好女子。”
      林月如脸色又一变,道:“难道你就只会叫我林姑娘?”
      李逍遥心里想:“我还差点说溜了嘴,叫你刁蛮小姐呢!”他当然不会说出真心话,笑问道:“不然该怎么叫你?”
      林月如道:“我也不要你叫我姑奶奶,占你这个便宜,半点意思也没有,算了,你大我一岁,我委屈点叫你声大哥,那你看你该怎么叫我?”
      李逍遥道:“月如妹子,这样对了吧?”
      林月如嫣然一笑,看起来十分开心,李逍遥不知道为何改了口,她就这么高兴,更是觉得女人心实在难懂。
      李逍遥道:“月如妹子,这一带你熟,依你看,抓走灵儿的妖怪会往哪去?”
      林月如张望了一会儿,略一沉思,道:“嗯……前面不远处有座隐龙窟,听说洞窟内深处住着一群蛇妖,常在附近出没,有不少年轻的少女被他拐到洞中,下落不明。”
      李逍遥道:“我白天听人说过,林堡主还曾经带人去除妖,对不对。”
      林月如点了点头,道:“是啊,我爹多次招募志士进入洞内除妖,可是都没有成功过,还死伤了不少的人。我好几次想跟去看看,我爹都不让去,说什么……对女子名声大有妨碍。又说:不是我武功不够好,而是万一蛇妖死在我手里,人家传出去说:‘林家闺女杀死了蛇妖。’不免就联想到一些肮脏事上头去。可是,哼,我爹找的那些勇士根本都不济事!”
      李逍遥有几分无奈,林天南的考虑确实也对,不过未免太偏袒女儿了些。
      林月如又道:“唉,就因为我爹对蛇妖恨之入骨,才会说出误解赵姑娘的话来……”
      李逍遥道:“你带我到隐龙窟,等我找到灵儿,就可以证明灵儿绝对不是蛇妖,也就可以让林堡主明白了。”
      林月如一点头,在前面带路,李逍遥紧跟着她,走出了约莫六七里的路,四周渐渐只有林木幽藤,半点人声都没有,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
      古柏重叠的森林中,隐约发出一点幽微的灯光。
      李逍遥与林月如都见到那摇曳模糊的微光,在黑暗潮湿的林地中,散发出一点点人世间的温暖。
      但是,李逍遥有点怀疑:在这种深山,怎么会有人家?难保不是妖祟。
      林月如回头看了看李逍遥,神情有些紧张。李逍遥点了一下头,两人同时拔剑出鞘,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接近灯火传来的方向。
      两人走近了,那确是一所小屋,简陋的柴门荆扉,低矮的围墙外挂着些干柴杂物,一派普通的山野樵居模样。
      李逍遥与林月如无声地推开短墙的门,走了进去。大门内似乎有些仓皇的动静。
      李逍遥一把推门而入,对方立刻大叫道:“哇!不要抓我,不要抓我……老汉家里只有这些破木柴,可没啥值钱的东西给你们了……”
      李逍遥和林月如都“咦”地一声,灯光下,一眼就可以看完的小室中只有两床一桌,以及隐匿在黑暗中的简陋的家具。
      李逍遥细看了一会儿,此地实在不像什么诡谲的地方。那老头肤色黝黑,干干瘦瘦的,一双眼睛中散发出无比惊恐。
      李逍遥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林月如都持着剑,颇像意图不轨似的,连忙收了剑,道:“抱歉,让您误会了。这位老丈,我们不是坏人,实在不好意思,深夜冒犯了。”
      那老头结结巴巴地说:“要什么……只管拿去,只要别杀我……”
      林月如道:“老丈,我们不是坏人!”
      那老头都快哭出来了:“是,大王,你……你们不是坏人……小的不敢说你们是坏人……”
      李逍遥道:“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见这荒山野岭的,竟有人家,觉得很奇怪,所以来探探罢了。”
      那老头这才敢望向他们,颤声道:“那……那两位是……是隐龙洞的大王们?”
      居然把他们当成妖怪了,林月如插着手道:“我们是好好的人,为何把我们当成妖怪?”
      那老头道:“两位……这么晚,闯进这个荒野,不是隐龙洞的大王,难道会是一般人?”
      李逍遥笑道:“我们正是一般人!”
      那老头讶然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又为何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让人误会?”
      那老人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当然也不想啊,可是……我自小就住在这里,这里以前也是个小村落,要不是……要不是蛇妖一年比一年猖狂,大家都搬走了,也不会落我一个人哪……”
      李逍遥道:“您就一个人守着家?”
      老人叹道:“本来是一家人,可是我儿子也死了,媳妇也死了,就剩一个可爱的孙女儿陪我,但是……她不久前也被蛇妖掳走,至今生死不明,呜……”
      那老人哭了起来,李逍遥同情万分,还没说什么,林月如竟先上前了一步,颇有气概地说道:“老丈,您孙女叫什么名字?我们正要去找那只蛇妖,说不定可以把她救出来!”
      那老头狐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要去找蛇妖?做什么?”
       “当然是救人。”林月如道,“我有位朋友也给抓了,我们要去救她出来。”
      老头这才完全如释重负,道:“真的?那太好了!可是……唉,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在那洞窟中丧命了,你们还是别去吧,就当我孙女已经……呜……”
      李逍遥道:“老丈,我是不会放弃救人的,我非要救我朋友出来不可,您也一定很想念您孙女吧,那就不能放弃希望!”
      老头道:“唉,我孙女叫张晓慧,你们如果真的要去救人,千万要小心哪……”
      林月如道:“我们会的,您知道蛇妖出没的地方是不是?”
      张老头点了点头,道:“那蛇妖的窝就在西边山脚下的一处洞窟内。可是那洞内崎岖百折,又有许多毒蛇出没,进去很危险。你们……唉,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李逍遥与林月如谢过了张老头,更不迟疑,便往老头所说的地方快步赶去。
      李逍遥心中揣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个隐龙涧隐龙窟里,会有什么样的妖怪,又会强到什么程度?他只能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放弃赵灵儿,只要有一点希望,都要把她救回来。
      依着张老头所说的方向,两人走了不少山路,又跃过一道小溪,越到山谷之下,越是潮湿难行。
      林月如悄声道:“我知道这里,我听我爹派来剿蛇妖幸存的人说过,隐龙窟附近都是泥泞,毒虫最多,咱们得小心点才是。”
      李逍遥点了点头,前方被薛枥及女萝所攀满的山壁,隐约露有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内隐隐发出可怕的红光。
      李逍遥拉住林月如,自己抢在林月如面前,问道:“这里就是蛇妖的洞窟吗?”
      林月如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有诡异的红光,应该不会错的。”
      李逍遥道:“你留下来,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便要走上前,林月如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不行,我也要进去!”
      李逍遥转头望向林月如,道:“你是女孩子,万一有个什么,岂不是太危险了?”
      林月如笑了一笑,道:“女孩子又怎样?”
      李逍遥道:“好好,我知道你比男孩子强,可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林月如居然不生气,笑道:“哼,我是女孩子,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保护我吧?”
       “那是当然的!”
      林月如道:“这不就结了,一块儿进去!”
      李逍遥道:“喂,可是……”
       “可是什么?还是你要我保护你?”林月如已抢上前,先一步走入洞中。李逍遥急忙跟上,道:“你真是……”
      林月如转过头来,右手食指放在唇上,轻声道:“嘘!别惊动蛇妖。”
      李逍遥拿她没法子,只好紧闭着口,小心地潜了进去。两人揭开冰冷的藤蔓,踏入洞中,李逍遥又抢身在前带队,这回林月如也不争了,便跟在他背后。
      步入了阴森冰冷的洞窟之中,但觉四处的山壁都像会渗出水来一样,空气间弥漫着一股隐约的腥臭,教人屏息,走了没多久,李逍遥担心林月如,回头拉住了她的手,免得她失散了。
      林月如一怔,先是微微挣了一下,但一会儿也就任由李逍遥拉着她的手,默默跟在李逍遥身后。
      虽然这是腥臭可怕的地方,漫长曲折的甬道有如走在咽喉中一般,可是林月如的心底却不知为何,感到十分平静幸福。她一生高傲泼辣,男子见了她无不毕恭毕敬,只求别激怒她。但是,在李逍遥面前,她却是头一遭被同龄的男子这样保护着,这时她才领悟到自己是个女孩,是一个希望被人照顾的女孩。
      望着李逍遥的背,林月如只想依靠上去。这种心情让她既平静,却又带着一点莫名的伤感。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的甬路,感觉上这条甬道像是一直深入地底,地面不但潮湿,还有着一滩一滩的积水,腥臭之味也更浓。
      突然前方无路了,李逍遥停了下来,摸索着前方,林月如上前一步,举着火褶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你瞧,上面有个洞,得以轻功跃上去。”
      李逍遥有点儿为难,道:“这……”
      林月如轻笑了一声,道:“幸好我跟进来了,否则你呀,白走这一遭!”
      她抽出腰间软鞭,啪地一声,鞭梢缠住了高处洞口的一把藤,她扯了一扯,便一扬下巴,示意李逍遥先爬上去。
      李逍遥攀着软鞭,爬上了洞口,林月如也跟着攀了上来。
      这个高处的洞口是干燥的,而且精心铺设过石地,两人都肯定蛇妖巢穴以近,都更提高警觉。
      远方隐约有滴答水声,越是往前走,路面越是宽阔,但还是阴暗无比。
      陡然一道黑影倏地横过,林月如惊呼了一声,身子已被缠住,被一股拉力拉上半空中。
      李逍遥大惊,定神一看,差点说不出话来。
      只见通道的半空中,一头巨大的蟒蛇缠住了林月如的腰,林月如被紧缠得呼吸困难,也难以挣扎。
       “这是什么巨蟒……”
      李逍遥惊愕未定,那头巨蟒微微扭动着,转了过来,李逍遥更是讶异,它的上半身居然是个男子,不但有精壮结实的胸膛,还有双臂,头上的脸孔五官粗犷,一头像是虬结成块的黑发披垂在后,斜掠而上的双眼里,带着诡魅的妖气。
       “你……你是什么东西!”李逍遥斥道。
      那头蛇妖声音像是亡灵一般飘渺阴森:“你们闯进我的洞府来做什么?”
      李逍遥将剑一横,道:“你就是蛇妖?把她放下!”
      蛇妖男咭咭怪笑:“来我洞府中的,便是我的。”
      林月如已被缠得脸色发青,像是快晕过去了,李逍遥怒叱一声,剑气直惯,蛇妖连忙飞身一闪,松开了林月如,飞掠不见。
      李逍遥奔上前扶起林月如,道:“你还好吧?”
      林月如撑起了身子,道:“我……我没事,可恶,我只是一时不防,才被他偷袭得手,等一下非要教训那蛇妖不可!”
      李逍遥扶起她,猛地又一道黑影闪至,李逍遥叫:“小心!”
      李逍遥推开林月如的同时,长剑刺出,嗤地一声,那蛇影惨呼着消失无踪,“嗒嗒”地滴下了几滴蛇血。
      李逍遥背掩着林月如,横剑以对。
      那蛇妖虽然闪避之法极快,可是也中了李逍遥一剑,躲在暗处,以火红的蛇眼阴惨惨地盯着李逍遥与林月如。
      两人全神防备了一会儿,李逍遥道:“我们走,那蛇妖一定逃进里面了。”
      林月如道:“可是我听说,蛇是最有耐性的,逍遥哥哥……”
      李逍遥道:“听我的!”
      说完,拉住了她,背对着蛇妖,两人一同走了几步。躲在暗处的蛇妖露出狞笑,扑了上去。
      不料李逍遥早已有备,迅速地一回身,长剑左劈右挑,已在蛇妖胸前画了两剑,林月如立刻身子一纵,跃至后方,倒转长剑,猛地便钉住了蛇妖的尾巴。
       “啊!”
      蛇妖吃痛,不断地扭着,林月如狠很地将它钉牢在地,不肯放开。
      李逍遥将剑横在蛇妖的头上,喝道:“我问你,你把灵儿抓到哪里去了?”
      蛇妖痛苦地说道:“什……什么灵儿……”
      李逍遥的剑往前一刺:“再不交出来,休怪我剑下无情!”
      蛇妖男忙道:“别、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灵儿啊……”
      李逍遥气愤地咬紧了牙,眼中布满红丝,几乎就要一剑刺入蛇妖的眉心,林月如及时叫道:“等等!拐走灵儿姑娘的,可能另有其人。”
      李逍遥道:“除了它还会有谁!”
      林月如忙道:“我看见的蛇妖,体型似乎比较小,发色体态也不尽相同。”
      李逍遥疑惑地看了看林月如,道:“你瞧见了灵儿房中的蛇妖?”
      林月如道:“嗯,我看得不大仔细,不过,我记得大概的样子,灵儿妹妹房中的蛇妖虽然也是人形蛇身,不过,是青色蛇鳞、火红的头发。”
      李逍遥的剑一挺,道:“这附近有没有那种模样的蛇妖?”
      蛇妖男道:“休说百里之内没有别的蛇妖,就是天下也没有青鳞红发的蛇妖啊!”
      李逍遥“哼”地一声,狠狠地说道:“那也留你不得了!”
      说完,举剑正要一刺,蛇妖急忙掩住了头,叫道:“你们说的不是蛇妖,那个样子的……那个样子的我知道,可是不是妖……”
       “嗯?说清楚!”
      蛇妖说道:“那不是妖,是神族啊!”
       “神族?”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愣住了。
       “我知道有神族的旁支,生相就是这副德性,不过早五百年前就已绝迹了……如果还有,应该也不会到人间来……”
      林月如和李逍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蛇妖的话,可不可信,更不知道若他们所见是神族的旁支,又抓灵儿做什么?
      林月如道:“如果真是神族,应当不会对灵儿不利。”
      李逍遥极度失望地说道:“那我们又得另外去找了……”
      两人说话之间,蛇妖男长啸一声,趁李逍遥和林月如一惊,居然身子一旋,便飞窜无踪。
      林月如惊愕地看着地面上,原来蛇妖竟狠狠地自断其尾,逃匿保命了。
      望着被剑钉在地上的那一大截尾巴,还令人毛骨悚然地扭动着,一大滩的血怵目惊心。
      林月如道:“好可怕的妖怪……”
      李逍遥道:“它想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才瞎诌了刚才那些谎话,灵儿必是在它手中没错,我们快往内洞找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前方的路越见开阔,却已有了分岔,不知该走哪一条才是。
      林月如眼尖,道:“你看,地上有血,蛇妖应该是逃往那里去了。”
      石地上果然有一大滴艳红刺目的血点,还未全干。
      两人朝有血迹的通道走,但是通路越岔越多,血却越来越少,到后来两人已完全不辨方向了。
       “这怎么办……”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正束手无策,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非常的轻微,但是李逍遥已经听见了,心头便是一震。
       “灵儿!”
      林月如忙问道:“怎么了?”
       “我听见灵儿的声音,她在叹气!”李逍遥道。
      林月如道:“嗯,那灵儿妹妹果然是被关在这里了,我们快找她!”
      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奔跑,眼前灯光渐明,豁然开朗,只见一道细小的背影坐在织布机前,低着头拭泪。
      李逍遥大失所望,那背影并不是灵儿。
      林月如才走上前一步,那女子听见声音,惊吓地跳了起来,转身见到是一对持剑的男女,吓得脸色苍白,转身便奔进另一扇门。
       “别走!”
      李逍遥叫道,与林月如两人追了进去。
      眼前的石室中,还有三四名少女,见到李逍遥与林月如,都惊慌地逃到房中角落。
      李逍遥走上前一步,她们便退一步,眼看已退无可退,其中一名少女哭着道:“别……别杀我们!”
      李逍遥道:“你们都住在这蛇妖穴中?”
      那几名少女也许早已是惊弓之鸟,都不敢作声。林月如道:“你们是被抓的?”
      少女们点了点头,李逍遥又问:“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位赵灵儿姑娘?”
      少女们互相看了看,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林月如道:“放心,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张晓慧呢?有这个人吗?”
      所有的人都看向其中一名圆脸的女子,她有些不知所措,林月如道:“你爷爷叫我们来救你,你别怕。”
      一听林月如这么说,那名圆脸的少女登时哭了出来,道:“爷爷……”
      其他的少女们也纷纷道:“也救我出去吧,求求你们!”
       “我也是被抓来的,我想念我爹我娘……”
      一时之间,哀泣之声遍处,李逍遥心急地问道:“你们有谁知道灵儿姑娘?”
      她们都迷惘地摇了摇头,有人道:“我没听过这个人。”
      也有少女道:“我知道有慧儿、珠儿、湘儿、兰儿,就是没有一个叫灵儿的!”
      见到李逍遥心急焦躁的样子,林月如道:“也许是灵儿妹妹才刚被抓,她们还不知道,你别心急。”
      李逍遥略为宽心,点头道:“我们慢慢找吧。”
      林月如问道:“被蛇妖抓来的还有哪些人,你们知道吗?”
      张晓慧道:“有的在服侍狐妖,有的在密室里看守一盏灯……”
      李逍遥惊道:“还有一个狐妖?”
      张晓慧苦笑道:“是啊,她是蛇妖的夫人,比蛇妖还坏。”
      李逍遥略一想,道:“你们哪儿都别去,在这里等着,有谁比较知道这里的通路的,带我们去找那两个妖怪!”
      所有的少女们都不敢出来,她们也不知道李逍遥和林月如是否真的有本事杀死蛇妖与狐妖夫妇,万一他们被杀了,领路的人非跟着陪死不可。
      过了半天,张晓慧才挺身而出,道:“我知道路,我带你们去。”
      林月如道:“嗯,刚刚蛇妖被我们杀伤了,应该已经不足为患,你知道狐妖现在会在哪儿?”
      张晓慧点了点头,率先领路:“随我来。”
      两人跟着张晓慧走过了几间密室,眼前已是一间宽广的房间,一股怪异的膻味缭绕不去。
      这必是所谓狐妖的房间,李逍遥和林月如提高警觉,只见室内陈设华丽,处处是锦榻雕饰,妆台前坐着一个垂散着长发的人影,正面对着铜镜,不过铜镜上覆盖着绣巾,无法看见映在镜上的面孔。
      李逍遥无声逼近,正要一剑刺入那女子的心口时,晓慧惊呼了一声,叫道:“住手!”
      李逍遥及时收剑,晓慧叫道:“她不是狐妖,也是被抓来的人哪!”
      李逍遥与林月如同时怔了一下,一个箭步上前,转过那女子一看,她十分年轻,相貌清秀,惊慌地望定了李逍遥。
      她身子动也不动,李逍遥发觉有异,问道:“你被点住穴了?”
      少女只是睁着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李逍遥,张晓慧道:“她一定是被定住了,狐妖会这样的妖法……”
      林月如道:“糟了,蛇妖逃回来之后,那两个妖怪知道我们会杀进来,已经有所防备了!”
      李逍遥也心急地说道:“万一他们要是拿灵儿做要挟……这……”
      林月如也不知该怎么对付才好,张晓慧想了一想,道:“嗯……二位,这对妖怪最在意的是一盏灯,平时根本不许人接近,拿这灯威胁他们,或许有用。”
      林月如与李逍遥都点了点头,李逍遥道:“好,带我们去!”
      张晓慧对此地的路径早已走得熟透了,很快便绕到后方的暗室中,推开隐藏的石门,若非已身在此地一段时间,光凭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绝对找不出这些通路。
      最后一扇石门才打开,猝不及防地,一道掌气便攻了过来。
       “啊!”在最前方的张晓慧惊呼,这么一个电光火石之际,李逍遥剑刃飕地划去,逼退了那道掌气,张晓慧踉跄退了几步,脸颊旁已被划出一浅浅的血痕。
      林月如忙挡在她面前,与李逍遥并肩。
      眼前是一个空旷的石室,最前方只有一个高起的台子,台上点着一盏小小的灯,发出暧暧幽光。
      这样的一盏灯,根本什么也照不清楚。
      但是,蛇妖却躺在那盏灯旁,被李逍遥击退的那道红色身影,也退至蛇妖身边,对李逍遥与林月如怒目而视。
      那是名风韵犹存的妇女,脸上浓艳的妆彩使她的神情更显狰狞:“是你们伤了我的夫君?”
      李逍遥横剑上前一步,道:“灵儿呢?你们把她藏在哪里?”
      狐妖女仰首一笑:“呵……你尽管找吧,或许去尸堆里找得到!”
      李逍遥怒火更盛,咬牙切齿地说道:“妖孽!不交出人来,我便杀了你!”
      狐妖尖声长笑:“呵呵呵……想杀我?有这么容易?”
      她身子一纵,竟已扑到面前来,李逍遥竟不退避,长剑斜刺,嗤嗤嗤一连三剑,全是杀招。那狐妖左闪右躲,灵巧的有如电光,笑道:“呵……你要找的灵儿小妞,被我吃了,增加我几分的美丽,怎么,你杀得着我吗?”
      李逍遥气愤心急,手中的剑招一式快过一式,但不知怎么都杀不到那狐妖。狐妖东闪西躲,穿梭于剑花万点之中,犹如红色的光影。
      林月如旁观者清,知道那狐妖女狡猾,故意激怒李逍遥,一旦心急,手中剑招再快都没有什么威力,反而容易被制。
      林月如护着张晓慧,一手抽出长鞭,认准了李逍遥的剑法去势,咻地一声,狐妖不及闪躲,居然吃了一鞭,痛呼出声,怒视林月如。
      林月如叫道:“李大哥,去杀那蛇妖!”
      狐妖惊怒地叱道:“贱婢,我先杀了你!”
      她往林月如这里扑来,李逍遥惊道:“月如!”
       “别管我,先杀了蛇……啊!”
      狐妖双掌翻飞,但见红袖翩连,林月如只能将鞭子舞成一团利光,守住全身要害,连话也无暇说了。
      李逍遥稍微冷静了下来,一跃至蛇妖身边,蛇妖断了一截身子,血流不止,奇怪的是居然才不到一刻的时间里,伤口居然好像快要封起来了,可见蛇妖生命力之强。
      李逍遥举剑一砍,那蛇妖惨呼出声,又被李逍遥截断了几寸。
      狐妖惊恐失神,啪的一声,中了林月如一鞭,急忙闪跃至蛇妖身边,重重的一掌攻往李逍遥。
      李逍遥却不退后,笔直一剑直取狐妖心槽,狐妖中剑,却更加凶猛,竟张大了口往李逍遥咽喉扑来。
      李逍遥正要退后,两脚却被蛇妖抓住,无法后退。
      林月如纵身一剑飞至,嗤地一声,指气贯穿了狐妖的咽喉,一口鲜血喷到李逍遥脸上。
      狐妖心口、咽喉都中了杀招,整个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
      李逍遥身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狐妖的血,他像是恍无所觉,跨上前以剑抵住蛇妖的颈子,喝道:“快说!灵儿在哪里?如果她伤了一根汗毛,我就砍下他的头!”
      垂死的狐妖惊慌地一手按着心,一手伸了出去,拼命仰起了脸要说话,但是却力不从心地吐出一口血。
      李逍遥喝道:“快说!”
      林月如怔了,她从没想到李逍遥会这么可怕,反而觉得垂死的狐妖女和被砍断身体而不断挣扎的蛇妖男两个,十分凄惨。
      狐妖女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她……不……不在这里……”
       “胡说!把灵儿交出来!”
      李逍遥举剑一砍,又砍断一截蛇妖的身子。蛇妖已经惨叫得声嘶力竭,虽然这妖怪为害村民,是罪有应得,但是林月如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狐妖女望着丈夫如此受苦,不禁流下眼泪,吐出最后一口血,倒在地上,已然死去。
      蛇妖叫道:“娘子!啊……”
      林月如咬了咬牙,手中指气一射,贯穿了蛇妖的心脏。
      蛇妖挣扎了两下,以最后的力气扑向狐妖的尸体,便这样相拥而死。
      李逍遥怔了半晌,颓然拄着剑跪倒。
      林月如上前一步,望着李逍遥的背影,不敢去动他。过了一会儿,才叫道:“逍遥哥哥……”
      李逍遥身子一震,突然用力地捶打着地面,悲恸地叫道:“灵儿!灵儿!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
      林月如紧闭着口,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一把利刃刺过一样,动也动不了,手也酸软无力。
      李逍遥为了见不到灵儿,会这么地失去理智,会这么地疯狂。
      林月如流下了一行眼泪,她自己也不懂为何会那么难过。
      林月如好不容易控制住心海的波涛,抹去眼泪,冷冷地说道:“笨蛋,灵儿不在这里,快去别的地方找吧!”
      李逍遥失意地慢慢站起,声音有些颤抖:“这妖怪说……灵儿已经……已经……”
       “说你是呆瓜,你还真的呆透了,她是说来乱你的心的!哼!”
      李逍遥转身望向一脸轻蔑的林月如,他宁愿被林月如嘲笑,只要狐妖女说的不是真的。
      不敢看那场厮杀的张晓慧这时才怯怯地从藏身的墙后走了出来,道:“嗯,这对妖怪没有捉过一个叫灵儿的,至少……我来这儿的半年里,真的没有。”
      李逍遥整个心放了下来,张晓慧温柔地上前,取出怀中的手帕,替李逍遥擦去脸上的血污,道:“这位英雄,你的脸上全是那妖怪的血,怕人极啦!”
      李逍遥道了声谢,接过手帕自己擦去一脸的血,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晓慧,不知为何,觉得她和灵儿颇为相似。
      其实她们一点也不像,但是也许只是因为两人一样的温柔,却又在温柔中隐着一份勇敢,所以给李逍遥亲近的感觉。
      李逍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妖怪管着你们?”
      张晓慧道:“没有,就这对夫妻。我们都可以逃出去了,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李逍遥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去,道:“没什么,你们全回家吧!”
       “英雄、侠女二位大名……”
      李逍遥只是消沉地低头沉思,林月如知道李逍遥没救出灵儿,失意至极,便不去理他,关心地望着张晓慧,道:“你们若是回去了,可有地方住?”
      张晓慧不解地望着她,道:“我们各自回家,当然有地方可住。”
       “你们家人……不会说什么?”
      张晓慧有点不解,旋即明白了,道:“原来侠女你说的是那个……其实,这蛇妖虽凶,他并没有对我们……做那无耻之事……”
       “哦?”林月如有点意外。
       “蛇妖与他的夫人狐妖,感情至深,不过捉我们来奴役服侍,是有些人被虐待死了,可是并没有别人说的那种……淫邪之举。”
      林月如叹道:“想不到妖怪也有专情的。”
      张晓慧又张望了一下两妖的尸体,才道:“侠女,那狐妖身上,应有一把石钥匙,是开启地下牢房的,有些不驯的姑娘被关在地下牢房,烦你去搜出钥匙,救其他的姑娘们出来。”
      林月如道:“喔,我倒忘了。”
      她上前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狐妖身上找到一把石钥,对李逍遥道:“喂,你还不走?”
      李逍遥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张晓慧又道:“等一下,我觉得……那盏灯也拿走了比较好。”
      林月如在刚才就觉得那灯似乎有文章,便问道:“那盏灯很特别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两位妖怪平时就像命一样地守着这盏灯,还说过这是什么赎魂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可是……万一真的能把这两个妖怪的魂给赎回来,我们村里不就完了?”
      林月如想了想,拿了总比没拿安全,便取了灯,三人一同离开这里。
      在张晓慧带路下,一行人很快地放出了地牢中的少女们,李逍遥本来还抱着一点希望,注意被囚的女子中有没有赵灵儿,但每个都放出之后,他也失望了。
      被囚在隐龙窟的少女,竟有几十个,浩浩荡荡地由李逍遥、林月如带出了洞窟,她们个个都不大会走山路,因此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出了这山涧,带至张老头的草茅。
      见到孙女平安归来,少不得是一阵哭抱,望着人家团圆,只是更让李逍遥感到落寞。
      林月如询问过所有被救出的少女,除了住在这个村落的之外,就是邻村的,便道:“张老丈,本村的姑娘就烦你送回,我和逍遥哥哥送这些白河村的姑娘回去。”
      张老丈道:“是,我会好好地送这些姑娘回去的,二位不先歇歇?”
       “不必了,我想大家都急着回家呢。”
      张老丈感慨地说道:“姑娘,您一定是观世音转世的,这么美丽武功又这么高强,希望老天爷保佑你,和这位李少侠两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天年永享!”
      林月如脸上一红,急忙告辞,和李逍遥两人领着这十几个少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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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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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2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02:1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黑水尸妖

    白河村离此不远,只走了约莫半天,便已到村中,见到失踪多时的少女姑娘们全列队回来,村中顿时大为震动,人们奔走相告,没多久都赶了过来,认女儿、找妻子的,悲喜交集。   李逍遥始终神情落寞,也不理人,只有林月如一个人忙着推辞众人的感谢。
       “多谢少侠、侠女相救之恩,请受我们全家一拜……”
       “请两位到寒舍上座,让我们好好感谢……”
      林月如忙道:“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名村民道:“我女儿失踪之后,我妻子日夜哭泣,若不是两位救回了小女,恐怕我家还是这样愁云惨雾的,二位一定要到寒舍,让我们设宴招待!”
      另一人道:“二位不如留在村中几天,让我们全村一起感谢你们!”
      林月如已经推辞得不知该说什么了,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
      她作风明快,一拉李逍遥,便跑得不见人影。
      两人一路赶至村外,才停下脚步,坐在柳堤边稍微消息。
      李逍遥长叹道:“唉!无心插柳……”
      林月如道:“别灰心嘛!我相信灵儿妹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逍遥自己发了这半天的呆,也只能振作起来,勉强一笑,道:“看来,只得从头找起了!”
      林月如道:“不过,该从哪儿找起?”
       “天涯海角,都要找到灵儿!”李逍遥一跃而起,道:“喂,你轻功怎样?”
       “不算多好,不过,比起小贼来,可好得太多啦!”
      李逍遥道:“你教我几步,好不好?”
       “怎么想学起轻功了?”
       “我想,学点轻功之后,跑得比较快,或许也比较容易找到灵儿。”
      林月如道:“你想跑多快?跑到黑龙江、甘肃去找她?”
       “这……”
       “她才失踪了这么一天两天,再厉害的妖怪也跑不了多远,我说只要我们方向对了,必能很快找到她的,你这个笨瓜,就只想着不切实际的法子!”
      李逍遥想了想,虽然林月如说得有理,可是他还是不服,道:“那你说什么是实际的法子?”
      林月如道:“那是你心急,问我做什么?我才不急呢!”
      她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李逍遥忙跟上,道:“喂,你又翻脸啊?”
      林月如道:“我哪有?”
       “你的表情这么臭,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林月如快步走着,道:“你就知道找灵儿,怎么就不问问我刚刚跟你一起杀狐妖时,有没有伤了?有没有摔了?”
      李逍遥一面追一面道:“我知道你没伤到,为何要问?”
      林月如听了以后更生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伤到?”
       “我知道哇,这还用问的吗……”
      林月如委屈得想哭,不禁更加快脚步,免得让李逍遥见到她哭,道:“我就是要你问,你不问就是你不对!”
      李逍遥追不上她,在后面叫道:“你真是莫名其妙,为何要我明知故问?喂!你等等我!”
      林月如不管,索性放足疾奔,不去理背后的李逍遥,直到已听不见他的声音,林月如才停了下来,掩着脸哭了起来。
      她没哭多久,心情便已平复,擦了擦脸,又取出随身的小梳小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咬着唇想:“臭小鬼,老是惹我哭,下次我非把你整得哇哇叫不可!”
      她坐在原地等着李逍遥追上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李逍遥,心中有点儿急了,起身叫道:“李逍遥,你还在路上慢慢爬吗?走快点儿!”
      过了半天,依然四下无声。
      林月如急了,只好往回头的路奔回去,叫道:“喂!李逍遥,你怎么这么慢?你属乌龟的吗?喂!”
      她奔回了好一段路,才见到李逍遥跌坐在路边,脚踝血流如注。
      林月如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李逍遥苦笑道:“我为了追一头母老虎,被小狐狸咬了一口。”
      林月如听他这时候还在损她,真是又气又急,道:“你……活该咬死你!怎么会这样?”
      李逍遥道:“我怎么知道?突然间脚就被咬了,那狐狸一咬住就不放,扯下了我一块肉呢!”
      林月如连忙弯下腰来,亲自解开李逍遥的鞋袜,果然脚踝血肉模糊,十分可怕。
      林月如连忙以手帕绑住他的伤口,道:“得快找个大夫看看!”
      李逍遥道:“皮肉之伤,没什么的。”
       “不,我爹说皮肉之伤最可怕,咱们练武的人,有时伤皮肤筋骨,硬要充好汉,不去加以调理,过二十年你就知道苦了!没养好伤口最容易带坏经脉,如果寒气毒气又侵了进去,伤口封起之后,这些积秽无法散掉,会越积越重,成为莫名其妙的怪症,手也不灵,脚也不灵了。”
      李逍遥道:“真的这么严重?”
       “总之别拿伤口开玩笑!”
      林月如抬起李逍遥一臂,绕在自己肩上,道:“这样你走不走得了?”
       “可以。”
       “嗯,我们快进村里找个大夫。”
      李逍遥被林月如搀着,走在乡间小路上,她身上的幽幽淡香不断地传入李逍遥鼻中,李逍遥心里竟感到一丝暖意,想道:“这丫头也不是那么不讲理。”
      这时,一名扛着锄头的农夫正路过,见李逍遥的脚上、身上都是血,忙问道:“这位小哥受伤了?伤得很重吧?”
      林月如道:“附近有没有大夫?烦您指指路。”
      乡村中的人向来热心,那农夫道:“不远,不远就有,我带你们去!”
       “多谢这位大哥。”林月如放下了心,那农夫在前面带着路,绕过了一段树丛,便走到了大路上,附近的人渐渐多了,农夫回头对两人道:“到了韩医仙家中,就没事了!韩医仙不但医术精,心肠也最慈悲的!”
      林月如笑道:“那就好了。”
      三人走着,却见到前方挤了一大群居民,将通路都挤满了,那农夫在前面道:“让让,让让,有伤患要去韩医仙家中,各位乡亲让让……”
      就这样一路喊着,好让林月如搀着李逍遥经过,林月如好奇地回头一看,那些人都挤在一间店铺前,没有一个肯退让。
      林月如好奇地问道:“那间店在卖些什么?人这么多?”
      那农夫脸一沉,撇嘴道:“卖些黑心的货!”
       “黑心的货?是什么东西?”李逍遥不解。
       “糯米。”
      林月如道:“糯米是普通之物,为何变成黑心的货啦?”
      那农夫道:“难道你不知道糯米可以治僵尸吗?”
      林月如道:“那又怎样?”
      农夫道:“我们这村再过去一点,就是黑水镇,黑水镇现在正在闹僵尸,大家都很害怕!”
      林月如道:“那就到别处去买糯米,为何偏要挤在这里?”
      农夫道:“那杀千刀的骆员外!当邻村闹僵尸时,就以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收购糯米,所有农人、米店都把糯米卖给他了。现在,大家担心黑水镇的尸妖,不知会不会跑到咱们白河村来作怪,便争着买糯米对付僵尸,他这么手掌心的一小包,要卖一百文钱呢。”
      林月如听了,怒道:“怎么有这样黑心的人?根本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嘛!”
      农夫苦笑道:“他骆员外只知认得钱,不认得人命。”
      终于走离了骆记米店的人群,前方一片杏树,发出幽幽清香,屋舍洁白整齐,在树影下显得宁静幽雅。
      农夫道:“那里就是韩医仙家了,你们自己过去,我不去了。”
      林月如见那农夫神情像有些害怕,感到奇怪,但也不便多问,道了好几声谢,才搀着李逍遥,走入那敞开的大门中。
      但是,一走进此地,林月如便吓了一大跳,在大门内,是一片开阔的天井,铺着许多白色的粗布,倒躺着一群奄奄一息的病患。
      一名妙龄少女穿梭其间,喂水给药,不时对旁边捧着药瓶的童子交待事情。
      那少女见到有人,抬起头来,她容色清丽,一双长长的秀目之中,散发着慈和的光辉。
      她起身道:“这位公子受伤了,伤得很重吗?”
      林月如道:“他被狐狸咬了。”
      李逍遥补了一句:“追母老虎的时候!”
      林月如狠很地瞪他一眼,道:“你知道有救了,就来笑我?早知道就把你丢在路上,任你去流血!”
      李逍遥笑道:“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啦!”
      那女子只一看伤势,便道:“不碍的,进来吧。”
      林月如虽然口头上与李逍遥争吵,却还是搀着他进入屋内,想不到屋内人更多,有的躺在竹床上,有的坐在一整排的板凳上,都在等着医治。
      在大堂的尽头,有一张宽桌,摆满了针灸器物、人像、骨模,以及一些药材纸张,一名穿着宽袍的高瘦老者正端坐在一张交椅上,替人把脉问诊。
      满屋子内,到处是低声的呻吟,此起彼落:“哎哟……好痛!”
       “好可怕的妖怪呀!”
       “呜……玉儿,你在哪里呀?”
      李逍遥看得有些心酸,那少女安顿李逍遥坐下,便转头道:“阿宝,你过来,先替这位公子把伤口清一清。”
      说完,便转身离开,又到外面去照顾伤病之人了。
      一名扎着双髻的小童应了一声,快步而至,跪在李逍遥面前帮他解下绑着的手帕,动作利落地擦洗着伤口。本来见他年纪这么小,林月如还有点放不下心,等见了他动作熟练之后,才松了口气。
      林月如道:“阿宝,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不等阿宝回答,旁边就有个居民道:“你们是外村的人?本村没有人不知道韩医仙和他闺女儿的,那是韩医仙的闺女梦慈姑娘,人又美,心肠又好!”
      林月如道:“她医术也很好了?”
       “当然,否则一个韩医仙,怎么应付得了两个村里的人?”
      林月如奇道:“两个村就一位医生?”
      另外一个村民道:“不,而是两个村的人,就相信韩医仙,也只有韩医仙愿意这样收容被僵尸咬了的人哪!”
       “什么?”
      那村民指着躺在地上的人,道:“那些人都是被僵尸咬到的,个个症状不同,可怕煞人!”
      林月如与李逍遥诧异地转头望去,果然躺在外面天井的人,个个脸色都不像活人,虽然会动,可是不是脸色发黑,就是眼神呆滞,有的则长出了怪异的獠牙,被绑定在地。
      难怪那位农夫不敢靠近,难得的是韩梦慈毫不害怕,穿梭其中,关怀备至地照顾着这些人,记录病症。
      话说之时,又有人被搀进来了,居然是个断了一腿,还鲜血不停地滴下的人。
      韩医仙见了,连忙站起,迎了出去,将那个断腿病人扶进来,抢先医治。那人已经昏迷过去了,韩医仙一面急救,一面问道:“他怎会伤成这样?”
      扶他来的两人,对韩医仙说道:“我们是从河东黑水镇逃出来的人,有僵尸追我们……”
       “是啊,幸好我们命大,没被咬到,他被咬了,为了逃命,从高处摔了下来,整条腿都断了!”
      那断腿伤患突然叫了起来:“我……我的手臂好痒,好痒……”
      他醒了过来,只顾叫痒,韩医仙忙道:“拉着他的手,别让他去抓。”
      那两人急忙按住他的手,那人哀叫不已,对于断腿浑无所觉,只顾叫痒,韩医仙取出金刀,割开他手臂,手臂上有几个发黑的齿痕,一被割开后,便渗出黑色的血水,腥臭难当。
      黑血流了一会儿,那人的呻吟声渐渐小了,却变成痛楚的叫声:“唔,好痛啊,我的腿……”
      韩医仙为他的手臂包扎上药之后,对那两人交待道:“等会儿如果他被咬伤之处又痒了,千万别让他去抓,你们也不许替他抓,否则尸毒会沾在你们身上别处,就危险了。”
      那两人连忙应诺,韩医仙又忙着去治别人。
      李逍遥看得目瞪口呆,这些人每个的伤都比他重多了。
      阿宝不但将李逍遥的伤口清理干净,连药都上好了,道:“公子,您的伤不碍了,可以走了。”
      李逍遥道:“那个尸妖是怎么一回事?”
      阿宝道:“唉!你问问这些人,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愁容满面,也有的是看似无伤的小孩子,不知为何留在这里,阿宝道:“韩医仙不只是收容病患,连这父母被僵尸咬了的小孩,都一并收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涌进来呢!”
      李逍遥对林月如道:“你说灵儿会不会是被尸妖给抓了?”
      林月如道:“这也说不一定,如果附近有妖怪,就算不是捉走灵儿妹妹的,也可问出还有没有别的妖孽出没。”
      李逍遥道:“好,咱们就去问问!”
      林月如扶起李逍遥,道:“你能走了吗?”
      李逍遥点点头,对阿宝道:“小朋友,多谢你妙手回春,请问,黑水镇怎么走?”
      此话一出,全屋子的病人全往李逍遥的方向看来。
      就连韩医仙都望着他,道:“你问什么?”
      李逍遥道:“我们要到村外去,想请您告诉我们怎么走。”
      韩医仙不悦地问道:“到村外做什么?”
      李逍遥道:“我们不怕僵尸,您放心!”
       “守卫已经将往黑水镇的路给守住了,谁也过不去。”韩医仙道。
      林月如道:“前辈,您担心我们遇到不测,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若要去,就算你不告诉我们路,我们还是会自己找到路的……”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韩医仙一拍桌案,说道。
      林月如道:“你凭什么不许?”
      韩医仙道:“这是本村的规定!”
       “是谁规定的?”
       “村长。”
       “那我去求村长……”
       “我就是村长。”韩医仙道。
      李逍遥和林月如愣了一下,看所有病患的表情,也不像是假。
      李逍遥道:“这……我们身怀要事,实是耽搁不得,区区僵尸谅也为难不了我们。”
      韩梦慈走了进来,温言道:“二位,不要以为看起来平静无事,这个村子,白天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到了夜晚,僵尸便会群起作乱,很可怕的!再说公子你的伤也不能算轻,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暂留村内为妙。”
      韩医仙喃喃道:“真是两个不知轻重的孩子!”
      李逍遥不服了,道:“我们连白河作乱的蛇妖狐妖,都给收服了,区区僵尸还能放在眼里!”
      韩梦慈道:“两位有所不知,黑水镇人人尚武,乍遇僵尸作乱,也一夕成为死镇,何况你们只有两个人?再英勇也是不成的。”
      林月如道:“若是我们被僵尸所害,只能怪我们自己学艺不精。”
      韩梦慈态度更是坚决,道:“家父并非故意留难二位,若是被僵尸咬伤,不仅自己受苦,如果尸毒发作的话,还会变为僵尸,再去伤害别人,岂不害人害己?现在河东的黑水镇尸妖肆虐,百姓们束手无策,只好逃到本村来,本村自顾不暇,现在去不去黑水镇,已经不是自己要不要命的问题,而是大家的安全问题了。”
      听了她这么说,林月如和李逍遥都更是心急,李逍遥甚至想到:万一灵儿已经被僵尸所伤了呢?会不会已经变成僵尸了?放眼看此地内外,都是一片哀嚎,他实在不能想像灵儿也变成这样!
      李逍遥道:“话是如此没错,但光医人也不能解决问题!尸妖一日不除,这里的居民还是永无宁日。大家何不想个办法来把尸妖除掉?”
      韩医仙道:“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也有居民道:“是啊,僵尸不同于其他妖怪。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怕的是会放尸毒。一旦毒气攻心,大罗天仙也医不活。”
       “以前尸妖也只有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才会出现。到了最近,在大白天都会四处横行。再这样下去,连这白河村也不能住人了。”
      李逍遥道:“天下间一物克一物,妖怪也不例外,我相信一定有法子可以治那些尸妖的!”
      韩医仙叹了一口气,便不说话了,看样子是也很希望能够除妖。
      林月如拉着李逍遥,道:“逍遥哥哥,我想,我们还是少安毋躁,慢慢想个法子为是。”
      李逍遥道:“慢慢想个法子?我怎知我在慢慢地想时,灵儿会不会出了事?会不会正在害怕受惊?”
      林月如怒道:“你就这么心急,心急就能成事吗?好,你一个人去乱撞吧!撞成了僵尸别怨我!若是灵儿妹妹落入僵尸手里,你这一时半刻的急,能改变什么?”
      李逍遥大声道:“你怕,你就别去,我一个人去救灵儿!”
      林月如忍无可忍,扬起手来,“啪”地在李逍遥脸上重重打了一耳光。
      李逍遥怔了一下,这时,从不知何处竟传出一声轻幽的呼唤:“逍遥哥哥……”
      李逍遥按着脸,全身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他听见了,那确实是赵灵儿的呼唤!
      林月如也是一愣,她不确定听见了什么,可是确实好像是有人在叫李逍遥。
      李逍遥环顾四周,只有一张张疑心的陌生面孔,不管是清醒的、昏迷的,都没有赵灵儿。
      李逍遥的心急得像被火烧了起来,大声叫道:“灵儿!你在哪里?”
      林月如大急,想道:“糟了,逍遥哥哥会不会急得失神了?”
      韩梦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难道她就叫做灵儿?”
      李逍遥忙问道:“什么?你说的是谁?”
      韩梦慈道:“前两天有位姑娘昏倒在路上,被人送到这里,她一直没醒,所以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快带我去看看!”李逍遥不等韩梦慈说完,便急切地说道。
       “快随我来吧,你们是她的家人就好了,她身上有些……嗯,有些事要跟她的亲人说才行。”
      韩梦慈转身走向偏廊,李逍遥与林月如跟着她走过回廊,来到里面整排的小室,韩梦慈打开其中的一间小房间,一见到床上的那人,李逍遥整个人都呆立住了。
      那昏迷不醒、脸白如纸地平躺在床上的,正是赵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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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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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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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03:3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膏民之脂

      一走进病房,看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赵灵儿,李逍遥几乎无法置信,也无法再往前多走一步。   才这短短一两天,赵灵儿竟会变得这么憔悴。一时之间,李逍遥喉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慢慢地走近她身边,握住了那只冰冷的小手,低不可闻地轻声唤道:“灵儿?”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了她,他甚至不敢用力握赵灵儿的手。她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的容颜上,两道蛾眉还轻轻地蹙着,不知锁着什么样的忧愁。
      站在门口的林月如望着李逍遥,原本那么激动,那么不安的李逍遥,此时这么小心,这么怕吵醒赵灵儿。在李逍遥注视着赵灵儿时,那眼神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罩子,将他们两人罩在里面,变成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没有人敲得进去。林月如终于发觉赵灵儿在李逍遥心目中的地位,或许,是远远超过自己能想象的。一时之间,林月如两只脚像踩空了,整个人都难以站身稳住。
      在林月如怔怔地看着李逍遥与赵灵儿时,恍然未觉韩医仙已来到身边,道:“二位认识这姑娘?”
      林月如回过神来,道:“赵姑娘她是?是我的客人,在我家作客时突然失踪,还好?吉人天相,她平安无事。”
      韩医仙点了点头,道:“那么赵姑娘有家人吗?她身上的情况,得让她的家人先知道才行。”
      李逍遥听见了,转过头来,忧虑地问道:“灵儿?灵儿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会落在这里,难道也是?也是?”
      他实在不敢想象赵灵儿也惨遭殭尸的伤害,变成刚刚他在外面所见到的那些人的样子!
      韩医仙道:“这位公子请放心,她并未被殭尸所伤。只不过小女出外采药时,发现赵姑娘昏倒在村外林子里,才将她带了回来。”
      李逍遥满腹疑问,赵灵儿明明是被蛇妖给擒走,怎会昏迷在路上?
       “灵儿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韩医仙并没有回答,上下打量了李逍遥几眼,看得李逍遥觉得不大自在,韩医仙才问道:“李公子,您是赵姑娘的家人?”
      李逍遥正要回答“是”,突然瞥见林月如魂不守舍地发呆的样子,这句“是”,竟然说不出口。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他突然想到:这么一说,是直接伤害林月如。
      林月如将他扶至此地,这份心意,李逍遥并不是完全不懂,之前多少有几分装聋作哑,以求让林月如死心,但林月如这一路处处帮他,就算没有男女之情,李逍遥也已经将她视作同伴,不想伤她的心。
      李逍遥道:“嗯?也不算是,只是同路的朋友?”
      林月如抬起头来,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李逍遥。
      韩医仙听了,道:“既是如此,那我不便将她的病情透露,还得问赵姑娘自己愿不愿意说,请见谅。”
      李逍遥觉得这个韩医仙未免想太多了,病或伤只有严不严重的问题,哪还有能不能说的问题?但当此之时,李逍遥也不会硬逼韩医仙说,只追问道:“那她的病能不能治好?有多严重?”
      韩医仙道:“你放心,不是重症,主要是身体虚弱,老夫会医好她的。”
      李逍遥性急地问道:“那要何时才能好?只要能让她早日康复,医仙有何差遣,我一定万死不辞!”
      韩医仙又看了一下李逍遥,问道:“你会武功?”
      李逍遥点头,韩医仙道:“那就容易多了。是这样的,赵姑娘的病不难治,麻烦的是药材。近来病患实在太多,许多药材都用完了,我又无暇去采药,才耽误了下来。只要有药材,赵姑娘的身体立可健康如初。”
      李逍遥大喜过望,没想到是这么容易,忙道:“哪些药材?我去找!”
      韩医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我为赵姑娘开的药方,这上头的药材,有的不难得,但要费些功夫,有的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取的了。”
      林月如凑到李逍遥身边,只见那张薄薄的单方上写着:“人蔘、雪莲子、何首乌、银杏子、鹿茸,活鲤鱼。”
      李逍遥抓了抓头,活鲤鱼和鹿茸,皆要花时间去猎取,并不甚难,人蔘贵则贵矣,花钱就有,但是“雪莲子、何首乌、银杏子”三物,却不见得有钱就买得到。
      见李逍遥面有难色,韩医仙安慰道:“不必心急,一时没有药材,那就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李逍遥道:“那?找齐了药材之后呢?”
      韩医仙道:“然后就将这药单交给阿宝,叫他照单子上的配方煎药。”
      说完,韩医仙拱了拱手,道:“赵姑娘身上之症,并非要命的急症,老夫先到外面去医治别人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苦恼的李逍遥。
      林月如微微一笑,道:“你干什么摆出一副苦瓜脸?这简简单单的药方,我瞧也没多了不起!”
      李逍遥无心与她斗嘴,愁容不展地看了看赵灵儿。
      林月如道:“喂!你这样看,就把她看得好哇?”
      李逍遥瞪了林月如一眼,起身便往外走,林月如追出去,道:“你要去哪里?”
      李逍遥闷闷地说道:“当然是找这药材,烦劳你帮我照看着灵儿。”
      林月如笑道:“唉呦,你真不懂得量人维才,叫我做这样的工作,岂不是大材小用吗?我说咱们分工去找药材,不是省事的多?”
      李逍遥道:“除了鹿茸与鲤鱼得现得之外,别的?恐怕得花工夫。”
      林月如玩着头发,笑道:“给我两个时辰,我把人蔘、雪莲子、何首乌三样找来,你说怎样?”
      李逍遥道:“你找得到?”
       “当然。”
       “哪里有这些药材?”
      林月如道:“天机不可泄露。咱们一人找三样,中午为期,如何?”
      李逍遥还有几分不信,道:“这?”
       “怎样?你怕输我?”
      李逍遥道:“若是你真的能取得这些药材,我就是输你又有何妨?”
       “这可是你说的,万一你输了我呢,怎么罚?”林月如笑眯眯地问。
      李逍遥无心与她说笑,道:“你说怎么就怎么。”
      林月如道:“唉,这样逗你也没意思,好啦,随便吧,若是你输了我,将来得听我命令一回!”
      李逍遥道:“万一我赢了,你也得听我命令一回。”
      林月如笑道:“先得说说,赖了皮又怎么算?”
      李逍遥一笑,道:“怎么可能赖皮?赖皮的是小狗。”
      林月如嫣然笑道:“你输定了,现在开始算时间,中午以前回来!”
      说完,林月如便轻巧地往外一纵,奔了出去,李逍遥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不相信林月如真的这么有把握。
      李逍遥正要追出,林月如已在门口停了下来,反手将一物抛向李逍遥,笑道:“让你一步,这个我早帮你找着啦!笨蛋,哈哈!”
      说完,林月如已奔出了大门,再也望不见那纤巧的身影了。
      李逍遥将及时接住的那物细看,不过姆指大小的白色果粒,柔软中散着一点淡淡醇香,不知是什么。
      李逍遥走了出去,找到阿宝,将那物摊在手心问道:“这是什么?”
      阿宝连看都没看就说道:“这是银杏子。”
       “什么?这?这就是银杏子?”
      煎药僮子道:“后院里就有一棵银杏果树,这有什么稀奇的?”
      李逍遥这才如梦初醒,敲了一下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月如妹妹笑我是笨蛋。”
      他为了担心赵灵儿,竟连周围的环境皆不留心,平时机灵的他是不可能这么大意的,可见人急无智,连观察力都会减弱许多。
      阿宝看了看李逍遥手上的药方,便道:“银杏子摘一颗便足够了,村子东边就有野鹿,那里有山有溪,应该也可以抓到活鲤鱼。记着:得要活的。”
      李逍遥道:“为什么非要活的不可?。”
      阿宝道:“因为这副药方的药引子,就是活鲤鱼的肝。若是死了,那肝也没多大用处了。”
      李逍遥道:“那我马上去取这二物。”
      阿宝道:“你等等,我去找副钓竿给你。”
      李逍遥等了一会儿,阿宝便将钓鱼所需之物取来,交待道:“别耽误了时间,快去吧!”
      李逍遥称谢再三,便快步离去。
      他往村子东方赶去,也顾不得脚伤未愈,只顾赶路,虽然这不是什么急症,但不快点取得药材,他就无法心安。
      来到方才挤满了人的路上,大太阳照得到处生暖,而村民们有的挥汗如雨,有的口焦舌燥,都在骆记米店外排着队不肯离去,一大群男女老幼,狼狈辛苦的样子,简直有如难民。
      李逍遥探头往店内看去,暗暗的柜台后面,除了两名伙计忙着将手心大小的糯米装包出售,就是忙着称银两,一刻也停不下来,糯米小小的一包一包卖出去,银钱已经在柜台下的钱篓里装满了,堆了不少在柜上。探头探脑的居民们有时看看糯米,有时也不禁瞧着那一大堆的钱,只不过除了两名忙得连汗都没时间擦的伙计之外,柜台旁还站着几名彪形大汉,个个都身如巨塔,横肉满脸,一望而知是负责保护这些钱的保镳。在远一点的内部,则有两名身穿锦衣的男子,一个忙着打算盘,一个忙着翻帐对帐,他们的衣服都光泽鲜艳,其中一人手上的翡翠斑指更是耀目非常。
      李逍遥想起那名农夫所说之言,再回想起韩医仙之处的病患,不禁心头火起。一样的村落,一样的问题,有的人会那么善良地救人,有的人却会这么趁火打劫,自私无情。
      只听排队的白河村民,愁眉苦脸,和身边的人闲话,说道:“唉,天灾人祸四起,这村子快不能住人了?””最近村里也有人被殭尸咬了,韩医仙告诉我们糯米可解尸毒,大家才抢着要买糯米!””但是?唉!除了骆记米店之外,又不能出城去,到邻村买糯米,万一?唉!万一遇上了不就完了吗?”见李逍遥在那儿探头,是个陌生的面孔,有人挥了挥手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别到处乱跑,这附近闹殭尸哪。”
      李逍遥淡淡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
      村民本以为他会怕,没想到他这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便有人笑道:“知道你还来白河村?难道你是来杀殭尸的?”
      李逍遥问道:“殭尸真的无人可对付吗?”
      一名老妇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如果玉佛寺大师们,肯悲悯信众可怜,或许可以对付黑水镇的殭尸,唉。”
      一人不屑地说道:“玉佛寺?那破庙里的一群和尚只会念吃饭,指望他们除妖,真是作梦。”
      老妇道:“不,不,这太亵渎佛祖了,玉佛寺的大师法力高强,我见过的。”
      没人再去理会那名信仰虔诚的妇人,但是说来说去,大家还是讨论着怎么对付殭尸:“尸妖越来越猖獗,总有一天这村子也会遭殃。到底该如何是好?””我说,去请位法力高强的道士,去黑水镇作法捉妖,这法子是不是行得通?”
      也有人说:“我看这些尸妖不是随便一个道士可以收伏的,搞不好非迁村不可,这里不能住人啦!”
      更有人道:“不如趁着白天,殭尸动不了,派人去一把火将他们全给烧光,不就结了?”
      另一人道:“唉,你不知道这些殭尸白天也会动的,可厉害啦!”
      众人怎么也讨论不出个对策来,李逍遥忍不住叹道:“殭尸吸人血,不过我看里头的那位殭尸,就连人的骨髓都吸!”
      此话一出,众村民不禁纷纷叫好,道:“小兄弟说得对!””这胖殭尸比黑殭尸还坏啊!”
       “哈哈哈?何止是把我们敲干榨尽?根本是还要再搅拧彻底,才肯罢休!”
      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厅内那两名正在对帐的男子停了下来,往外看了看,翻账本的男子将账本重重一放,振袍而出。
      那名拨算盘的胖子也连忙持着沉重的大算盘赶了出来,跟在他背后。
      先走出的男子身量中等,保养良好的脸上看不出年纪,但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刻薄的神采。一见到他,村民们都静了下来,也有些人赔笑道:“骆员外,您发财。”
      骆员外昂着脸,趾高气昂地看了看李逍遥,慢吞吞地问道:”你是外地来的?”
      李逍遥点头,道:”没错。”
      骆员外微微一笑,他的脸孔原本就透着股峭刻,笑容更是皮笑肉不笑,有如盯着猎物的蛇,道:“来我们这儿,是不是也是为了买糯米?你们村子里是不是也闹了殭尸?”
      李逍遥一听,更了解了骆员外的心态,他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遭到殭尸的威胁,好让自己永远赚不完,如此黑心自私,令李逍遥更是火起,道:“现在妖孽作乱,人心惶惶,你家财万贯,不对穷苦人家施以援手也就算了,还趁机哄抬物价,大赚黑心的钱,不怕天理报应吗?”
      骆员外早就听多了这样的话,无关痛痒地说道:“小兄弟,你此话真是可笑,殭尸又不是我叫来的。当初黑水镇闹殭尸时,这里的人又怎么着?还不是都幸灾乐祸,不当一回事。我心存忧患,连忙收购下附近所有的糯米,要不是我屯了这么多,现在全村的人哪里够用?我这是有先见之明,才能够成为本村的救命恩人。”
      李逍遥道:“哼!说得真伟大,你这一救命就要那么多银两,若是没钱的呢?你救不救?”
       “生命无价,不过想活命的人,也得付出一点诚意啊!”骆员外道。
      李逍遥听了这无耻的话,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当场就想率众打进米店,将这些糯米都抢了出来,任人取用。李逍遥正欲动手,转念又想:“不成,这是韩医仙的地方,我这样不是让他为难吗?”
      李逍遥强忍住气,看着他怔怔的样子,骆员外认定了他已被自己说服,道:“小兄弟,你事就走开,别妨碍我救人。”
      李逍遥拼命压制住怒火,慢慢地退至人群外,想道:“这样的人,处处都有,我也不必与他斗气。不过也不能让他过得太舒服了,非想个法子整整不可!”
      李逍遥低头边走边想着,猛地想道:“我差点忘了,得先给灵儿找药!我真是胡涂!”
      李逍遥往东而去,地方渐渐荒僻,不知道会不会有殭尸隐藏在此?李逍遥走入树林中,处处小心,想道:“这里明明是个很好的村庄,却偏僻得白天里也会有狐狸出没咬人,可见凋蔽了许多,看来要找鹿,不是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鹿便是贵重的猎物,古人捕获鹿便是件大事,在诗经中多有记载。原因除了鹿奔驰矫捷之外,又是生性最小心的动物,一点风吹草动,立刻逃之夭夭,因此,有危险的地方,通常很难见到鹿的踪影。
      前方的枝叶发出窸簌声,李逍遥连忙止步,提高警觉地看着那片微微摇动的枝叶。树林中阴郁沁凉,如果有殭尸躲在这里,恐怕自己是逃不掉了。
      李逍遥一手握在剑柄上,一面慢慢退后,一面准备还击。
      不料前方静了片刻,枝叶又轻轻动了几下。
      李逍遥想:“若是殭尸,绝不会嗅到了人气还不跳出来。难道前面的不是殭尸?那?会不会是谁受了伤了?”
      李逍遥仍不敢掉以轻心,提高声音道:“喂!有人吗?”
      枝桠掩盖处动得更厉害,李逍遥以剑鞘拨开枝叶,大着胆子走上前,一看之下,既惊又喜!眼前居然是一头年青的小鹿,皮毛光亮美丽,头上一对红色柔软的茸角,才刚长出几寸,惊慌地摇着头颈,却无法退开。
      李逍遥大着胆子上前,慢慢地说道:“乖,别怕,别怕啊?”
      那鹿的前脚被一个大的兽夹紧紧夹住,鲜血长流,皮都磨破了,看来非常可怜。
      李逍遥拔出剑来,慢慢走上前,一把抱紧了鹿颈,小鹿漆黑的眼中竟流下泪来,想来是知道自己必死无
      因而伤悲。李逍遥心生悲悯,轻道:“鹿啊鹿,你别怕,我不会杀你,只要借你鹿茸一用,要来救人的,你鹿茸断了,还能再长,而她?她若有了三长两短,我?唉,我可不知会有多伤心呢!”
      李逍遥柔声款语,那头鹿渐渐被安抚下来,不再挣扎,只是不安地望定了他。
      李逍遥取剑慢慢地割下鹿茸,触手温暖柔软,血淋淋的很可怕。李逍遥曾听婶婶说过,活割鹿茸时,鹿是不会痛的。但是这样一面割一面流血,也让李逍遥甚感不忍。
      好不容易取下这对鹿茸,李逍遥弯下腰去,以剑鞘将兽夹硬是掰开,那头小鹿脚上一松,登时跃了出来,一跛一跛地奔走了。
      李逍遥心喜,望着鹿远去,才珍而重之地将这对鹿茸收起。
      顺着草木的生长方向,要找到水源也并不难,李逍遥慢慢地找到了溪流,见到这溪水流湍急,暗自庆幸,想道:“水这么急,这里的鲤鱼想必生命力也很强,可以活到让我带回去。”
      李逍遥随手拾泥为饵,抛入水中放钓,没一会儿便有收获,收竿一看,并不是鲤鱼,只好抛了回去,重新放饵垂钓。
      一连放走了三四尾鱼,太阳也渐渐爬高了,李逍遥正自心急,手中钓竿又是一紧。
      李逍遥暗自祈祷道:“老天爷,千万要让鲤鱼上钩,别再来那些不相干的鱼啦!”
      这一收竿,果真是条大鲤鱼,李逍遥喜不自胜,将之收入装满了清水的鱼篓中,一路连跑带跳,赶回韩医仙之处,高兴得直想大喊大叫。
      李逍遥奔回韩医仙住所,便直赴后堂,奔进赵灵儿房中一看,林月如赫然已坐在房内,好整以暇地以巾帕擦磨着她的宝剑,甚至身上还换了套衣裳,身边多了两个小包袱。
      林月如微笑道:“你输了,三样药材我比你早弄到手!”
      李逍遥道:“你?你怎么这么快?”
      林月如笑道:“呵,我只不过溜回家一趟,拿了一些出来。”
      李逍遥这才想通,林月如家既然是武林世家,这些药材诸物还少得了吗?原来林月如一开始就信心满满,就是已经想到了来源。
      李逍遥道:“林堡主知道是为了医灵儿,难道他同意?”
      林月如道:“自然不会给他知道的。”
       “什么?那你……是偷?”
      林月如嗔道:“讲得这么难听!我家的东西我拿了去,怎么叫偷?我高兴的话,丢进水道里都可以!”
       “是、是,请你别太高兴,将这救命的东西丢了。”
      林月如看着李逍遥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笑道:“呦,看你,这副乡下人的粗样,去泥堆里打滚啦?”
      李逍遥将带血的鹿茸与鱼篓放在桌上,道:“我都弄来了,你那的三项药材呢?”
      林月如取出包袱中的一个小包,道:“我去叫阿宝来煎药,你去洗个头脸,换套衣裳,别这副鬼样子,你灵儿妹妹醒了,见你这狼狈样,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
      说着,林月如将一旁的另一个小包袱往李逍遥身上抛去,趁李逍遥连忙接住之时,便拎了鱼篓大步而出。
      李逍遥但觉这个小包袱散发出一阵阵清雅的香气,展开一看,里头是一整套新的布衫鞋袜。李逍遥看着这些,怔了一会儿,没想到看似大剌剌的林月如,心思这样细。
      李逍遥找到韩医仙家的柴房,径自更衣洗脸,他身上又是狐妖蛇妖的血,又是被咬伤的血,又是泥巴,实在已脏臭不堪。李逍遥忍不住想道:“原来,在武林中走动,没衣换,没得休息,过了几天就是乞丐样,谁看得出几分英雄气概?唉!这些年,爹娘过得必定很辛苦。”
      李逍遥更衣毕,重新便入内陪伴赵灵儿,实在想不透她是得了什么病,又为什么会被妖怪掳走?
      约莫半个时辰,煎药僮子阿宝与林月如双双进入,林月如道:“快让灵儿服药吧!”
      阿宝道:“这帖六神丹,是韩医仙家的祖传秘方,不但可以滋补强身,可治贫血、伤风、气虚,还能调血安胎。”
      李逍遥听出一点不对,道:“难道灵儿她只是贫血伤风,并无大病?”
      阿宝道:“医仙没说,我不知道。”
      眼看着灵儿被喂下汤药,脸上梢微有了点气色,林月如轻道:“逍遥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李逍遥道:“不,我等着她醒来。”
      任林月如怎么劝,李逍遥都不加理睬,过了不久,韩医仙在韩梦慈的陪伴下,走了进来,问道:“赵姑娘情况如何了?”
      李逍遥道:“气色好多了,可是还没醒呢。”
      韩医仙一面把了把赵灵儿的脉,一面道:“这不急,不急。”
      李逍遥不放心地说道:“可是,她如果只是贫血气虚,怎么会?怎么会脸色这么憔粹?”
      韩梦慈道:“李公子,你别想太多,我看你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了。”
      此时,赵灵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李逍遥连忙上前,看着她缓然醒转。
      赵灵儿美目转动,眼前渐渐清楚,先看见的,竟是紧握着她的手的李逍遥。
      赵灵儿怔住了,一时之间还不敢相信李逍遥就在她面前,疑心自己置身梦中,而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李逍遥问道:“灵儿,你怎样了?”
      赵灵儿转头望向众人,林月如也正关心地看着她,赵灵儿一开口,声仍有点干哑:“逍遥哥哥,你……你怎会在这?”
      李逍遥轻扶着她的肩,道:“你好好地躺着,醒来就好,没事就好。”
      见到李逍遥与赵灵儿这亲密之举,韩医仙似乎想到了什么,正在迟疑要不要说,李逍遥已经抢着问:“灵儿,你身上是怎么了,医仙说你昏倒在路上,是不是你生了什么病?”
      赵灵儿摇了摇头,韩医仙道:“李公子,老夫方才问你是她的何人,你为何不直说?赵姑娘她身上其实已经……”
      赵灵儿忙道:“我没事!”
      李逍遥追问:“已经什么?”
      韩医仙看赵灵儿这慌张的神情,实在猜不透个中玄机,便也不语了。
      李逍遥不放弃地追问道:“已经怎样了?灵儿,你有病千万不要瞒着我!”
      韩医仙有点尴尬地说道:“咳!老夫要说,赵姑娘身上已经大好了,你不必烦恼。”
       “是吗?”李逍遥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韩梦慈连忙转移了话题道:“赵姑娘,李公子到处找你,总算给你们遇见了。”
      不知为何赵灵儿听了这句话,脸上并无喜色,反倒出现复杂的忧色,闭唇不语。可是李逍遥心头正喜,并没有注意到,还以为她只是病体沉重,所以看起来较没精神。
      赵灵儿道:“我……我没事,你为何要找我?”
      李逍遥惊愕地说道:“我当然要找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苗疆找你妈妈?”
      赵灵儿态度变得有些冷淡,转过脸道:“我……我自己去也成。”
       “你为什么这么说?灵儿?”李逍遥不懂极了,靠上前一看,赵灵儿居然眼中溢满了泪花,强忍着不掉下来。
      李逍遥大惊,急忙道:“灵儿?你……”
      赵灵儿只是紧闭着唇,半句话也不说,韩医仙道:“李公子,林姑娘,你们去休息吧,现在你们两个精神都不大好,撑不了多久的。”
      林月如道:“我去,别管这个充好汉的,看他能多久不睡!”
      赵灵儿勉强微微一笑,对李逍遥道:“逍遥哥哥,你去吧,我没事。”
      李逍遥道:“可是你……你怎么会忽然间不见了?你是不是遇上了妖怪?”
      赵灵儿苦笑不语,只轻道:“你去吧,我不会再度不见了。”
      李逍遥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赵灵儿,满肚子的疑问,不知道为什么赵灵儿不让韩医仙说她已经怎样了?更不懂为何赵灵儿不让回答他的问题;又为何见到自己,毫不欢喜,反而流泪?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李逍遥满腹的问号。
      就在李逍遥不解地望着她时,阿宝说道:“二位,随我到客房来吧。”
      赵灵儿轻轻推开李逍遥握紧她的手,道:“你去吧,我乏了,想睡一下。”
      李逍遥勉强道:“好,我一会儿就过来,你好好休息。”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走了出去,还不停回头看,他实在怕赵灵儿再度不见了,刚刚的话,让他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倒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实在想不通。
      等到林月如与李逍遥走远了,韩医仙才道:“赵姑娘,恕老夫多言。他二人对你颇为关心,姑娘为何……要瞒着呢?”
       “我……”赵灵儿低着头,犹豫难言。
      韩医仙咳了一声,道:”恕老夫冒昧,是……李公子的吗?”
      赵灵儿轻点了一下头,韩医仙并不意外,道:“既是如此,那老夫是应该让他知道,夫为妻纲,何况这等大事?”
       “不,您千万别说,求求您千万别说!”赵灵儿急道,眼泪随着哀求而流了下来。
      韩医仙父女俩见她这心碎的样子,大惑不解,自古以来只有女子求男子负责的,怎有赵灵儿这样,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反而怕男子知道的?
      韩医仙道:“可是……这是瞒不住的,你该知道。”
      赵灵儿虽还流着泪,声音却充满了坚决:“那我只好离开他,自个儿走得远远的。”
      韩医仙摇了摇头,道:“但你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身子又如此虚弱,倘若没有人照顾,往后如何过?”
      赵灵儿心中惶惶,也全没主意,见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韩医仙道:“唉!罢了,你不想说,老夫就不多嘴。暂时别想往后的事了,在我这儿养好身子,这几天里,你好好想想吧!”
      赵灵儿点了点头,忧郁地陷入了沉思。
      韩梦慈也说道:“赵姑娘,我觉得李少侠他……不像薄情之人,他为了你这般奔波,可见是个讲情讲义的人,你别想太多了。”
      赵灵儿听了这些话,心头更加有如被针刺着一般,眼泪又落了下来。
      韩梦慈叹着气,道:“好好休息,放宽了心,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为了另一条命。”
      赵灵儿闭上了眼睛,眼泪滑落耳际。那无言而硬撑出坚强的面孔,令韩医仙与韩梦慈都不禁暗暗叹息,父女两无声地走了出去。
      赵灵儿默默地流着泪,泪湿了枕畔,心中不断地喊着:“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要找到我呢?”
      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或许是李逍遥与林月如作梦都想不到的。
      直到黄昏时分,李逍遥与林月如才分别醒来,精神矍烁,又是生龙活虎了。用过阿宝送来的膳食之后,李逍遥便赶往赵灵儿房间去看她,不料房间内床被整齐,人已不在了。
      李逍遥大惊,闯了进去,叫道:“灵儿!灵儿!”
      寂然的房内,被夕阳照成一片金黄,李逍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见面前的粉墙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李逍遥急转回头,那背着光的倩影对着他微笑,柔细的发丝在夕阳包裹之中,像是一片金波。
       “灵儿!”李逍遥喜出望外,奔上前去抱紧了她。
      李逍遥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才确信她还在,深深的不安和担忧,都只能由抱紧她来消除。
      李逍遥喃喃道:“你还在……你还在……灵儿,灵儿,别再不见了,别再离开我了!”
      赵灵儿轻轻挣了开,道:“别这样,我们到前面去帮帮韩医仙吧!”
      李逍遥依然不肯放开她的手,笑道:“天涯海角,你说去哪儿都行。”
      赵灵儿微微一笑,与他一同往外走去,只见外面大片的病患还是如同白天的样子,伤残者被移到内间,处处的呻吟声与臭气,令人不忍卒睹。
      李逍遥注意到赵灵儿衣上沾了不少伤口的污秽,问道:“你刚刚在忙什么?”
      赵灵儿道:“我见韩医仙这里人少,忙不过来,去帮了点忙。”
       “你身体还没好,怎可劳累?”
      赵灵儿道:“我已经好了。”
      李逍遥欲揽着她的肩,赵灵儿却轻轻挪了开,道:“逍遥哥哥,我想用我的法术,不知可不可以治人?”
      李逍遥道:“应该是可以吧?”
      赵灵儿率先走了上前,见韩梦慈正在照顾一名脸色发黑的妇人,问道:“梦慈姑娘,这位大娘怎样了?”
       “她被殭尸刚咬着了,尸毒还进得不深,不过再过几天……唉!”
      赵灵儿道:“让我来,好不好?”
       “什么?”韩梦慈奇怪地望定了她,“灵儿姑娘也会医术?”
       “不,我不会,可是我会些法术。”
      说着,赵灵儿已蹲在那病妇身边,将她扶起,自己盘膝打坐,一手抵着她背心,一手按着她的后脊,闭目催咒。
      只见赵灵儿身边冒出一重重奇诡的白光,白光像拔丝一样到处飞缠流窜,这景像既美不可言,又带着几分异样。
      李逍遥屏气凝神,连动都不敢乱动,不知道赵灵儿为何会突然间施法救人?她自己身体未愈,这样动用法术,不是很危险吗?她会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一念之仁,一定有别的原因,可是,是什么原因?
      李逍遥既不解,又担心,目不转睛地注意赵灵儿。而赵灵儿只顾专心摧咒施法,那妇人的脸上黑气不但没有消去,反而越积越厚,整张脸都有如墨色,赵灵儿脸上也渗出汗珠来,仍不断念咒摧功。不可思议的是:那妇人原本凌乱的头发突然像是千万根钢丝一样,“噗”地一声,暴长数尺!就连放在膝上的手,指甲也突然长长了好几寸。
      身边其它清醒的伤员见了,吓得哇哇大叫:“殭尸!是殭尸啊!”“这姑娘把李妈变成鬼啦!”
      李逍遥和韩梦慈都不知如何是好,又见赵灵儿口发轻喝,双掌往前重重推击,那妇人哇地一声,不但喷出了黑色的腥血,鼻孔、眼角、耳朵内,都流出黑血来。
      这七孔流血的惨状,让全部的人看得惊心动魄,却不敢作声。
      赵灵儿脸色比纸还要苍白,也没擦自己的汗,便道:“我……作法逼出了她的尸毒,她体内……干净了……”
      李逍遥连忙上前扶住赵灵儿,道:“你、你怎么突然就……就这样做?这不是大伤元气吗?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灵儿只虚弱地浅浅微笑一下,并没有回答。
      一名村夫叫道:“什么体内干净了?七孔流血不是死了吗?”也有人道:“她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害死她?”
      韩梦慈忙道:“大家稍安勿噪,我看看。”
      韩梦慈将那妇人脸上的血水全擦干净,恢复她的面孔,一看之下,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往内奔去,叫道:“爹!爹!你快来啊!”
      见韩梦慈这样,李逍遥更是心急,扶着虚弱的赵灵儿,道:“你怎样?还好吗?”
      那名村夫在妇人尸体边又气又急,道:“我娘子本来还好好的,你干嘛害死她?”
      赵灵儿道:“不,她已经好了……”
      那村夫握住妇人的手,悲哀地叫道:“好了?她的手冷冰冰的,又没有气,不是死了吗?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毒?她……她生平没害过人,生性最是慈悲,你为何要害死她?呜……”
      那村夫是个昂藏大汉,却当众恸哭,让李逍遥很诧异,想不到这粗鄙的村妇,也有人如此深爱她。看来情感之事,是不论外貌、身份、贫富的。
      赵灵儿无力与他争辩,虚弱地靠在李逍遥怀里。韩梦慈带着韩医仙赶来,韩医仙把了把那妇人的脉,目露惊奇,转头道:“去拿些补气的药过来。”
       “是。”韩梦慈连忙到后房去取了些药丸,让韩医仙喂妇人服下。那妇人的丈夫最是信服韩医仙,韩医仙自然不会给死人服药的。
      不久,那妇人喘起气来,发出呻吟,道:“唉呦……我怎么身上……这么没力啊?”
      她不但神智清楚,甚至还能讲话了,让那村夫大喜过望,道:“美娘,美娘,你好了?”
      那叫美娘的妇人望着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你给殭尸咬了,我把你送来这儿……”
      美娘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拧住村夫的耳朵,道:“老娘想起来了,你到阿牛家去赌,老娘要抓你回来,不小心在树林跌了一跤,昏昏死死过去,你这个杀千刀的,不要命了?害老娘跌倒?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那村夫耳朵被揪着,却十分欢喜,道:“是,娘子说得是,我不该害你跌跤……”
      李逍遥看得目瞪口呆,旁边有人道:“美娘,你不是跌跤,是给夜叉咬了!”
      韩医仙笑道:“二位,她身上的尸毒已经尽去,可以回家了。”
      那村夫拉着妻子,扑通便往赵灵儿面前跪下,碰碰碰叩了三个响头,道:“这位观音姑娘,你救了我娘子,我一辈子烧香拜您。”
      赵灵儿道:“回去吧,别再惹她生气就是。”
      见那对村夫村妇欢天喜地地走了,一瞬间所有还清醒的,都纷纷叫道:“观音姑娘,求你帮我去尸毒!””观音姑娘,我有四个子女要我照顾,我不能死啊……””观音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爹……”
      韩医仙道:“各位,各位听我说,这位赵姑娘救了一人,身体已经应付不过来了,也得让她好好休息……”
      有人打断了韩医仙的话,道:“她是神仙,神仙怎会累?”“是啊,我们苦得受不了啦!”
      韩医仙道:“各位,等赵姑娘身体好点了再说吧!来,赵姑娘,李少侠,随老夫来。”
      韩医仙不顾伤病者的抗议,带李逍遥与赵灵儿直入后堂。以药园为隔,后方的韩医仙私宅内,林月如已经在了,见赵灵儿脸色又这么惨白,颇为惊讶。
      韩医仙请赵灵儿先坐下,替她把了把脉,才道:“还好,你体内的……嗯,没动着,否则真是不堪设想!我再给你开些方子,养养身体。”
      赵灵儿道:“多谢韩医仙。”
      韩医仙道:“你身体还这么弱,为何耗了那样的心力去救人呢?”
      赵灵儿道:“我想以我的法术,多少帮韩大夫医治一些村民……”
      韩医仙道:“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一个被尸毒所害的人,要耗去你这么多心血,你能救几个?照这方法来看,救了七八个,你小命也要没了!”
      李逍遥握紧赵灵儿的手,道:“灵儿,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赵灵儿默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韩医仙道:“这附近的村子饱受尸妖肆虐,能搬走的人早就都走了;本村幸有河水阻隔,才暂时得以安泰。灵儿姑娘,你已经好了,三位既不是本地人,老夫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赵灵儿忙道:“医仙,看到村民们遭受这般苦难,我觉得……我应该替村民们做点事,以报答医仙的恩情。”
      这句话一出口,不要说是韩医仙惊讶,李逍遥与林月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都大吃一惊。李逍遥本以为:找到赵灵儿之后,她会依原来的计划,和自己一起去苗疆。当初,她只唯恐无人可依,只要求李逍遥千万不要抛下她。
      当李逍遥千辛万苦寻回了她,她却竟然迥异从前,苗疆也不去了?甚至也对李逍遥多所保留,好像故意在维持距离的样子,这一切的变化,都让李逍遥又困惑,又伤心。
      李逍遥竟只能无言地看着赵灵儿,想确信:“你说的是真心话?为什么?”
      不过赵灵儿刻意逃避着他的眼神,并没有看他。
      韩医仙道:“赵姑娘有这慈悲心肠,够了。若是你留下来,这些中了尸毒的村民个个要保命,必会死求你救他们,那时,恐怕还要多生事端。”
      人性的基本弱点,就算再纯朴的地方也是存在的,李逍遥也感担心,道:“是啊,搞不好会劫持你,逼你,虽然大家也都很可怜,不过总不能害你受到危险。”
      就连林月如都说话了:“每天送进的病患不止一个,灵儿妹子有几条命,能个个都救?救了这个,不救那个,人家服吗?到时为德不卒,反而惹到一身怨恨!真正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消灭了尸妖!否则,人是永远杀不完、救不完的!”
      林月如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李逍遥也知没那么容易,道:“若是除得了尸妖,早就除了,还要你说?”
      林月如道:“我就不信没人杀得了尸妖!”
      一直不说话的韩梦慈,说出惊人之语:“我知道有个人能对付尸妖!”
      众人都望定了她,韩梦慈道:“一个月前,玉佛寺的主持智修大师就驱退过一群尸妖,救了江家的三位公子的命。”
      韩医仙听了,默不作声,似乎他已知道有此事,只是不提。
      这多少令李逍遥觉得不大对劲,道:“我也听村人说过,玉佛寺的智修大师,真的有这样的法力?”
      韩梦慈道:“应该是真的吧!后来江家的三位公子,还一起出家成为智修大师的弟子。如果不是因此受了佛法感动,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韩医仙却道:“梦慈,玉佛寺有些玄机,你还是别寄望了。”
      一向温顺的韩梦慈有点儿不服,仍不解地问道:“可是……自此之后,尸妖都不敢靠近玉佛寺,为何玉佛寺有这样的法力,爹您却老是不许我们去求智修大师?”
      韩医仙道:“凡事若是太过,就不近情理,不近情理之事必有内情,还是谋定而后动。”
      韩梦慈无奈地不再作声,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按纳不住,林月如抢着问道:“不去接触过怎么知道?或许智修大师并不知道殭尸作乱得这样严重!”
      李逍遥也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有问题?”
      林月如道:“是啊,逍遥哥哥,我们这就去请玉佛寺的和尚下山收妖!”
      两人首度意见这么一致,就连袂要往外去,韩梦慈连忙道:“不,这……两位还是打消这念头吧,其实,是有点问题的……”
      韩医仙道:“二位,坦白说,老夫早先就曾派人去请智修大师下山除妖了。”
       “什么?难道也没用吗?”
      韩医仙道:“不,而是去请智修大师下山之人,全都没有回来。”
      一听见这样的话,李逍遥、林月如都作不得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李逍遥吶吶地说道:“这……怎会如此?难道……难道那些人都死了?”
      韩医仙一捋黑须,微蹙双眉,道:“当然不是!而是他们……都落发出家,再也不下山了。”
      这比刚刚的话还要令人惊讶,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李逍遥才道:“也许……那位大师真的是佛法无边……”
      不过所有的人都出家,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韩医仙苦笑道:“唉!小女梦慈和江家大公子少云自幼就订了亲的,俩人感情一向很好。前不久才约定:等梦慈满了十六岁,就要来下聘。一个月前,老夫听说玉佛寺的智修大师法力高深,于是想请他下山除妖。少云和两个弟弟便自告奋勇前往,结果一去不返。老夫和小女多次前往查问,才知道兄弟三人都出家当了和尚。这件事,个中玄机,实在仍令人想不透!”
      韩梦慈轻轻别过了脸,难掩伤感。
       “去玉佛寺的都会出家为僧,那……”李逍遥想了想,林月如已笑道:“我就不信女子去了,一样回不来!你们男子去玉佛寺都会落发,那就让我这个女子去一趟,如何?”
      这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令李逍遥拍案称妙,道:“照哇!智修大师总不会连女弟子都收了吧?佛寺里可不收尼姑的,那月如妹妹就可以把人给请下来了。”
      林月如笑道:“要我出家啊,那是万不可能!”
      李逍遥笑道:“若是要你嫁给刘晋元,你出不出家?”
      林月如一听,气得脸上泛红,怒道:“你干嘛又提到那脓包?再说我可要揍人了!”
      李逍遥脖子一缩,不再作声,心里却暗想:“要惹她生气,抬出刘晋元准没错。以后她再刁,我就拿这治她,嘿……”
      林月如怎知李逍遥正在揣磨她的弱点?径自气呼呼地提剑要出去,李逍遥追上前道:“欸,你一个女孩儿家,走夜路不大好……”
       “女孩儿家又怎样?走夜路又怎样?”林月如手腕一扬,推开李逍遥,看来是赌着气不想理他。
      李逍遥道:“夜路走多了,母老虎也会遇到鬼……”
       “你说什么?”林月如气得一把要揪住李逍遥的衣领,被李逍遥轻易矮身一闪,钻了过去,挡在门口。
      李逍遥笑嘻嘻地说道:“我说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有个照应。”
      赵灵儿也道:“我也去!”
      林月如双手抱在胸前,道:“你敢去?不怕落了发当和尚?”
      李逍遥笑道:“有灵儿在,我不怕。”
      赵灵儿脸上一红,道:“我才不管你当不当和尚,你去当好了!我帮你剃头发!”
      林月如扮了个鬼脸:“要他这小贼当和尚,真是佛门之灾呦!阿弥陀佛!”
      韩医仙想了想,道:“从前是没有女子去请智修大师过,或许可行……”
      韩梦慈喜出望外,道:“爹,您准许李公子他们去?”
      韩医仙道:“有机会总要试试,李公子,林姑娘、赵姑娘,有劳您三位了。”
      说着,韩医仙从背后的柜中取出一张地图,一面指划着,一面道:“这是本村的地图,三位到了骆记米仓之后,可见到一条小桥,过了此桥,往北走便是玉佛寺,往东方是黑水镇。”
      李逍遥仔细认了认,道:“那这西南方呢?”
       “这是鬼阴山,一群来路不明的苗人将鬼阴帮的山贼赶跑后,便占据了贼窟。”
       “此地有苗人?”李逍遥和赵灵儿都有些讶异。
      韩医仙道:“嗯,也是最近忽然出现的,他们杀人不眨眼,比山贼还可怕,外人最好别随便靠近那一带。”
      李逍遥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是黑苗还是白苗?”
       “这……老夫不大清楚,总之别惹事端便是。”
      李逍遥“嗯”了一声,又道:“那我们往北走,就可以找到玉佛寺了。这条路我白天走过,认得,我们走吧!”
      三人往城东快步而去,天色已黑,正是殭尸可能出没的时间,三人都身怀武功,虽说多了几分保障,但是还是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只好借着谈笑来解去这样的可怕。
      骆记米店外还有不少居民徘徊不去,伙记们正在收拾店面,那几名彪形大汉挡在门口,喝道:“关店啦,回去!回去!”“明儿再来!”
      有一名衣衫破旧的老头,拼命挤到前面去,哀求道:“我已经等了一下午,求老爷就开开例吧……”
      他把钱捧在手上,已经伤心得快哭了出来,那大汉毫不怜悯,一把将他推开,道:“别挡了收铺子!”
      店里伙计都有点看不下去,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一人放下门帘,一人将老头扶起,道:“明儿再来,我给您先留着,啊?”
      老丈哭道:“我孙子害怕殭尸,不敢睡,昨夜哭了一晚,今天我再不拿回去,他又要哭一晚。我……我心疼啊!”
      李逍遥道:“喂,人家也不抢,捧钱来买,你们还不卖?”
      白天那名打算盘的肥胖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道:“小子,又是你?你的意见真多,我家老爷累了,要休息不做生意,你也管?”
      李逍遥冷笑道:“告诉你们老爷,今晚不赚,以后没机会啦!”
      那总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逍遥道:“我们会将玉佛寺的住持大师请来,他能驱逐将殭尸,到时候这些糯米,您自个儿吃,也别卖人了!”
      那总管哈哈大笑:“驱逐殭尸?凭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子?哈哈哈……你去,你去,这美貌两位姑娘就请留下来,让我们骆员外奉为上宾,好好照顾她们……”
      话还没说完,林月如一发娇叱:“放肆!”
      只听清镪一响,林月如手中越女剑鞘已迎面碰地打在那总管脸上,登时将他门牙撞断了两颗。
       “哇!我……我的牙……”
      那总管哀叫连连,满口是血,掩口挥手道:“还愣赛那里干什摸!怪!怪把褡们动打一顿……”
      他缺了牙又差点咬断舌头,说话漏风,咬字不清,但是那几名保镳观其情、查其貌,也知道意思是要开打,众人纷纷呼喝,抄起身边棍棒,便往李逍遥、林月如、赵灵儿打来。
      众村民急忙闪避,免得扫到棍棒余威。这四五人只有两人对付林月如与赵灵儿,倒有三个抡刀的往李逍遥身上招呼。
      李逍遥举剑格刀,嗖地一声,对方手上的刀应声而落,李逍遥发觉不是对手,心中一生轻蔑,正要连去三人兵器,突发现由地上窜出两根竹竿,差点绊倒了他。
      李逍遥连忙翻了个身,稳住步子,怒道:“使绊子,不要脸!”
      他这回提高了小心,剑随身走,东取西制,噗噗两响,便是两人中剑,最后一回剑锋,削去其中一人的一片头发,吓得他动也不敢乱动,差点以为自己脑袋搬家了。
      李逍遥转头一看,林月如和赵灵儿早就料理好对付她们的大汉,那总管脸色发青,躲到屋内不敢出来。
      李逍遥也不为难他了,说了声:“走吧!”
      二女与李逍遥一同离开,翩然登上米店后的小桥,村人怔怔地目送着,议论纷纷,说道:“这两位娇滴滴的姑娘,撂倒了这两个铁汉?”
       “我看只有大城里那位有名的林家堡千金,有这份能耐!”
       “这般美丽又有武功的女子,一个就奇绝了,竟同时有两名!”
      众人都不敢置信地讨论个不休,反而忘了李逍遥所说的,他要去请玉佛寺的智修大师来驱逐殭尸。
      李逍遥三人经过小桥后,前方有两道岔路,三人紧记着韩医仙的交待,往北而去。
      北方的路越走越是幽密,但是路面还算清楚,树木也生长得十分齐整,应该是有人常来打扫整修。由这样的地方,也可以猜出此地不是什么邪门歪道。
      此时,便见到有一名僧人提着两桶水,慢慢地走在路边。李逍遥上前道:“这位师父,请问此去是玉佛寺吗?”
      那僧人容貌年轻,抬眼看了看李逍遥,微微一笑。见他慈眉善目,李逍遥本想:“他一定会替我们带路,那就方便啦!”
      那僧人一手放在面前,道:“阿弥陀佛。”
      李逍遥也连忙回礼,双手合南道:“阿弥陀佛!”
      那僧人又道:“阿弥陀佛。”
      李逍遥也跟着又说了声:“阿弥陀佛。”
      不料那位僧侣说的还是:“阿弥陀佛。”
      李逍遥不能再客套下去了,道:“大师,我们是……”
       “阿弥陀佛。”那僧人打断了李逍遥的话,态度虽然恭敬,却一副准备离去的样子。
      李逍遥张口结舌,道:“这……怎么会这样?大师,您……”
      那僧人边说:“阿弥陀佛!”边继续走路,竟不管李逍遥了。
      李逍遥呆看了半天,百思不解,道:“月如,灵儿,怎会这样?”
      林月如笑瞇瞇地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
       “连你也……”
       “哈哈……我瞧你跟他对喊得这么顺,和尚你是当定啦!”
      赵灵儿柳眉轻蹙,道:“我觉得有点怪怪的,咱们跟着他就可以找到玉佛寺了,不如去看看有什么问题。”
      李逍遥道:“还是灵儿说得对!”
      三人紧跟在挑水的僧人背后,顺着大路走,前方果然是一片精致的围墙,墙内隐约传出梵呗,气氛十分祥和。
      那挑水僧人由旁门就入,三人正要跟进,一道灰衫挡在门口,道:“俗家信众请止步。”
      李逍遥定神望去,那是名年轻僧人,眉清目秀,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李逍遥道:“这位小师父,请通融让我们进去。”
      那僧侣狐疑地看了看他们,道:“这么晚了,三位施主……不知有什么贵事?”
      李逍遥道:“我们有要事,想求见贵寺的智修大师,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号?”
      那年青僧人道:“小僧法号智泽,三位求见主持方丈,这……这……三位施主,很抱歉……寺里出了点事,不便待客。”
      智泽结结巴巴的,像是对这种处境不知所措一样,李逍遥问道:“哦?智修大师不在寺中吗?”
      智泽忙道:“不、不是,而是……寺中有些杂乱,尚未打扫,请施主切莫见怪……”
      林月如脸色一变,道:“啰哩八嗦的!叫你们方丈出来!难道寺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李逍遥也道:“人命关天,若是您不允,我可要打进去了!”
      智泽连忙道:“别、千万别打进来!我给您通报!贫……贫僧马上进去通报一声,我马上进去!”
      说着,智泽竟后转奔进寺内,一面大叫道:“方……方丈!方丈,有人来啦!有人要求见哪!”
      李逍遥忍不住摇头道:“慌慌张张的,什么出家人!”
      林月如也奇道:“这个和尚怎么见到我们,神色如此慌张,正眼也不敢瞧一下?”
      李逍遥转向两女,笑道:“哈……我看出家人虽然说是四大皆空,不过突然看到两位美女驾到,也不知所措啦!”
      林月如白了他一眼,道:“哼!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轻薄的小淫贼?”
      赵灵儿仰脸看着寺庙,又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连林月如都觉得有点问题,便说道:“灵儿妹妹,你怎么了?”
      赵灵儿想了一想,才缓缓地说道:“我觉得这间寺庙四周似乎……有股妖气!”
      林月如、李逍遥惊讶地互看了一眼,李逍遥道:“妖气?这里是佛门清修之地,怎会有妖气?”
      赵灵儿注视着寺门,道:“嗯……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妖气有很多种,这并非是邪恶的妖气……”
       “妖气难道还有好的吗?”李逍遥不解。
      赵灵儿道:“你以为妖是如何产生的?难道凡人凡物修行,是先决定了要成妖成仙,才去练的吗?”
       “若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赵灵儿道:“除了天生的之外,凡是有灵之物得了机缘,开始修练法术,便都是往成仙成圣的路上走去。但是,万一误解了术法,或是走上偏激的路子,以邪气的方法修练,那练出来的就是妖法。所谓的妖,多半是练坏了的仙,所以还是同出一脉的。”
      李逍遥道:“原来如此,那妖气就是变了质的仙气?”
       “可以这么说。”
      说话间,那名法号智泽的僧人一直不见出来,李逍遥道:“他会不会躲起来了?”
      林月如道:“别理他了,咱们进去!”
      三人不等智泽出来通报,便这样大步而入,欲一探究竟,见识赵灵儿所说的妖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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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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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误落佛网

    李逍遥与林月如、赵灵儿三人一同大步走入玉佛寺,这所寺内,正统的佛寺结构一应俱全,进入山门之后,便可以看见两旁的指归阁,经过指归阁及围墙,前方矗立着雄伟的大雄宝殿,后方则是藏经楼,处处结构严整,殿宇轩昂,黄墙黛瓦,气势庄严。   望着黑暗中鳞次栉比的殿宇,三人都静了下来,流连于园林景色。
      突然间听见一声惊慌的惨叫,李逍遥三人连忙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只见在大天井处的香炉前,那名法号智泽的年青僧人抱头鼠窜,哇哇叫着,背后竟有一人手持大刀,追着他跑。
      智泽绕着香炉狂奔,叫道:“放过我啊,别……别动手……救命啊!”
      那持刀大汉叫道:“我砍死你这王八蛋!”
      那大汉声若洪钟,身如铁塔,但竟也剃了光头,穿上僧袍。在这佛门净地,竟会有人当场厮杀,真是教李逍遥傻眼了。
      智泽躲在香炉后,喘着气,道:“有……有话好说,师弟……”
      与他隔着香炉的汉子也停下了步子,喝道:“你骗俺!俺不会再上当啦!”
      说完,又往左追去,智泽往右奔逃,只能乱叫。
      李逍遥一箭步上前,手中长剑一挥,那汉子下意识地挥刀挡去,李逍遥腕力一振,剑身一转,将那汉子的刀压下寸许,道:“喂,这位大师,你穿着出家人的衣裳,却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
      那汉子叫道:“你是谁?管俺的事?”
      李逍遥道:“你在这里大开杀戒,佛祖要生气的。”
      那大汉道:“俺不管!俺受不了了,连佛祖都杀!”
      那汉子竟如此大逆不道,李逍遥听得咋舌,本以为智修大师法力无边,玉佛寺内应是一片祥和,想不到会是这样残暴戾气。
      那汉子要用力抽出刀,却被李逍遥制得无法动弹,无法移动半寸,智泽才放下了一点心,躲在李逍遥背后。
      那汉子怒视智泽,吼道:“你逃不了,老子砍了你这小和尚,煮了吃!”
      李逍遥道:“喂,大师,有话好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汉子道:“这小王八蛋骗俺!”
       “他骗你什么?”
       “骗俺出家!”
       “什么?你……你是被骗的?你为何要出家?”李逍遥奇道。
      那大汉道:“俺本来是个杀猪的,每天至少要吃五斤肉,不然浑身都会不对劲。这小和尚骗俺,说来这里当和尚,可以每天有吃有喝的,结果俺一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智泽缩头缩脑地说道:“贫僧没骗你,是有吃有喝没错啊!”
      那大汉道:“哼!吃大米、喝凉茶,每天净是青菜萝卜,俺嘴里都要淡出鸟来啦!”
      李逍遥哭笑不得,道:“大师,出家人本来就不能吃荤,这您不知道吗?”
      那汉子叫道:“没人告诉俺,俺怎会知道?那老子不当和尚了!不当了!”
      智泽忙道:“不行,不行,你剃度领牒了,不可反悔。”
      那大汉怒目圆睁,道:“老子不想当啦!这也不行?”
       “自然不行,一入佛门,绝不能反悔。”
      汉子道:“给我吃肉,我就不反悔!”
      智泽道:“阿弥陀佛,入了佛门,不能吃肉。师弟您忍了几天,就可再忍,切勿功亏一箦……”
      汉子怒道:“俺不要忍了!刚才俺好不容易抓到一头鹿,煮了锅鹿汤要解馋,谁料居然被这小兔崽子连肉带汤全给倒掉了!”
       “鹿?”李逍遥一听不对,道:“你捉到的是什么样的鹿?”
      汉子道:“那头鹿还小,断了角,脚也受伤,老子才逮得到。老子见牠伤口都烂得透骨,索性一刀下去,让牠早早升天西归,去见他妈的佛祖啦!”
      李逍遥惊讶痛心,道:“你……你竟杀了那受伤的小鹿?”
      林月如对智泽道:“这个大哥不想出家,你又何必逼他留下?还俗的人还少了吗?”
      智泽道:“这……这是师父的意思,我不能违背。”
       “师父?你师父是谁?”
       “本寺住持,智修大师。”
      林月如道:“我还真是没听过不许还俗的规矩。喂,这位杀猪的大哥,你不想出家,人家也不放你走,你怎么不自己溜啦?你这么大个子,谁拦得住你?”
      此话一出,那名大汉更是气愤,道:“俺能回去早就回去了。”
      林月如奇道:“此话怎讲?”
      汉子道:“自从方丈大师替俺剃渡后,出家以前的事俺许多都记不起来了。俺只知道俺是杀猪的,俺只想要吃肉!”
      三人惊疑地听着,李逍遥更是疑惑,望向赵灵儿,似乎了解了赵灵儿为何会觉得此地有点玄机。
      林月如似乎不大相信,道:“你全记不起了?怎会这样呢?”
       “俺不知道!俺要吃肉!”
      智泽道:“阿弥陀佛,万灵皆有佛性,怎可自相为食?”
       “你再说,你再说,老子砍了你!”
      李逍遥收剑,那汉子又要挥刀而上,李逍遥将剑柄往他胸口一弹,登时震得他山一般的身子飞跌出去,“碰”地重重落在地上。
      智泽忙道:“智杖师弟,你无恙吧?”
      唤作智杖的汉子摀着心口,痛得讲不出话来,呻吟的还是满口市井秽语,意思无非是要把智泽的母亲怎样怎样的。
      智泽并无愠色退后一步,对李逍遥合十道:“各位施主,小僧为各位引见方丈大师吧!”
      李逍遥道:“有劳了。”
      三人便随着智泽,走过指归阁,转向第二重拱门内,拾级登上高楼。
      在宝殿后的西面楼阁内,应是藏经之处,但见房只有一名老僧俯首抄经;东边的卧房内隐约可见几名僧侣正在颂经。直到最上首的禅修房内,大门紧闭,智泽道:“方丈,有三位俗客求见。”
      但听得门内传出淡淡地“嗯”一声,智泽道:“方丈准了,请吧。”
      说着,便轻轻推开了门。
      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三人肃穆恭敬,不知道会见到的是一个多么有修为的大师。只见空寂的禅房中,只有一床一炉,床中央端坐着一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旁边站着两名僧侣,容色安祥。
      令李逍遥等人惊愕的是:那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容貌居然十分稚嫩,几乎只是个儿童一般!圆圆的脸蛋,和智泽有几分相似,甚至看起来还比智泽小上几岁,怎么会是方丈大师?
      李逍遥正狐疑着,智泽已恭敬地顶礼说道:“师父,这位是李施主。”
      李逍遥和林月如面面相觑,小声问道:“怎么是个孩子?”
      林月如低声道:“会不会是返老还童?我听说有些高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童颜鹤发。这和尚没头发,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鹤发……”
      只有赵灵儿默然不语,望着智修。
      童颜的智修大师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所为何来?”
      事到如今,怀疑也没用,李逍遥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道:“欸,是这样子的……听说大师法力高强,想请大师下山除退尸妖,替白河村和黑水镇两地的居民,除却一害……”
      智修大师慢吞吞地说道:“老衲乃是佛门中人,从不过问外界俗事,三位请回吧!”
      李逍遥忙道:“大师此言差矣,出家人降魔卫道本天经地义,何以是外界俗事呢?”
      智修大师抬起眼皮望了李逍遥一眼,道:“施主认为除魔卫道,是出家人的义务,那么施主您愿除魔卫道吗?”
      李逍遥道:“当然,只要我能力所及,便会尽力!”
      智修大师微微一笑,这慈和的笑容里,倒真的有几分入定高僧的气度。
      智修大师道:“我佛慈悲,李施主您也同意抱存慈悲之心,解脱世劫?”
       “这当然……”
      智修大师道:“以此度之,施主您果然深具佛性。”
      李逍遥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敢当,不敢当……”
      林月如讪讪地说道:“别忘了连畜牲都是有佛性的。”
      李逍遥瞪她一眼,在大师面前,倒不好意思跟她斗嘴了。
      智修大师道:“李施主,你必是佛门中人,佛门一体观照,普渡众生,不只要解救苍生,还要解救施主,脱离五浊之世,皈依佛门三宝。”
       “这……大师您的意思是……”李逍遥不解。
      智修大师道:“智泽,去把剃刀和袈裟拿出来。”
      智泽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去。
      李逍遥忙道:“等等,要剃刀和袈裟……干什么?”
      林月如道:“当然替给你剃度,不然是帮我和灵儿出家吗?”
       “这……”
      智修大师道:“女施主好慧根。”
      李逍遥惊道:“我,我没说要出家当和尚啊!”
      智修大师道:“施主您答应了,怎么立刻反悔?”
       “我……我何时答应了?”
      智修道:“你方才说,‘出家人降魔卫道本天经地义’,我问你:‘施主您愿除魔卫道吗?’您怎么说的?”
       “我……我说……欸,不能这样算哪,我当个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卫道……”
      智修大师反问道:“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卫道,那你又为何特别要老纳这出家人来除魔卫道?”
       “因为……这……这……大师您不能这样说……”李逍遥张口结舌,明知智修大师的说法是种诡辩,却想不出一个较有力的反驳法。佛门高僧擅长打禅机,对这些诡辩之术最为精通,李逍遥自然不是对手。
      智泽捧来迭得整整齐齐的袈裟与剃刀渡牒等物,道:“师父,请。”
      他将诸物放在禅榻上后,便又恭敬地合十顶礼而去。
      李逍遥正跟着转身要跑,禅房的大门突然无风自动,“碰”地一声,应声紧闭。
      李逍遥惊奇,这名智修大师外貌虽年幼,但是或许真的有法力,才能这样不动而闭户。
      林月如道:“你真的得出家当和尚了。”
       “我才不要!你倒底帮谁啊?别兴灾乐祸啦!”李逍遥急道。
      林月如道:“嘻,我瞧你这贼头贼脑,当个和尚是不是能安份一点?”
       “你……”智修大师持刀在手,道:“李施主,请过来。”
      李逍遥道:“不,不,大师,这事还得商量商量……”
      智修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答应了,就由不得你。”
      说完,原本两名容貌慈和的僧人,身子像闪电一样窜至门边,手上戒杖铛地一声,发出清响,挡住了出口。
      原来他们也会武功,智修大师道:“把李施主抓住。”
      李逍遥怒道:“哪有这样硬逼人出家的?佛门没这种道理!”
      智修道:“痴愚众生,勘不断俗世贪嗔,老纳只好强行而为,此乃不得已也。施主若皈依我佛,死后才能登天朝佛,不致于堕入十八层地狱,老纳是为了你好,不能眼见你堕啊!”
      李逍遥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好事就留给您自己吧!”
      那两名武僧在智修大师的眼色一使之下,铛地一声,两只戒杖往李逍遥左右膝弯打下!
      林月如与赵灵儿同时发喝,一人一掌,击开那两僧。李逍遥连忙转身拔剑,道:“看剑!”
      一剑回画,两武僧同时仰身避去,当地一声,两杖直取李逍遥胸前。李逍遥身子斜侧,铁杖砸空,倒把地面砸出两个凹洞,可见那两名武僧的膂力强劲,被打中的话必是重伤。
      李逍遥一惊,一招“金阙全开二峰长”剑气左右开弓,将两僧手中铁杖震落,两僧也不惧怕,空手上前便要擒人。李逍遥怕剑气伤了他们,智修大师会恼怒而不允下山除妖,因此剑气处处保留几分,道:“喂,你们别逼人太甚啊!”
      林月如可不管伤不伤人,拔剑道:“两个打一个,我最看不惯!”
      说着,便身如飞叶,翩翩落入战圈,一剑逼退其中一名武僧,那武僧不管林月如的剑利,一掌直取林月如头脸要害,林月如吓了一跳,长剑在面门一转,化去危机,接着便挺剑直刺,那武僧竟不怕死,迎上前来,左臂往林月如面前一挥,林月如只感一道真气疾来,立足不住,连连倒退。
      李逍遥这边战况竟是一样,那两僧的出手方式全都一致,简直像是镜子里的两道人影一般,赵灵儿越看越是心中明白。
      李逍遥被震退数步之后,站身不住,踉跄而行,那二僧一拥而上,将李逍遥按倒在地。
      智修大师手持剃刀,慢慢步上,道:“施主,何必苦斗挣扎?只要把剃去三千烦恼丝,不会有什么痛苦。”
      李逍遥叫道:“喂,谁说剃了头就是和尚?当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智修大师道:“勘破生死爱憎,是为大休歇,既入空门,就把那些都放下吧!”
      李逍遥道:“开什么玩笑!我为何要堪破酒肉女色啊?”
      智修大师道:“酒是穿肠毒,肉是同类身,女色是魔王,施主何必贪恋这三物?”
      林月如脸色一变,道:“什么女色是魔王?呸!我不准你剃了他头发!”
      说着,拧剑往那二僧刺去,顾不得伤不伤人了。智修大师长吟道:“阿弥陀佛!”身子飞纵上前,一道掌风,便将林月如身子击飞。林月如惊呼一声,身子凌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拖住一般。
      定神一看,挥手送出掌气的是赵灵儿,智修大师讶异地回头看着赵灵儿,赵灵儿道:“大师,您所知的佛法出了错了,这是不成的。”
      智修大师冷然道:“小小女娃,怎可狂妄议论法轮是非?”
      说着,便要弯下腰替李逍遥剃发,李逍遥被这两名武僧压制住,挣扎不脱,吓出一身冷汗。
      赵灵儿轻喝一声:“破!”双掌一掀,那两僧竟自己被震退了开,但一弹跃出去后,竟不见了。
      林月如大惊,道:“啊!妖法……”
      智修大师脸色一变,道:“女施主你……”
      李逍遥一跃而起,道:“妖僧!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李逍遥长剑疾刺,一连数剑尽封要害,智修大师左支右绌,拙于拆解,忙叫道:“啊……不,别……别动手,女施主,您同为佛门中人,怎可袖手啊?”
      李逍遥听了更气,一面挺剑攻击,一面道:“你又想叫谁出家?灵儿和月如都不会听你的,你别作春秋大梦!”
      智修大师狼狈地闪避逃跑,退无可退,只好叫道:“饶……饶命啊!”
      李逍遥一剑格在他颈子上,怒道:“你也怕死?不是说什么勘破生死爱憎吗?呸!一派胡言!”
      赵灵儿抢上前一步,挡在李逍遥身前,道:“逍遥哥哥,放下剑吧,别为难他了。”
      李逍遥道:“哼!你说了,我就放。”
      说完,反手收剑。赵灵儿转头对智修道:“你还不回复原形?”
      智修大师点了点头,容貌渐渐变化,竟与方才在外面的智泽一模一样。
      林月如看得瞪大了眼睛,“怎……怎么会是智泽?刚才……刚才那些人都是你变的?”
      智泽点了点头,有点害怕。
      李逍遥也讶异得说不出话来,赵灵儿道:“我瞧你道行不浅,怎会浪费在化身法术上?”
      智泽道:“我……我只是想修佛法……”
      李逍遥怎么也不信,道:“这怎么可能?你胡搞一通,哪有这种修佛法的道理?”
      智泽道:“我乃达摩法师所持佛珠,已经修行九百九十九年了。我想……先师常说佛光普渡众生,要让众生都沾佛泽,所以我才要大家来出家,快点修成正果……我,我哪里不对?”
      见他委屈不服的样子,赵灵儿道:“你已有将近千年的道行,潜心修炼,求渡化之道,本是应当。但是,你依恃法力逼人落发出家,这怎么是慈悲之道呢?”
      智泽道:“这当然是慈悲之道,让人人都成为虔诚的佛门弟子,就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俗世污浊啊!”
      李逍遥道:“阿弥陀佛!这是哪门子的慈悲啊?谁教你的?”
      智泽道:“这是经典上说的,凡人一发佛念,就有不可思议的果报,所以人要常常念佛,将来就算堕入地狱,也才有机会解脱升天。”
      赵灵儿道:“修业之本在于舍己助人。佛曰无我乃舍己,佛曰慈悲即助人。而你所作所为却是背道而驰,强行逼人忘身忘家,这样以遗忘和欺骗来念的佛,以其贪着利养故,所造功德尽为恚火所烧。也就是没有功德的。再说,积功念佛,一定要在庙里吗?”
      智泽道:“不然……不出家行吗?”
      赵灵儿道:“佛法中心乃三无漏,所谓‘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数。三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数。神足飞行亦是世俗常数。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义。’,可见戒、定、慧三宝中,戒与定,只是慧的之辅助。你若能体认生命,与身边环境相处,圆融无碍,欢喜快乐,那便是真正的大澈悟,那是要依靠领悟,不是落发可致的。枉费你有千年道行,竟只有孩童般的智慧。如此下去只怕向佛未果,反而先堕魔道。”
      智泽顿开茅塞,跪地道:“菩萨!你是菩萨!”
      赵灵儿连忙道:“你别这样,我不是菩萨!起来吧!”
      智泽磕头数下,道:“菩萨,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这些道理,求求菩萨收我当弟子!”
      赵灵儿道:“这些道理,也不是什么,我师父平时就是这样教我的,你别……”
      李逍遥打断了赵灵儿的谦辞,道:“让他将功折罪好了,我们正要去降伏尸妖,这小不点也许派得上用场。”
      赵灵儿道:“智泽,你肯去帮村民除去尸妖吗?”
      智泽不停地点着头,道:“好,让我跟着您,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尸妖,我可以帮您们找到他!”
      李逍遥道:“原来尸妖是有人操纵的?”
      智泽道:“山下那些尸妖,大多是从黑水镇北方的乱葬岗来的,那里有一座隋朝的将军冢,赤鬼王就躲在那地底下的血池之中。他用邪法操纵死尸吸食人血,供他修炼血魔神功。”
      李逍遥咋舌,道:“乖乖……这么邪恶的妖魔?”
      智泽道:“我知道怎样去对付赤鬼王,菩萨,求你收我当弟子吧!”
      赵灵儿道:“好吧,既然你有心,可是,你别叫我菩萨,我不是,也别亵渎了菩萨,你高兴就叫我声灵儿。”
      智泽道:“我……我不敢。”
       “那就随你叫,可不许叫菩萨。还有,你就以原形面貌跟着我吧!”
      智泽道:“是,主人,我叫小石头!请您要将我配在身上,可以增强您的法力,还可以替您抵挡墓穴内的阴气。”
      说完,智泽身子一摇,登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串落在地上的玉佛珠。
      赵灵儿拾起玉佛珠,配在身上,道:“逍遥哥哥,该怎么找赤鬼王,小石头会给我感应,咱们走吧!”
      三人拾级下阶,只见前方天井,有三名年轻僧人正在议论纷纷,见到李逍遥等人下了楼,都目露惊讶。
      那三名年轻人长得都有点像,李逍遥想了起来,道:“你们……是江家三兄弟?”
      那三人更是讶然,其中一人道:“是啊,这位施主怎么知道?”
      李逍遥道:“我们听韩医仙说过,现在本寺住持已经愿意放你们回去了,刚刚还有一个本来是屠夫的呢?”
      江家三兄弟其中一人道:“我们也不知道,刚刚突然之间,原本空白一片的脑子就清醒了,那屠夫大叫着‘我想起我是谁啦,我知道我家在哪儿啦!’就手舞足蹈地奔了出去,我们三人却恍如梦醒,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李逍遥道:“你们哪位是江少云?”
      一名相貌堂堂的僧人走前一步,道:“我就是。”
      李逍遥道:“梦慈小姐很思念你呢,你赶快回去看她吧!”
      江少云道:“再造之恩,江某永铭于心。”
      那三兄弟纷纷向李逍遥等人道谢之后,便一同向门外快步走出,赶着回家去。
      李逍遥笑道:“哈!这可谓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林月如笑道:“瞧你念得挺有一回事的,看来是很有当和尚的天份!”
      三人甫走出玉佛寺,林月如突然发觉地面上的阴影去了一大片,回头看去,整座佛寺竟消失不见,原来的粉墙化作一片郁郁茂林。
      李逍遥与赵灵儿也随之转头回望,讶然不已。
      李逍遥道:“这……这间庙也是变出来的?”
      赵灵儿微笑道:“若以音声求我,不能见如来;若以实相求我,不能见如来。世上哪有什么事物,是你看见的表相那样呢?寺庙是庙,林木也是庙。无云可证,是立足境。”
      李逍遥笑道:“啧,咱们面前出了位得道高僧!”
      赵灵儿听了,并没像以前那样一笑置之,反道:“你听得下去也好,听不下去也好,总之以后……唉,以后你会懂的。”
      李逍遥道:“你怎么啦?怎么一间玉佛寺,引出你这些想法了?”
      赵灵儿道:“我不是到了玉佛寺之后才想的,是……前一阵子我病了,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时,突然间师父从前对我说的许多话,我都懂了。逍遥哥哥,你认为我又是什么人呢?我就是你眼前所见的这个样子吗?”
      李逍遥怕她钻牛角尖,忙笑道:“你身子不好,难免悲观,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眼里你都是这样,又美又温柔,天下谁也比不上!”
      林月如用力咳了两声,李逍遥才想起她在身边,连忙道:“你……你也很美!”
      林月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灵儿妹妹,把小石头放出来,剃了这小子的头发!”
      李逍遥笑道:“刚刚是谁第一个出手替我挡了剃刀的啊?”
      林月如冷笑道:“你少嚣张,我是不想把机会让给别人。”
       “什么机会?”李逍遥问。
       “你忘了你欠我一事?”
       “什……”李逍遥话到口边,想了起来,道:“我没忘,愿赌服输。”
       “好,你比我慢取回药,得听我一次的命令,若是我这个命令,就要你自己剃了头发,你剃不剃?”
      李逍遥一怔,道:“这……这个……”
      林月如冷冷地说道:“赖皮的是小狗。要当狗还是当和尚,你自己决定。”
      李逍遥一时之间张口结舌,不知怎么选择,见他那哑口无言的样子,林月如这才展眉笑道:“哈!没得顶嘴了吧?哼,我才不会那么笨,把一个命令浪费在这无聊事儿上头,你暂时不用当和尚或是当小狗了!”
      李逍遥松了口气,本想立刻反唇相讥,脑子里也立刻涌出好几个足以把林月如气得跳起来的说词版本,话到口边,及时收住,想道:“不行,我不能惹她惹得太过,这刁丫头扣住了这一个命令,不知道将来会使出什么怪招,我千万不能让她太过恨我,否则,万一……万一我和灵儿要成亲,她命令我不准娶;或是更惨的,我和灵儿成亲了之后,她命令我让她睡我和灵儿中间,那……那我还真是宁愿当小狗。”
      可是有嘴不能斗,有气不能伸,总是侠客的一耻。李逍遥有点闷闷不乐,三人来时有说有笑,回时各自想各自的,竟无一语。
      眼前已来到桥下的岔路,三人停步,等着小石头说话。
      赵灵儿怀中的小石头道:“这条路通往黑水镇,得通过黑水镇,才能到乱葬岗。”
      赵灵儿道:“走吧,这镇上阴风阵阵,小石头的佛气足够抵挡的。”
      赵灵儿率先上,李逍遥与林月如跟着她,这条路上漆黑一片,处处有种腥味,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就连地上的短草也像是腐败了一般,走起来有种黏黏的感觉。
      走了好久,地面上是石子铺的大路,应该是村庄,不过还是黑暗一片,渺无人烟,偶尔看见的几幢屋子,也都阴森破败,脱落的门窗在微风里发出“伊──呀”的沙哑声音。
       “这……这镇上好凄凉……”林月如低声道。
      李逍遥叹了一口气,心头沉重,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村庄会残败至此!如果白河村也变成这样,那就太凄惨了。
      赵灵儿在前面带路,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放慢了呼吸,就怕不小心吸进了什么妖气,好不容易走出了无人的闹市,那森森鬼气,实在比荒郊野地还要可怕!
      前方已是一片山丘,鬼火飘浮满天,黑暗中,隐约可见杂乱的墓碑。赵灵儿回头低声道:“这里已经是乱葬岗了,将军冢在深处,我们得小心些。”
      李逍遥和林月如点了点头,此时一阵风自山丘上吹拂下来,带着沙土的气味,令三人都为之倒退数步。
       “好强的妖气!”就连李逍遥都感觉出来了,那味道似乎是死人曝尸的气味。
      三人越往内走,竖直的墓碑就越少,杂乱歪倒的墓就越多,破败得找不出原先的坟茔外观。再继续往前走,那是连坟与墓都没有了,只有一具具曝露在外的老棺木或是白骨,在荒草间发出幽幽的骨头磷光。
      不久,三人都同时在一片巨大的墓地前停了下来。面前的平地迥异于前,是一个整理得十分开阔的前庭,树立着数尊真人大小的陶偶武士,守护着后方的巨墓。
      在触目的无限荒凉中,这块大阴宅的气势更是显得不凡。赵灵儿怀中的小石头发出轻微的感应:“主人,墓前有一扇门,那是进入地底的机关。”
      赵灵儿点了点头,转头要李逍遥与林月如同行,三人步至墓前,果然看见地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刻痕,若不细察,根本不会知道那是门的接缝。
      三人往那扇嵌在地上的门上踏去,石板自动向下滑去,露出几级石阶。
      若是走了下去,等于被埋在这个将军冢里了。但事到如今,不下去也不行,三人心意相同,也同时便跨步拾级而下。
      从地底深出透出幽幽微光,与其说照亮了什么,不如说只是更榇托出进入之时的黑暗。李逍遥与林月如都伸手不见五指,赵灵儿能在黑暗中视物,倒没多大防碍。她反手握住了两人,让他们知道方向。
      李逍遥的感觉上,走了十来级石阶之后,便是一处平坦的路,赵灵儿则依照小石头的指示,在墓下的通路上疾走,时而东转,时而西绕,不知这是什么样的地方?
      走了许久,赵灵儿才停了下来,李逍遥与林月如此时已经稍微能适应黑暗,甚至勉强辨认得出对方的身形,但除此之外就连两步以外的东西都看不见。
      三人所在之地突然又轻轻地往下滑,赵灵儿拉着两人,慢慢步下石阶,原来地下还有一层。
      下了石级,依然被赵灵儿领着东走西绕的,李逍遥已经完全不辨东西南北了,身在地下深处,心头越来越虚,又不敢作声,只能由赵灵儿带着走。慢慢地,李逍遥想通了:这是个地下迷宫,那妖怪藏在地下深处的迷宫里,难怪谁也找不到他!
      赵灵儿停下步子,地面又缓然下移……
      还有第三层?
      李逍遥此时终于感到阵阵恐怖,这妖怪藏身在这么隐密恐怖的地方,闯进来的人是绝没有机会逃出去的!
      李逍遥想道:“连我都觉得可怕极了,月如不知怎样?”
      他摸索着,摸到了林月如,林月如身子一颤,旋即由隐晦不清的光线中看出是李逍遥,这才松了口气。而李逍遥发觉她手上都是冷汗,明白她必定比自己还要恐慌。
      就这样漫长地走着,一层走完了又一层,好像永无止境。
      前方终于出现一阵隐隐幽幽的青光,赵灵儿放了手,李逍遥与林月如便同时握住剑柄,紧张地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个高起的石台,石台上停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椁,足有百尺长、五十尺宽,乍看之下,根本是一艘方船,若非椁上的漆绘显示出地狱的图象,还看不出这是椁。
      椁用来包在棺外的那一层,往往是富贵之家才会有这样巨大的气派,以棺与椁埋葬家族成员。
      那阵清光,便是由棺椁内传出,赵灵儿率先走上前去,她身上的佛珠圣气,引起棺上青光一阵不安的动荡,接着,一阵沉厚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一般:“是……谁……吵……醒……本……将……军!”
      自棺木内缓然漂出一具枯尸,尸体穿着厚重的盔甲,体态俨然,十分高大威武。漂浮上半空的枯骨缓缓缓地坐正,森然道:“活气……?活气……?”
      李逍遥不知该不该说话,赵灵儿已上前问道:“赤鬼王在哪里?”
      李逍遥暗惊:这那身穿盔甲的巨物,竟还不是赤鬼王?
       “哈哈哈……”那巨物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笑,手一挥,一道刚猛妖气当头袭来!
       “啊!”
      李逍遥与林月如分别跳开,同时便拔剑出鞘,剑气疾射向那枯骨!
      那尸骨微微晃了一下,便再度俯冲而下,李逍遥挺剑倏地刺出,林月如的越女剑一同攻来,那尸骨无可避闪,钉钉铛铛的几响,李逍遥与林月如的双剑已在他身上连攻十来招。
      但那尸骨似乎并不怕兵刃,反倒更凶猛地往他们击去,李逍遥与林月如连忙跃闪,再度振剑上前,与尸骨缠斗作一处。
      可是这尸骨根本不怕刀刃,却能伤人,李逍遥与林月如再战下去,只有被耗尽体力而死,而赵灵儿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空焦急。
      此时,赵灵儿怀中的小石头道:“主人,你好像带了一尾食妖虫,为何不用?”
      赵灵儿一怔,猛地想起,道:“啊!我竟忘了,可是……食妖虫杀得了这怪物吗?”
      小石头道:“杀不了,但也能让它动作慢下来,好让咱们找出杀它的法子。”
       “嗯!多谢你!”
      赵灵儿取出怀中的食妖虫,往尸骨抛去!
      登时只听得细微的一声“滋”,那尸骨居然身子一僵,李逍遥趁机一剑刺入盔甲内,力道直透甲中枯骨。
      对于食妖虫能有多少作用,赵灵儿并没把握,只能心急地想一同上前帮助李逍遥,小石头却道:“主人,你的真气太虚,又有胎动,绝对不能对付这样的妖物的。”
      赵灵儿胸口一悸,颤声道:“你……你知道?”
      小石头道:“当然,你若出手,不但没有帮助,还要害了你腹中之物元气大伤,不如放心在一旁看着吧!”
      赵灵儿强忍不安,点了点头。果然,那穿着将军盔甲的尸骨动作已比方才缓慢许多。林月如灵巧地足尖一点,跃起数寸,一剑刺入枯骨的头盔颈部!
      接着林月如暗施柔劲,力透剑身,只觉枯骨中剑之处力道空荡,接着,哗啦一响,整副白骨居然崩解,纷纷坠落!
      不知这样算不算是死了?赵灵儿还不确定时,突然地面一震剧烈晃荡,赵灵儿站身不住,李逍遥叫道:“灵儿!”便扑了上来,林月如也身子一跃,靠近李逍遥,接着整个墓底的建物哗喇轰隆,整个激烈摇晃了起来!三人勉力稳住身形,紧拉着手,在这地掣天崩的剧震中,不断努力站稳。哗啦一声,地面整个崩裂了开。
      三人惊呼,往地下陷进去!土崩石陷,千万吨无尽的沙石,像要将三人活埋一般,不断地堆落在三人身上。李逍遥紧紧地握住了赵灵儿的手,林月如也抱紧了赵灵儿,三人谁也没放开手,到他们一同重重地摔落!
      不知他们落在什么地方,只是三人缩头紧抱着,感觉不断有巨大的落石与碎物往下落,裂响不断,过了许久许久,摇晃之势渐渐止息,三人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们身边,是一片平坦的地上,但是空气中有种令人连呼吸都很困难的味道。
      李逍遥撑起身子,半跪而起,也顾不得所在之地的气味了,他轻道:“灵儿!月如!”
      赵灵儿和林月如都还在他身边,也正睁着眼睛,看着对方。
       “逍遥哥哥,月如姐姐!”赵灵儿将他们两人抱住,庆幸他们都无恙。
      林月如也紧抱着他们,放心地喘了口气。方才变生突然,她竟什么也没想,先抱住了赵灵儿,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当时自然地便耽心赵灵儿会先失散!
      林月如道:“灵儿妹妹,你没事吧?”
      赵灵儿摇了摇头,林月如道:“好臭的味道!这……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三人往终于看清楚了,三人所在之处,是一片平台,而放眼所见,尽是触目无垠的一大片血红水池!
      方才高处落下的石块或木片,在血海上缓缓转动着,才慢慢沉下,那穿着将军盔甲的枯骨早已碎做无限片,凌星的肢骨或盔甲碎片正到处载浮载沉,以很慢的速度缓缓地往下沉。
      赵灵儿见到其中一片盔甲碎片上,那头比放出去时肥硕的食妖虫正在慢慢蠕动着,小石头说道:“快点把食妖虫收回来!”
       “收回来?”赵灵儿有些不解。
       “对,不要太浪费啦!”小石头说道。
      赵灵儿还不大了解小石头此言之意,但先照做为是。林月如道:“看我的。”
      她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举手一挥,“啪”地一声,竟将那片盔甲整个卷了过来,长鞭有如手指般灵活。
      这以鞭取物的功夫,连李逍遥也看得目瞪口呆。赵灵儿道:“月如姐姐,你的鞭功真厉害!”
      林月如反倒谦虚了起来,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赵灵儿将食妖虫收进她原本放食妖虫的小玉匣中,既然小石头那东西有用,就先收着,反正并没有防碍。
      赵灵儿放眼望着这大片红色的池子,道:“不知赤鬼王藏在何处?”
      林月如张望着,喃喃道:“……这,这都是血吗?哪里来这么多血水啊?”
      李逍遥也蹙眉道:“这股血腥味,实在令人受不了!”
      赵灵儿叹道:“这么多的血,可见这妖魔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
      但四面汪洋血海,要怎么离开,三人一筹莫展。而就在水面上的种杂物全沉下去,一尘不留之后,凝重不流的血池下,缓缓地浮涌出一个小漩涡。
      漩涡渐旋渐大,渐旋渐大,看得三人目不转睛,哗啦一响,由血水中赫然涌出了一道宏伟无比的身形,狰狞地望定了他们。
      那怪物身上尽是皱缩的皮肤,脸孔极端苍老,惨白得像具僵尸,双眼中发出幽幽的黑光,凌乱的白发垂在脑后,周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气息。
      小石头道:“主人,他就是赤鬼王!”
      一听见小石头之声,那皮肤皱缩的怪物幽幽道:“我还在纳闷……凡人怎么可能到得这里?原来……是玉佛珠在帮你们。”
      赤鬼王的声音,也低沉得好像水底下的泡沫鼓动一般,教人极不舒服。
       “小秃驴,你修你的佛,我炼我的魔,咱们明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竟背信,带凡人来侵扰于我?”
      李逍遥拔剑出鞘,道:“少废话!看这血池,就知道你这妖魔残害了多少人命。今日我等便要为世间除害!”
      赤鬼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几个小小灵物,能除得了我吗?”
      震动大地的笑声,令李逍遥三人几乎站不稳,赤鬼王已张着口喷出腥臭的气息扑来!
      三人急忙同时往后跃闪,赤鬼王的巨身一个回甩,激扬起大片血水,林月如与赵灵儿急忙以轻功跃至半空,才闪过这血水的攻势。
      但见血涛万丈,三人眼前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李逍遥骤觉腥风扑面,连忙挺剑挥刺,一式“香炉瀑布遥相望”封守住周身要害,落地时脚一滑,勉强立稳。
      李逍遥大惊,在这危险的血池上,对付这样一个妖怪,几乎可以说没有胜算。就算妖怪有物可以克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赤鬼王的克星是什么。
      赵灵儿一声叱喝,气聚双掌,全力轰向赤鬼王的眼睛,赤鬼王笔直地朝她扑过来,那双幽黑的眼睛被掌气打中,却毫无感觉。林月如连忙斜地一剑抢上,挡在赵灵儿与赤鬼王中间,李逍遥也振腕拧剑,双双攻向赤鬼王。
      赵灵儿一出手,威力不但不如从前,还带起胸腹间阵阵寒悸,她好不容易在地上落定,小石头便急道:“主人,别逞能,这妖气太强了,你出手会没命的!”
       “可是……可是我……”赵灵儿只能干著急,看着李逍遥与林月如配合无间,并肩攻杀自鬼王,一时之间,除了耽心他们的安危之外,赵灵儿恍然想道:“月如姐姐与逍遥哥哥两人,并肩杀敌的样子,这么配合无间……这默契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月如姐姐比我适合当逍遥哥哥的同伴,至少……他们都是一样的身份,一样人类的身份。我……唉!我终究不能这样下去……”
      李逍遥与林月如与赤鬼王斗做了一处,赤鬼王的攻击十分快,又一刻不停,李逍遥与林月如连停下来蓄气、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顾东闪西避。再这样下去,不是葬身血池中,就是气空力尽而死。
      赵灵儿耽心不已,问道:“小石头,食妖虫还有没有用?”
      小石头道:“我也没多少把握,对赤鬼王这么大的妖怪……”
      赵灵儿一咬牙,道:“罢了,不试不成了!”
      赵灵儿再度取出食妖虫,往赤鬼王抛去,赤鬼王背上被食妖虫攀住,浑无所觉,继续攻击李逍遥与林月如。赵灵儿急得想道:“果然没用……那怎么办?我身子初愈,又施展不出多少法力……”
      赵灵儿担心之时,李逍遥暴喝一声,竟一剑往赤鬼王直劈而下!
       “嗤”地一声,赤鬼王中剑,喷出大瀑的血流,动作也慢了些。
      赵灵儿一惊,只见原本枯黄的食妖虫已经透出一点血色,正缓缓蠕动着。赵灵儿心知有异,果然还是有点影响,只是不知影响会有多少罢了。
      赤鬼王一扫巨臂,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差点就要被他扫落血池中,却同时灵巧地闪过,再度往赤鬼王头颈刺出。本以为这一击不会得手,谁知赤鬼王竟没有闪,而再度中剑,发出震动的哀嚎!
      赵灵儿这回看出来了,赤鬼王的动作,确实因为被食妖虫吸付而变得慢了一些,而且食妖虫所吸赤鬼王体内的精华越多,赤鬼王的动作就越慢。
      赵灵儿既喜且忧,喜的是这消耗奏效,忧的自然是不知道食妖虫能吸多少赤鬼王的精元?若是食妖虫自身满了,赤鬼王还有余力,恐怕李逍遥与林月如还要面临苦战。
      果然,不久食妖虫全身满涨为紫红色,随着赤鬼王的跃动,被甩飞了开,落在赵灵儿面前不远处。经过这两役,赵灵儿明白食妖虫具有这样食妖奇效,留着自有大用,便冒着危险冲了出去,重新将食妖虫拾回收好。
      赤鬼王的动作已经只是开始时的一半,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前后开弓,攻势连连,杀得赤鬼王毫无招架之力,李逍遥身上全是赤鬼王的鲜血,已然杀得眼红,暴喝一声,弥天盖地的剑势,由上而下,整个包住了赤鬼王!
      李逍遥大喝:“去!”
      整个人连同铁剑,竟往赤鬼王的天灵刺了进去!李逍遥人剑俱没入赤鬼王庞大的身躯之中,吓得林月如张大了口,赵灵儿也面色发白,脑中一片茫然!
      突见赤鬼王整个人僵立不动,猛然间,轰地一响,赤鬼王整个四散飞溅,化做千万片血肉,喷向四面八方。
      而李逍遥持剑屹立中央,一身是血,但凛冽有威,宛如由地狱中杀出的修罗一般。
      在李逍遥周身,弥漫着一阵似有若无的清气,渐渐化去李逍遥的戾气,李逍遥收剑而起,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林月如与赵灵儿连忙奔上,叫道:“逍遥哥哥!”
       “你还好吧?”
      李逍遥道:“我……我没事……”
      赵灵儿突然眼前一亮,拾起落在李逍遥脚边的一颗掌心大小的珠子,道:“土灵珠……原来,土灵珠在这妖怪身上!”
      李逍遥奇问:“土灵珠是啥玩意?”
      赵灵儿道:“我听师父说过,自古相传女娲大神聚天地灵气──风、雷、水、火、土──炼成五珠,以镇伏群魔。传说这些灵珠早已失落,今日竟能得到此物,莫非是天意。”
      李逍遥笑道:“哈!原来还有这个宝物,这算是力斗赤鬼王的收获吧?”
      林月如见他可以说笑了,遂白了他一眼,道:“命都快没了,还想着这些!”
      赵灵儿微微一笑,道:“不说这个,我们要逃脱这洞窟,还得就靠这颗灵珠呢!”
       “哦?是吗?你怎么知道?”
      赵灵儿露出凄楚的微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灵珠与我有不可解之宿缘,灵珠在此时此地现世,或许意味着……我……不该再躲藏了。”
      李逍遥看着她,不禁忧心起来,道:“灵儿,怎么你今天……好像变个人似的,你有什么心事吗?”
      林月如也以有点不解的眼神看着她,赵灵儿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听了这样的话,林月如更感诡异,确定赵灵儿是瞒了他们一些事,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么,只能无言以对。
      赵灵儿起身道:“殭尸已除,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村民们在等我们的好消息呢!”
      李逍遥道:“嗯,我们快回去通知这个消息。”
      赵灵儿道:“你们拉着我的手。”
      李逍遥和林月如依言拉着她的手,赵灵儿闭目凝神,突然间三人便整个拔空飞出!
      李逍遥惊呼出声,赵灵儿竟有这破空飞行之力,实在无法想象!难道这真的是土灵珠的功能?
      三人一下子就飞冲上半空,身在凌虚之中,飘然飞升,不多久又缓缓落下,李逍遥站稳在地时,往前望去,已是韩医仙家中了。
      这不可思议的速度,更让李逍遥咋舌不已。
      李逍遥奔入韩医仙家中,欲说尸妖已除,不料只见病患们面色恐慌,见李逍遥提着血淋淋的宝剑杀入,更是吓得惊叫连连。
      李逍遥道:“韩医仙呢?”
      林月如与赵灵儿也赶至,见到韩医仙家中一片凌乱,病患惊慌的样子,也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病人发着抖指指后房,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逍遥提剑奔往后庭,赫然见到韩医仙与阿宝两人被背对背绑缚着,蹲在角落。李逍遥连忙解开他们的绑缚,道:“怎会如此?韩医仙,你们遭强盗了?”
      韩医仙伸臂站起,惶急地说道:“李公子,梦慈她……她被抓走了!”
       “什么?是谁?谁捉了梦慈姑娘?”李逍遥惊问。
      韩医仙道:“那带头的人,自称是拜月教的长老,他说……如果要我女儿平安,就要……”
       “就要怎样?”
      韩医仙望向赵灵儿,道:“就要赵姑娘……自己一个人到鬼阴山。”
      李逍遥恨恨地一跺足,道:“可恶!又是那些阴魂不散的苗人!”
      赵灵儿温言道:“韩医仙,您放心,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对梦慈姐姐不利的。”
      韩医仙道:“可是……可是他们为何要为难你?”
       “不,他们不会为难我的。”赵灵儿道,转头对李逍遥道:“逍遥哥哥,梦慈姐姐对我有恩,我一定要去救她。”
      李逍遥道:“我会去把他们全部打回老家,让他们永远不敢再来欺负汉人!”
      韩医仙道:“他们人很多,你们……你们成吗?我再多找些人……”
       “不必了,韩医仙,我们是要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黑水镇的尸妖已经被灭了,今后不会再有殭尸为患。”
      韩医仙怔了一怔,简直不敢相信,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逍遥道,“殭尸比我们原先所知的还要厉害,我们三人都杀了,何况是几个苗人!”
      韩医仙这才放了心,道:“求求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梦慈!”
       “放心吧!”李逍遥与林月如、赵灵儿三人,一刻也不得停,又匆匆赶往鬼阴山。
      只不过这回他们所见到的苗人,会与李逍遥想象中,完全不同,而赵灵儿的决定,也会更让李逍遥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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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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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5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08:3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扬州飞贼

    三人往鬼阴洞方向走去,此时天已微亮,高山之上,有一处明显的山洞,入口前立着两名苗人,严装守卫着。   三人步至洞口,那两名苗人守卫便一横弯刀,道:“来者何人?”
      还不等李逍遥动手,赵灵儿从容不迫地上前,道:“我就是赵灵儿,来向你们讨人的,快将梦慈姐姐放了!”
      大出李逍遥意外的是:那两名苗人守卫一听,竟不为难,道:“请小姐随小人入内,长老已恭候多时了。”
      赵灵儿步入山洞,李逍遥与林月如正要随之进入,那两名守卫已拦了住,其中一人道:“非苗族者,不许靠近!”
      李逍遥怒道:“岂有此理,通通给我让开!”
       “哼,擅闯者,杀无赦!”
      那两苗人手中刀刃迎面劈来,李逍遥连看也不看,长剑左挥右撩,便将两人打退数步,赵灵儿回头望着他们,露出苦笑,道:“你们拦不住他的,让他们跟我进来。”
      那两名守卫辛苦地爬起,不敢再争,道:“是。”
      林月如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守卫的带领下,赵灵儿等人渐渐深入鬼阴山内部。原来这山里被挖出许多条通道,难得的是每一条通道都宽敞至极。
      众人来到一个开阔的大堂,前方祭坛高处,吊着一只大铁笼,韩梦慈就被关在铁笼里,而旁边还有另一个大铁笼,不知有何作用。
      赵灵儿快步奔上前去,道:“梦慈姐姐!”
      韩梦慈忙高声道:“灵儿,小心,有埋伏!”
      话声方落,背后一阵沉重的轰隆之声,缓缓响起,李逍遥回头一看,背后的大殿入口,那两扇沉重的雪白石门已缓缓关上了。李逍遥回身去推石门,半点也推不动。
      众人被封锁在此地,不知苗人想干什么?
      李逍遥步至铁笼下,道:“梦慈姑娘,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韩梦慈道:“你们别过来,离我这儿远些,这铁笼……”
      还来不及她说出下半句,另一扇石门缓然打开,一名一身雪白长袍的白须老者,在几名苗人护卫的簇拥下,威仪万千地步进室中,走到李逍遥等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身道:“参见公主。”
      李逍遥没想到他们这么大礼,一时倒怔住了。
      赵灵儿见怪不怪,道:“把梦慈姐姐放了!”
      那老者道:“请公主殿下宽心,只要殿下回驾,我们绝不为难其他人。”
      赵灵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把梦慈姐姐抓来,就为了逼我出面,现在我已经来了,你还不放人么?”
      老者道:“属下该死,为了大事,不得不以力相逼,这万死之罪,回到苗疆后任凭公主处置便是。”
      李逍遥忍不住道:“你死了这条心吧,灵儿是绝不会跟你们走的!”
      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请吧!”
      赵灵儿有几分犹疑不定,这样的神情,看在李逍遥眼中,自是惊讶。
       “灵儿,你不想跟他们走,不是吗?”
      不料赵灵儿神情矛盾,道:“这……我……”
      李逍遥无法置信,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老臣得罪了!”
      说完,他脚下一踩,李逍遥与林月如上方的铁笼居然哗地一下子便落了下来!沉重的铁笼瞬间落在地面上,扣紧了地板上原先的机关,形成一个铁牢!
       “逍遥哥哥!林姐姐!”赵灵儿大惊,又转头对那老者道:“你……你们……”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都暗悔大意,看见吊在半空中的铁笼,还以为要先被抓之后,才有可能被关在那里面,没想到这铁笼也可以成为机关,将他们封住。
      那老者道:“殿下,出此下策,实不得已。”
      赵灵儿脸色苍白,道:“我……我随你们走就是,你们放了他们。”
      那老者道:“如今就算殿下要求,属下也不能答应了。”
      赵灵儿急道:“为什么?我就随你们走,这还不成吗?”
      那老者道:“这年轻人三番两次阻挠我们带走公主,按理说……不能留他活口,若放他离去,难保将来不会再出变故。公主殿下,请体恤属下不得已。”
      赵灵儿望向老者,坚决地说道:“你们胆敢伤他们两人一根毫毛,我……我就立刻自尽,谁也别想带走我!”
      那老者道:“殿下万万不可,请勿逼属下立刻杀了他们,以断公主之念!”
      赵灵儿注视着他,道:“你不相信我会自尽?你要不要试试看?”
      那老者见赵灵儿目若秋水,凛凛有威,不禁气馁,道:“这……唉!公主,你……你难道为了这个匹夫,而要置大王于不顾?大王他……他一直盼望着能与失散十年的亲生女儿见最后一面啊!”
      赵灵儿惊道:“最后一面?”
      那老者道:“陛下重病难愈,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大王说……他一生最后悔的,是让巫后娘娘派人带您离开苗疆……这些日子以来,大王无日不思念着你,因此,在这垂死之际,才大费周折,想见你一面。希望您念在父女情分上,回到他身边。”
      赵灵儿犹豫为难,退了一步,道:“那……他能替我找到娘吗?”
      那老者有些没把握,道:“这……巫后娘娘她已失踪十年,恐怕……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何况……”
       “何况什么?”赵灵儿追问。
      见老者那支支吾吾的样子,赵灵儿急了,道:“说啊!”
      老者道:“恕老臣直言。公主殿下若知道巫后娘娘的……的身份,就该能体会当初大王为何……嗯,为何会那样对待巫后娘娘了……”
      赵灵儿俏脸一扬,道:“我知道!”
       “什么?公主,你……你怎会知道?”
      赵灵儿露出凄楚之色,道:“应该说我已经知道了,原先我也是不知的。”
      说完,赵灵儿又转为坚强,望着那老者,道:“如果我也和娘一样呢?你们是不是也会像对我娘那样对待我?”
      那老者怔了半天,才道:“这……这自然不同!您是大王惟一的亲骨肉,也是我黑苗族中惟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嗣子,无论是……是有什么变异,都是王的嗣子,都流着王的血液。”
      李逍遥心里狐疑不已,到底赵灵儿口中的“我也和娘一样”,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苗人,如此而已吗?还有什么所谓的“变异”?这“变异”又为何大到让赵灵儿此时此地特别说了出来?
      李逍遥聪明过人,以他的机智,将身边发生的种种串连起来,或许可以想出个大概。但也许关心则乱,一涉及赵灵儿,他便没那么理智,此时也只能一肚子疑问和焦急。
      赵灵儿轻叹了一声,道:“我随你们走就是……”
      李逍遥大叫道:“不行!灵儿,他们一定是在骗你的……”
      那老者道:“公主,不是属下不肯放人,而是此事关系太大,老臣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放了这小子,他又来阻挠,老臣不能冒此风险啊!”
      赵灵儿望着李逍遥等人,再转回向石长老,道:“只要你答应以后决不许对他们出手,我就跟你们走,我不离开,谁也说不动我的!”
      李逍遥道:“灵儿……”
      那老者考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只要他们不再阻挠,老臣愿放他们一命。”
      赵灵儿长叹了一声,道:“你先将他放出来,我要与他僻室密谈。”
      那老者有些担心,赵灵儿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溜走的。”
       “不,属下担忧的不是这个,嗯……好吧。”
      石长老手一挥,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林月如暗自打算等他们开了笼牢,就出手将他们打倒,不料对方还离铁牢有三步之遥,便停了下来,手中挥出一阵白烟,林月如与李逍遥一闻到那股白烟,登时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逍遥迷糊之中,只觉身上一阵奇暖,像是有一道春江暖流,缓缓注入他的奇经八脉,流窜不歇一般,让他感到浑身舒畅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变化,却隐约听见赵灵儿在他耳边说道:“逍遥哥哥,你叫过我师父,这下子我可还了这声师父的情啦!我以食妖虫吸了赤鬼王的数百年内力,石长老教我怎样以妖物练成了虫,我已经将吸了赤鬼王功力的食妖虫蛊,传进你体内,你此后……大概也罕遇敌手了。”
      赵灵儿停了一会儿,低声又道:“不过……唉,你回家吧!苗疆……我一人去就成了,你和林姐姐回去,好好地成亲,生娃娃……”
      赵灵儿的热泪落在李逍遥脸上,李逍遥奋力想起来,抱住她,说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到天涯海角;我谁也不娶,这世上我只要你!
      但是,他连眼皮也无法动一动。
      赵灵儿哭了一回,紧紧握着李逍遥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磨着,道:“我……唉!我怎会与你……唉,孽缘,你真是我的孽缘哪!我……我不能跟你在一块儿,就像我娘不能跟我爹在一块儿一样,这是我的命,可是……可是我不恨也不怨,逍遥哥哥,你……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我已经满足了,我……我有了你的……唉!”
      赵灵儿温热的泪水沾湿了李逍遥的手,李逍遥感觉得出她轻轻吻着他的手心,接下来,李逍遥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逍遥再度清醒时,身上阵阵寒意,他先想到赵灵儿悲切的话语,似觉是梦,但又不敢肯定。接着他听见身边有人急切地叫道:“爹,您先医治李公子,他到现在还没醒,他不知怎么了!”
      那是韩梦慈的声音,接着另一女子也急道:“医仙,求您救救李大哥!”
      那竟是林月如的恳求,李逍遥暗想:“我一生一世没听过她求人,这倒新鲜。”
      韩医仙道:“你们都醒了,怎会李少侠还在昏迷?难道他受了重伤?”
      林月如急道:“一定是的,他的脸色忽白忽青,或许中了什么毒。韩医仙,您快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逍遥越听越惊奇,真疑心这不是林月如说的话,而浑然没有注意韩医仙已握住了他的腕,一诊脉,便发现李逍遥已经醒了,不过还在装死。
      韩医仙苦笑了一下,故意道:“李少侠没什么大碍……”
      林月如叫道:“这还叫没大碍?”
      韩医仙道:“要李少侠清醒,有个法子,就是在他的迎香、禾胶、扶突三穴上施以刺激,他便会醒了,而且要女子为之。”
      韩梦慈不解地说道:“这……这法子……?”
      林月如道:“真的吗?那……那我试试看。”
      李逍遥还搞不清那三穴是在何处,鼻子已被林月如一把捏住,喝道:“你再装,再装啊!”
      李逍遥哇哇大叫,喊道:“放……放开……哇!”
      韩医仙微笑道:“果然醒了吧?”
      李逍遥连忙起身,苦笑道:“我醒了,韩医仙妙手回春,举世少有。”
      林月如一脸恚怒,道:“再装死!哼!”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时,她那样心急忧虑,李逍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也不跟她斗了,只好苦笑不已。
      韩医仙道:“黑水与白河二地的尸妖之患已去,李公子,林姑娘,你们真是两地的大恩人。对了……赵姑娘呢?”
      此话一问,李逍遥心头便整个往下沉,林月如道:“她……她为了救我们,跟那些苗人走了。”
       “什么?那些苗人……赵姑娘如何会与他们同行?”
      林月如道:“可是那些苗人唤她公主,对她很恭敬,我想……或许不是我们原先担心的那样。”
      韩医仙惊愕地想了想,另有意味地说道:“唉!赵姑娘有许多事情不愿意牵连别人,她都自己承担了……李少侠,你要再去找赵姑娘吗?”
      李逍遥坚决地说道:“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韩医仙露出放心的笑,道:“呵呵……那我就安心了。我相信你和赵姑娘还有缘分的!”
      李逍遥道:“多谢前辈,那我们告辞了。”
       “稍等,”韩医仙道,“李少侠,我方才试你之脉,发现……你的内力骤增至不可思议之境,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逍遥一听,竟无喜悦之意,看来昏迷之时所听见的话原来是真的,赵灵儿要他与林月如在一起?为什么呢?
      见李逍遥闷闷不语,韩医仙也不好再追问了,只好说道:“少侠不便透露,老夫自不强人所难。请少侠与姑娘一路多加保重。”
      林月如道:“嗯,后会有期!”
      李逍遥与林月如离开白河村,便往西南的路行去。这一路之上,李逍遥不停地想着究竟赵灵儿在自己昏迷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竟没有注意到林月如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知过了多么久,李逍遥才想起:“林月如为何要跟着自己呢?”
      李逍遥转过头来,对林月如道:“月如妹妹,你回家吧!”
      林月如道:“为什么?”
      李逍遥道:“我离开家乡,是为了护送灵儿到苗疆。如今,灵儿给苗族的人带走了,虽说……她是自己愿意的,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我还是得到苗疆一趟,见到灵儿的母亲。”
      林月如没好气地问道:“见她母亲做什么?”
      李逍遥道:“向她提亲,这是我已经答应过婶婶的。”
      林月如怒道:“你……你就当着我的面说这话,那我呢?我算什么?”
      李逍遥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比武招亲是误会,这事……我已说了许多遍了。月如妹妹,你不必再跟我同行了,回家去吧!”
      林月如咬着唇道:“我不!”
       “可是……”
      林月如道:“我不回家,你管不着我!你以为我是跟着你?少臭美了,我自己爱离家逛逛,与你无关!现在起,咱们俩只是正好顺路,我爱走到何时,就走到何时,你管不着!”
      李逍遥被她的千金脾气弄得苦笑不得,只好道:“你……唉,我说你还是回去的好。”
      林月如往前快走了几步,道:“我想要什么时候回去,那是我的事!你管别的旅客做什么?真是可笑!哼!”
      望着她快走在前的背影,李逍遥百感交集。
      他想到林月如偷偷回家为赵灵儿取药时,顺便多带了个包袱,那时是不是就已经决定了她要和自己同行,离开家,到一个她也未知的前路去?
      这一路上她总是在激战的最前线,从来不肯让他半步,两人合力抗敌杀敌,她的胆识早已让李逍遥打心底佩服起来。虽说爱与她斗嘴,但是,他已深知林月如并不是原先他所想像的娇惯之女,而是真的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才会那么不顾危险地蹈敌之先。
      这样的个性若是个男子,李逍遥绝对要引为心腹,结为手足。若为夫妇,也绝对敬她如宾,相伴共闯江湖而终生不弃。
      林月如虽然不说,但是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说李逍遥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李逍遥与灵儿誓盟在先,他知道灵儿比月如更需要他的保护,更不能没有他。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放弃灵儿而择月如,在此时,心中确实充满了歉意与矛盾。
      两人这样一路无话,不知行过了多久,便见到官路大道的旁边,有公设的石桌椅休憩处,一名苗族装束的妇女坐在其中,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打量着路人。
      一见到苗人,李逍遥不禁就紧张了起来,暗自想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月如走在前面,她见到这名美貌苗妇,也是心里打了个突,立在道旁等着李逍遥。
      李逍遥步上前去,和林月如互换了个眼神,不料那苗族美妇已自己走上前,笑着问道:“小兄弟,借问一下,扬州城怎么个走法?”
      李逍遥听她语致轻柔含媚,口音有点不大像自己所见过的那几名苗人,戒心去了几分,道:“呃,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那苗族美妇笑道:“呦,那是我不好意思啦。”
      李逍遥道:“这位大姐,你是苗人?”
      那女子道:“是啊,瞧着很新鲜么?”
      李逍遥道:“原本以前是很少见到苗人的。”
      他保留了一层最近常见到,以免惹上无谓的麻烦。
      那苗人美妇即使不笑,眼角眉梢也带着几分甜意,道:“这位是你媳妇?汉人姑娘真是美!我要是男子,便见一个爱一个,不知选谁才好呢。”
      李逍遥大窘,道:“没,没这样,她,她是我妹子……”
      那苗人美妇笑着望了望林月如,道:“你是不是他妹子?”
      林月如别过了脸,不去回答,脸色甚是难看。那苗人美妇笑得腰枝乱颤,道:“啊呦,你们汉人的姑娘,被叫成妹子会生气的么?姑娘,我们苗人,若是遇上负心人,便赏他一颗蛊尝尝,他若是不听话,蛊就发作,闹得这个负心人生病做噩梦,甚或发疯,非叫他乖乖的不可!”
      林月如道:“哼,谁敢负心,我一剑把他杀了!”
      那苗人美妇笑道:“姑娘,你没这样狠心。我说你还是学学苗人的蛊术有用,呵呵……”
      李逍遥越听越不对劲,忙道:“这位大姐,我和我妹子还要赶路,不耽误你了。”
      说着,便要拉林月如前行,林月如甩手道:“我又不跟你一路,少拉拉扯扯的!”
      李逍遥道:“别闹了,我知道你不高兴,有话慢慢地说……”
      林月如道:“我高不高兴也不关你的事!”
      李逍遥突然转头一看,“咦”的一声,发现那名苗人妇女不见了。林月如也奇道:“她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
      在李逍遥与林月如说话之际,瞬间不见,实在是鬼神般的速度与身法。
      李逍遥感到哪里似有问题,道:“这苗女……会不会是与鬼阴洞那群人是一伙的?”
      林月如脸色一变,是有这个可能,那么她拦在路上,用意就是试探李逍遥与林月如是否会继续追踪赵灵儿了?
      林月如道:“不先找出灵儿妹妹,瞎猜也没用。”
      李逍遥点了点头,两人一路上遇人即问,也很快找对了路。李逍遥自从醒来之后,便感到身子轻捷许多,因此与林月如赶起路来也格外地快。
      扬州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远远地就望见了城的轮廓,还没进城,墙外就有络绎不绝的商旅队伍,也有不少城外的交易吵所,显出一派繁荣。
      城门的关口有许多巡捕、官差严阵把守。李逍遥起初并不以为意,本以为是因为扬州城大钱多是非多,所以关口把守也比较严格。
      李逍遥与林月如一进入城门,对门的市街上,便有一群人围在一面大墙前议论不休。
      李逍遥和林月如好奇地凑上去看,原来不过是张告示,写着:“奉扬州太守之令,近日府城内宵小猖獗,为确实追查嫌疑犯,往来商旅行客,依律只许进城,不许出城。”
      李逍遥略感惊奇,道:“只许进不许出?怎有这样的道理?”
      林月如也大为意外,道:“这太荒唐了!”
      旁边有一名城里人道:“这也没法子,近来扬州城里太不平静,偷窃的、灭门的,到处都是。二位怎会挑这时来啊?”
      林月如道:“治安不好,是你们的官老爷该抓人才是,禁止大家出城,这不是把一个扬州城当成了大牢房,一律关着吗?”
      那城里人笑了一笑,也不发表评论,便走开了。
      李逍遥道:“若我们真的要走,那几个官兵也拦我们不住,别理这张告示。”
      林月如道:“嗯,我饿了,咱们找处地方吃点东西吧。”
      李逍遥自无异议,两人在这大街上找寻可以下榻之处,一路上两边商店鳞次栉比,磨刀铺、酒肉铺、兵器铺、当铺、南北货、客栈,种种店面都是人声鼎沸,忙个不停。李逍遥经过了几间小客店,林月如都视若不见,李逍遥只当她还想逛玩,便耐着性子陪她。
      走了几条街,又见到墙上有一告示,写道:“查有女飞贼集团为盗者,目无法纪,四处行窃,作恶多端。特颁此令,有消息密报经证实者赏银二百两。”
      李逍遥道:“瞧瞧,扬州城里连女人都犯起案来了!”
      林月如道:“这真是特别,我还以为女贼是唐人传奇里才有的呢!”
      李逍遥笑道:“不知是你的本事高强,还是这些女贼的本事高强?”
      林月如微笑道:“如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一较高下!”
      两人继续随意地游逛,李逍遥眼尖,又看见第三张大告示,贴在药铺侧墙旁,十分显眼,但已经有些破了,上面写着:“扬州县令谕令,严施宵禁,闲杂人等晚间禁行,违者拘禁三日,罚银三十两。于犯众知情不报者,隐匿贼情者,罚银三百两。随地吐痰、便溺者罚银二十两。妨碍官差公务者罚银一百两。聚赌者罚银三百两。纵犬伤人,罚银十两。”
      李逍遥更是大奇,道:“月如妹妹,你瞧,这扬州县令将这些都贴成告示,不知有什么意思?”
      林月如越看越不悦,道:“我说这县令是个无能之辈!就是自己什么都管不好,才要这样宣示他的权力!我看哪,他们是绝抓不到飞贼的!”
      李逍遥道:“我是不知道他抓不抓得到,不过这样到处乱贴告示,看了真是满讨厌的。”
      林月如道:“反正咱们休息够了就走,不必呆在这个城里。那间客栈还不错的样子,咱们去吧!”
      李逍遥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这才知道,林月如这个大小姐所谓的“找处地方吃点东西”,是指扬州最大的饭铺与客栈,矗立在市中央最热闹的地区,进进出出者,皆是锦衣罗缎的富贵之人。
      李逍遥与林月如进入店内,要了两间上房,一桌上等酒席,李逍遥皆顺着林月如的习惯,他原本就是颇为随和之人,不管是困苦或是富贵,对他来说,逍遥自在是最重要的。
      他们两人一面用饭,一面听着邻桌的几名富商在谈论道:“最近,那女飞贼实在太猖狂了,听说所盗之物,无不价值连城,次级的她还不要呢!唉,弄得许多人的传家之宝,一夕无踪了,真是担心啊……”
      另一人气愤地说道:“扬州太守无能昏愚,也难怪无法积威!宵小们无人怕的,治安怎不日渐恶化?”
       “太守无能也就罢了,手底下又全是阿谀趋附之徒,没半个可用之材,想有所作为,真是做梦!”
      林月如道:“你瞧,我说得对吧?”
      李逍遥笑了一笑,道:“是,很对。”
      那几名商人又道:“这新太守一上任,分明是个小家出身,一辈子没见过钱,什么小钱都要,整天罚这儿罚那儿;啧!真是笑掉大牙!”
      另一人道:“别看他贪这小利,整天加起来也不得了啦,我说他这几年任内,油水足可刮个饱!”
      有人说道:“京里头在传言,现在普通的县令,两千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六百两银子一个师爷,二百两就可以买到一个巡捕的位子,这样的本钱,当县令一天就回收,以后全是净赚,天下竟有这么划算的生意!”
      原先那富商笑道:“赶明儿个出城后,我也去买个县令的位子玩玩。”
       “唉,贼不好好抓,定那么多的禁令!这县太爷是要对付老百姓,还是要对付贼啊?”
      李逍遥与林月如整顿饭里,身边的几桌所谈的尽是飞贼的可怕以及官府的恶形,可见这已是扬州城内居民的两大痛恨,对百姓伤害,或许还不下于妖怪。
      两人晚饭过后,林月如还要到处去玩,李逍遥并无兴致,一个人在房间里回想武功,自己细细揣摩着酒剑仙教他的一招一式,他这几场大战以来,所使的还是惯常使用的几招,有时想好好地使出别的不常用的招术,却因不够熟,而不敢贸然动用,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空档,正应该潜心研习。
      李逍遥在房间内时而回想剑诀,时而起身比画,剑随手刺出,嗤的一声,一道凌利剑气竟破窗而出,外头立刻传出人的惊呼。
      李逍遥怕伤了人,连忙推门而出,在房外的是吃饭时在邻桌的富商之一,他一直紧守着一个绿色的包袱,此时更是紧紧抱在怀里,吓得脸色发白,动弹不得。在他面前的花圃护栏被剑气削过,平整的切口触目惊心,那富商要是快走一步,腿上早就被穿个窟窿了。
      李逍遥道:“这位老板,您没事吧?”
       “啊,啊!”那富商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道:“没事,没事,英雄你……你练武功?”
      李逍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不小心打扰了您,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我没事,我没事。”那富商要走,却又停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唉……小兄弟……”
       “什么事?”
       “你……还很年轻,是来扬州城做什么的?批货?找姑娘?”
      李逍遥道:“不,都不是,嗯……只是路过……”
       “路过啊。”那富商不知在想什么,又道:“那与你同行的姑娘她……?”
       “她出去遛遛。”
       “出去遛遛,喔……”过了一会儿,那富商道:“你们住的这上房,是扬州城里顶级的,连我也舍不得住,真是大手笔啊,令堂官拜几品?在哪儿高就?我还要请您多多提拔呢!”
      李逍遥暗笑在心,想道:“我婶婶在余杭开个小客栈,想提拔你,最多能教你做两道菜!”
      他不喜欢这样见缝插针,有机会就钻营的人,便只微微一笑,道:“您没受伤就好,不小心惊动了您,对不住,晚安。”
      说完,李逍遥便闭门深坐,继续研究剑法了。
      时辰渐过,林月如一直没有回来,李逍遥等得有点心焦,信步出了房门,本想到处走走,猛地想到:“这城里有宵禁,我竟忘了,这可糟糕,月如妹妹再不回来,就犯了禁了。”
      他走到客栈的酒楼处,本想问店小二城里有没有什么可能是林月如会去的地方,一步入酒楼,便见到空旷的店面中,有三名无赖正包围住一名坐在桌前的女子。
      那女子肌肤极白,衣裳极柔滑,又似有意若无意地微微露出小半片的香肩,一头柔丝斜挽着,眼神妩媚,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口怦然。
      但那三名无赖的包围,显然很让她不耐。那三人个个其貌不扬,衣着吊儿郎当,笑道:“小娘子,你好香喔!让大爷抱一抱吧!”
       “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真想捏上一把。”
       “晚上有没有空啊?跟咱们快活快活!”
      那女子脸色不耐,李逍遥正在想要不要去救她,她已用那双涂着鲜红蔻丹的小手,擎起酒杯来,饮了一口,接着又倒满一杯,道:“你们喝不喝啊?”
      那三名无赖大喜,道:“喝!喝!”
       “这杯上有娘子的香唇沾过,就算是尿我都喝!”
       “我先,我先!”
      那女子就算冷冷淡淡的,还是透着说不尽的媚意,道:“别急,一人一杯,全都有份儿。”
      那三人喜不自胜,说的话也越见下流了,李逍遥想道:“原来是愿打愿挨,还好我没去多管闲事。”
      李逍遥正打算离去,那女子已柔若无骨地起了身,望向李逍遥。
      李逍遥一愣,不知她打算怎样。
      那女子却只是盯了他一眼,便转身向客房走去。
      接着便听见接二连三的“砰、砰”之声,那三名无赖已经相继倒地不醒了。
      李逍遥大惊,那女子倒是见怪不怪,便往客房而去。李逍遥好奇心起,追上前欲一探她的底细,只见那女子步入东边的一个小厢房,李逍遥好奇万分地在外探望,不大好意思问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弄倒那三名无赖,但又不舍这样就走。
      那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窗上,似乎正在对镜梳妆,动作还是那么柔媚,真是浑身的媚骨。
      此时,房内传出带着天生鼻音的语声,似嗔似痴地,说道:“那三个白痴只是中了醍醐香,躺在那睡上一个时辰自会醒来。小兄弟,你还想知道什么?”
      李逍遥面红耳赤,道:“不……没,没什么,打扰了……”
      李逍遥连忙快步回房,经过那富商的房间,进入自己房里,想道:“那女子真厉害,居然知道我在外面,可见到处都有高人,就连那娇媚入骨的女子,也深藏不露。”
      李逍遥等着林月如,不知不觉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李逍遥才睡下没有多久,便听见推门声,依那脚步声推断,应该是林月如。
      李逍遥本想起来,又想道:“不对,月如妹妹进我房间做什么?她有什么诡怪主意?”
      便不作声也不动,等着看林月如打算如何。
      只听得窸窣声动,李逍遥背上一暖,竟是林月如取过一件薄毯为他披上。
      李逍遥心头温暖,想着:“月如妹妹其实也很温柔的。”
      林月如接着却长叹了一声,这一声长叹中,有着无限温柔,一片哀思。李逍遥心口一动,竟感到这声叹息,与赵灵儿十分相似。
      林月如轻轻地说道:“唉!李大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呢?”
      李逍遥胸口一震,虽然这是他早已知道的心思,但林月如这么哀怨地说了出来,更让李逍遥心情大动,不知该何以自处。
      外面静寂无比,只有几声虫鸣,林月如坐在李逍遥身边,默然不动。李逍遥继续趴着装睡,心里却在想:月如这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她是愁容不展,还是正在看着他?
      陡地一阵骚动,自门外响起,有人大喊:“有贼啊!捉贼!”
       “贼?”林月如一跃而起,推了门便奔出去一探究竟,李逍遥抬起头来,疑惑地跟了出去,才奔出去,便听见铿锵的刀剑相格声,李逍遥奇道:“怎么了?”
      顺着骚动之处赶去,客栈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两道纤纤人影,斗得正激,竟是林月如与一名黑衣女子。
      掌柜和一些不知什么人,躲在暗处或是桌下,抱着头,没一个敢出来。
      只见前方的走廊上,一道修长的女子身影手上一挥,林月如挥剑格去,丁丁数响,尽是暗器被林月如击飞之声。那黑衣蒙面女子振掌往林月如胸前拍去,林月如一剑劈落,她无法得手,赶紧跃出廊外,林月如喝道:“休走!”
      便仗剑追了出去,那黑衣女子反掌又挥出暗器,林月如急忙挥剑挡格,伸腕疾刺,差点要劈断那女贼的手腕,女贼缩手惊呼一声,翻身就逃,林月如依旧紧追在后。
      那女贼的脚程极快,又加上肩上背了一包东西,逃得更是卖命,简直像是飞的一般。
      李逍遥虽没学轻功,但内力过人,倒也没落后,见前方林月如紧追不舍,三人顺着城墙一直往东跑,跑了四五里地,女贼忽又北转。
      林月如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女贼一个猛然转身,林月如反应不及,她手中银镖就要往林月如眉心砍下!
      林月如向旁一躲,那女贼掉头又奔,林月如暗恨这女贼不但手段狠,又狡猾,这么一惊一顿,原本七八步的距离又拉开了十几步,那女贼提气娇喝,便以壁虎游墙功窜上了一户大户人家的屋顶,林月如也会飞檐走壁,提气便追,斜绕了一小段路,跃上屋顶时,正好挡在那女贼的面前,喝道:“哪里逃?”
      女贼不得不以掌相迎,但林月如手中有兵器,她没有,一时间只能东闪西避,剑光中两道黑影穿梭来去,相战了不下十回合。
      李逍遥赶至,一剑往女贼背后刺去,不料女贼拔空而起,轻巧地飞至数尺之外,嫣然媚笑道:“嘿!偷看人家梳妆的小白脸儿,身手不赖,可惜奴家没空陪您玩了!”
      她翻身欲奔,李逍遥振剑刺去,喝道:“休逃!”
      那女贼抛出一物,笑道:“这是咱定情之物,你千万别给他人!呵……”
      李逍遥急忙闪躲开那物,碰地一响,那东西落在瓦上,原来是她原先背着的包袱。
      这么一失神,女贼已不见踪影了。
      林月如道:“快拦下她!”
      李逍遥道:“追不上,别追了。”
      林月如跺足道:“怎么这样就算了?……哼,咦,刚才你不是睡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李逍遥笑道:“有个人替我盖被子,还在我耳边讲一些奇怪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知不觉?”
      林月如俏脸绯红,瞪大了眼睛,怒目对李逍遥道:“原来……你……你偷听……你这个坏蛋!”
      李逍遥不再说下去,道:“你也太逞强了!那黑衣贼身手高强,你对付她太冒险了。”
      林月如不服地说道:“我们二人联手,谁还怕她?你为何要放她走?”
      李逍遥一拎包袱,道:“东西追回来就好了,追她也追不到的。”
      林月如道:“谁说追不到?我瞧见她往那儿一处豪宅奔了过去!”
      李逍遥道:“若她只是经过,你追也是白追,若那是她的藏身之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林月如眼珠子一转,突然变色,道:“我问你!她说……‘偷看人家梳妆的小白脸儿’,是什么意思?”
      李逍遥一窘,道:“就是……就是那个意思。”
       “你……你偷看她梳妆?”
       “不,不是,这说来话长……”
       “那‘这是咱定情之物’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月如,你别记着这些小事好不好?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完璧归赵。”
      林月如一脸痛恨,道:“莫非那名苗族女子,说什么见一个爱一个,就是在说你?呵!连一个路人都看出你是个轻薄的淫贼,我竟看不出来,真是瞎了眼啦!”
      李逍遥急道:“哎,你耳根子真软耶,我岂是那种人?”
       “不是的话,你舍得抓她入官吗?”
      李逍遥道:“我怎么舍不得?我是不想浪费时间,我要赶着去苗疆!”
       “哼!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李逍遥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李逍遥狠下心不理会林月如的无理取闹,径自提着那包裹往回奔去,林月如丧着脸跟在后面,一脸不悦之色。
      两人奔入客栈内,天色已经大明了,只见才刚开的店里,那名富商正在痛哭,掌柜和一些旅客都围在一旁安慰着。
      那富商泣道:“呜……我的行李被偷了,我的财产全在里面呀!我的金元宝……古董……呜……”
      掌柜的说道:“您必有价值连城的古董珍宝,否则那女贼还不屑偷呢!你这样有钱,丢了也只好认啦,至少命还在。”
      那富商哭道:“你有所不知哇!我是要回长安的,顺道经过扬州来做点生意,身上带的……就是所有财富了,谁知道……进城后就出不去,你们扬州太守要我们这些外地人困在这儿,不就是等着让女飞贼偷吗?呜……我一无所有了!”
      李逍遥与林月如步入店内,他们一进来,所有的人全静了下来。
      李逍遥将布包往桌上一放,道:“是谁的?我们抢回来了。”
      那富商连忙上前一步,将包袱解开,黑色的包袱底下果然是绿色的布包,那富商大喜过望,道:“是我的,是我的没错!”
      他也不顾众目睽睽,当场便将绿色布包展开,露出里面许许多多的元宝金银,看得众人眼都花了。
      他翻找了一会儿,脸色大变,道:“咦?……少了一样?我的紫金葫芦呢?”
      林月如道:“什么紫金葫芦?”
      那富商脸都红了,脖子也粗了,道:“是不是你们偷藏起来了?那葫芦是无价之宝,我愿意用全部的东西换回它来,你们这些都拿去不要紧,就还我那样便成了。”
      林月如好不容易听懂了他的话意,道:“你……你意思是我们跟飞贼是一伙的?”
      那富商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那紫金葫芦是我的命,你们拿走了,是要我去死啊!”
      林月如气得讲不出话来,道:“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你的东西抢了回来,你不但不感激,反倒诬赖起我们?”
      李逍遥也怒道:“这位员外,我们若是真的拿了你的葫芦,又何必把这包东西还你!?”
      富商道:“这样自盗自追的把戏,我在江湖上这么多年,看多啦!那紫金葫芦可是我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弄到手的!我……我要去报官!报官!”
      那富商急忙将所有财物包起,摇摇晃晃地大步往外奔去。
      林月如更是怒气冲天,在背后大声道:“好心没好报,不知道感恩图报就算了,还反咬一口,这种人,无情寡义,被偷光了活该!”
      李逍遥放眼观察店中的人,众人都露出不敢多管闲事的表情,更多人是狐疑的眼神。李逍遥想通了,自己和林月如两个年青男女,出手阔绰,又不像来经商投亲的,又会武功,是很容易启人疑窦。在场诸人或许全部都认为那富商说的是对的。
      李逍遥道:“如妹,算了。我看……咱们是中了那女飞贼的计了!”
       “中计?”
      李逍遥道:“那位员外的宝物,一定在那女飞贼的手中。我们抢回来的,只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林月如怒道。
      李逍遥道:“别心急,咱们好人做到底,想个法子帮他找回失物,就成了。”
      林月如嗔道:“哼!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谁要帮他找回失物!”
      李逍遥道:“非是为了他,是为了我们的清白。”
      林月如依然不服,李逍遥牵起她的手,道:“走吧,官府来了就来不及啦!”
      林月如本来还满心的不愿意,手被李逍遥用力地拉紧了,却不由自主地起了身,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依昨夜追奔的路径,往城东转北,跃上高墙,便见到南边有一处大宅院,十分安静,远远望去好像还有许多白色灯笼摇曳着,像是个服丧之家。
      林月如奇道:“我昨晚见那女贼是往那儿奔去,怎么是丧家?”
      李逍遥道:“或许那女贼狡猾过人,找了这让人绝不疑心的掩蔽之所。”
       “嗯,有道理,咱们打听打听。”
      李逍遥与林月如以轻功赶至那户大宅外,信步往有市集之处行去,越是有市集的地方,消息就越多。
      林月如见到一处专卖女红刺绣之物的地方,便走进去。李逍遥道:“唉,你也会刺绣?”
      林月如道:“你不知道这地方,传说流言最多?”
       “是吗?”
       “哼,我不爱这些女红针线,就是每回做的时候,丫环老婆子就聚在一堆,净说些别人的闲话,我见了就讨厌得不得了,恨不得掩着耳朵逃得远远的。女人一刺绣,没有不讲闲话的!”
      李逍遥想想,就连可爱的丁香兰姐妹,好像也都是边做针线边聊别人家的事,看来这似乎是女子的通病。
      林月如与李逍遥走了进去,装出挑选针线珠花的样子,立刻有个手持绣框做到一半的妇人道:“媳妇真标致,相公陪你出来选针线?”
       “呵呵……小两口,羡煞人啦!”
      果然马上开始八卦,林月如微笑地说道:“我们才搬来,什么也不懂,大姐姐们可得告诉我这里谁好相处,谁不好相处,免得我得罪人了。”
      那几个妇人,最少都可以做林月如的娘了,林月如这声“大姐”叫得出口,连李逍遥都不禁佩服她的虚伪。
      可是这肉麻的虚伪偏是最有用的,要知道女人年纪越大,越怕人说起,因此故意把她说小了,就算一听就不真,她还是会很高兴,甚至将你引为心腹。
      那几名妇人一听,全都笑了,有的说道:“小媳妇嘴真甜,真教人疼!”
       “你相公好福气,真是一对郎才女貌!”
      林月如道:“我瞧旁边有人在办丧事,心里很怕,大姐,你们知不知道那家出了什么事哪?”
      其中一名妇人马上露出神秘的表情,说道:“我跟你说啊,妹子,隔壁那栋大宅也是不久才搬来的。”
       “不久才搬来的?这真奇,一搬来就出了丧事?”
      林月如一接腔,话题就热起来了:“不不,更怪呢,一搬来就挂灯笼,这里应该是早就有人死了,却人一死,女主人就搬家,这不是挺奇异的?”
       “最奇怪的不是那样,这户人家白天很少见到有人出来,到了半夜,却常听见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声音。”
      另一人道:“听说主人就是个寡妇,一个寡妇靠什么发财?连家里头的丫环婢女都穿金戴银的。”
       “那些丫环,个个都妖精似的,鬼灵精呢!问也问不出什么,不知道在闹什么鬼。”
      另一人道:“我进去过。”
      这话一出,大家都望定了她,她道:“隔壁这户人家,有一回买了一大堆针线,要我送进去,我一进去就迷了路,差点走不出来,结果……”
       “结果怎样?”众人追问。
      那妇人道:“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开了一个暗门还是什么的,抬眼一看,阿弥陀佛,一辈子没见过堆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看得我眼儿都傻了!”
       “什么?那后来怎样?”
      那妇人也有几分不解,道:“后来,我突然眼前一昏,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是在家里的地上……”
      众人哈哈大笑,道:“王妈,你做白日梦啦!”
      这些话无异证实了那户丧中人家,是有问题的。
      李逍遥与林月如确定了这一点,林月如随便买了些针线,便与李逍遥一同出来,两人二话不说,同赴那所大宅。
      由外望去,虽然只能见到迎风轻动的白灯笼,但是还是大约可以感觉出门内豪华的楼台与庭园。这样的大宅子,人口定然不少,但这样死寂,又不与他人交往,内情并不单纯。
      林月如道:“我们要夜里潜进去?”
      李逍遥道:“来不及了,你忘了那员外报官了?咱们若不比官府快一步找回东西,恐怕就要耗上半天在官府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逍遥道:“开门见山,若不成就硬闯!”
      林月如把头一点:“好,就这样。”
      两人一同用力地敲着大门,引起不少人侧目。
      过了好半晌,大门咿呀而开,一名身穿鹅黄丝绸衣裳的少女开了门,她腕上戴着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两人,柔声道:“两位有事吗?”
      李逍遥道:“我们要见贵府主人一面,有极要紧的事。”
      那黄衣婢女道:“对不起,现在我们家主人不在,有什么事,可以留个口信,或请晚点再来。”
      李逍遥道:“我非现在见她不可!”
      黄衣婢女微微一笑,道:“她不在,抱歉。”
      说着就要将门掩上,林月如一个箭步上前,顶住了门,道:“我们进去等!”
      那黄衣婢女手腕一动,似乎要有动作,却听见丁丁当当,一阵细碎轻铃声奔了过来,是一名身着火红丝衣裳的女子,手上脚上都戴着镶工精致的金铃,奔跑之时,阵阵韵律节奏有如美妙音乐。
      红衣婢女追来,含笑道:“等一下。夫人说,请贵客入内。”
      李逍遥与林月如一怔,那红衣婢女转身道:“两位请随我来。”
      不知屋主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开门迎敌,反倒让李逍遥与林月如更感到她城府极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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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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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6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09:2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枉遭刑宪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走向大厅,还没靠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沉香。   香气传来的方向正是大厅中央的炉子。整间一眼可以看完的大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正中央一座神桌,上面供奉着经书、牌位、素果、香炉等物之外,一名身着黑色薄衫的女子,正跪在神桌前的蒲团上,虔诚地颂经。在她两边,左边一排红衣婢女,右边一排蓝衣婢女,放眼望去,红衣的美艳,蓝衣的清丽,教人目不暇接。
      李逍遥与林月如等那身穿黑纱的女子诵完了经,那女子柳腰微拢,缓缓站了起来,就连这样一个动作,都有说不尽的媚意。
      她回过头来,娇嫩的脸上,一双眼中秋波横流,说起话来色若欲动,李逍遥一时竟看怔了,她分明就是昨晚在客栈的那名女子!
      见到李逍遥这目不转睛的样子,林月如眉毛皱了起来,难掩怒色。
      李逍遥定定地望着她看,但她却一脸不认识李逍遥的样子,轻道:“奴家姬三娘,守寡待死,不知二位找我这未亡人,为了何事?嗯?”
      李逍遥知道这名自称姬三娘的女子,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为她的妩媚入骨而一时有点晕头转向,用力咳了一声,道:“请……请问这位大姐……”
      姬三娘呵呵一笑,那柳腰的颤动也引人遐思,娇声道:“呵……小相公,你的嘴真甜,奴家已年老色衰,听了这样的叫法,心头欢喜得很,你再叫我声大姐,好嘛?”
      她这一声恳求,简直像整个人都要依偎上来一般,就连林月如都看得有些怔了,她也从未见过这么媚眼媚态,浑身都像没有骨头般的女人。
      李逍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咳,咳,这个,这不是……嗯,我有事要问您。”
      姬三娘道:“什么事,奴家什么也不知道,您问,我答不出来,你可别恼我。”
      李逍遥勉强逼自己不要去听她的浪声浪语,道:“咳!是这样的,昨晚我们追一位女飞贼,追到这附近时给追丢了,所以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女飞贼?”姬三娘一手按着鼓鼓的酥胸,一面像整个人就要往李逍遥身上倒下来似的,道:“哟……吓煞人啦,难道……公子您认为……女飞贼躲在我这吗?哎哟,奴家无依无靠,怕得很哪,公子,您就留在这儿,帮我看着门户,好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成……”
      李逍遥忙道:“啊,不,这不是……不是说飞贼在这儿,只是朝这里飞过。昨天夜里,夫人可曾听见屋外有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姬三娘想了想,媚眼秋波又荡了过来,娇笑道:“昨夜……?呵,当然有啊……”
      李逍遥追问道:“那夫人可曾看见有人……从您这屋顶跳入院子中?”
      姬三娘目露愁色,哀怨中带着三分痴嗔地对李逍遥道:“月圆之夜,奴家独守空闺,昨夜又是孤枕难眠,盼呀盼呀,看会不会盼到一位翩翩郎君从天而降,来陪陪奴家。”
      李逍遥面色一红,故做怒色,道:“夫人!请勿如此放浪形骸,我是问您飞贼!”
      姬三娘微笑道:“这……”
       “有,还是没有?”
      姬三娘道:“唉,奴家再怎样姿色鄙陋,也不会去盼一个飞贼,从我家屋顶跳下来啊,何况,还是个女飞贼呢……”
      李逍遥道:“就是说,没有啰?”
      姬三娘轻移莲步,步近了他,道:“相公,您这么想抓飞贼的话,今晚何不在这寒舍住下来?说不定……那飞贼又从我这屋顶经过,不就可以逮个正着吗?”
      李逍遥道:“这……不太妥当吧……”
      姬三娘真的走近了李逍遥身侧,浑身不知什么香气,扑鼻而来,近看更发现她身上的衣裳布料薄得几乎透出了肌肤的颜色,白得让人目眩。
      姬三娘靠近了李逍遥的脸,说话之际,清香扑鼻:“奴家最最崇拜有正义感的侠士了……您就让奴家达成这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肯么……?”
      李逍遥道:“我,我……已投宿客栈了……”
      姬三娘笑道:“呵呵……小相公,投宿客栈多花钱呀!这扬州城治安这么差,我这房子这么大,就是没有个男主人,到了晚上,奴家心里会害怕呢!”
      她说着,声音微颤,好像一点惊扰就会吓坏了似的,李逍遥道:“是……是,大姐没人依靠,过日子是真辛苦了一点……”
      姬三娘一把握住了李逍遥的手,道:“您何不搬来这住下,岂不两全其美?”
       “这……这……我考虑看看……”
      在一旁的林月如再也受不了,发话道:“哼,未亡人?当着牌位面前这样风言风语地勾引男人,算什么未亡人!”
      姬三娘媚笑道:“呵呵……比起孤男寡女,双宿双飞,投宿客栈,还共处一室的,奴家的脸皮还算薄了点呢!”
      林月如脸上一红,怒道:“你……你说谁!!”
      姬三娘媚眼一吊,笑道:“谁搭腔就说谁。”
      李逍遥连忙道:“别吵,有话好说……”
      林月如气得浑身发抖,道:“谁跟这骚狐狸有话好说?哼!你爱听她说话,你自己留下来听吧!”
      林月如转身便往外跑了出去,李逍遥大急,叫道:“月如!你去哪里?”
      背后的姬三娘含笑道:“呦……小妹妹气跑啦?姐姐逗逗她,怎么就这个拗呢?”
      李逍遥道:“抱歉,打扰了!”便追了出去,仰头望去,林月如已奔上院子右边的围墙,几下足点起落,身子奔到了屋顶上,背对李逍遥,疾奔开去。
      李逍遥在地面上追林月如,一面仰头问道:“月如!你爬那么高干嘛?”
      林月如道:“你管我!”
      一面说,脚下越跑越快,一蹬便跃至扬州城墙,李逍遥虽不擅轻功,但凭着这几日的揣摩,也掌握了点诀窍,气沉腰际,双足放虚,往上一纵,便也蹿上了城墙,但是两脚一时无法协调,才立在城墙上,便身子摇摇欲坠,连忙双手乱晃,叫道:“喂,喂!救命啊!”
      林月如一惊,蹿上前拉住了他。
      李逍遥却反手抓住林月如,笑道:“你还跑?”
      被他这么一拉近身,林月如全身一震,整张脸红透了耳朵,用力一推李逍遥,道:“早知道就摔死你这臭小鬼!”
      李逍遥笑道:“你在生什么气啊?”
      林月如狠狠地说道:“你去跟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一块儿算了!”
      李逍遥道:“咦?这是怎么说起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林月如大声道:“还要我说?你好意思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看到狐媚的女人,就失了魂似的,连自己是谁都忘啦!”
      李逍遥道:“你是说那个姬三娘啊?我给她迷了吗?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被她迷倒?她没有你漂亮。”
      见李逍遥说得这样斩钉截铁的,林月如斜睨着他,道:“你……你最爱骗人,你明明说我丑……”
      李逍遥道:“你别老提这旧账好不好?我真的不记得说过你丑,你是真的美啊!那个姬三娘……我承认她是有点女人味……”
      林月如叫道:“你果然就是忘不了她,就喜欢那媚样!”
       “你话不要听一半哪,我的意思是就算她再漂亮好了,我也不会忘了真正的任务,你说,我是不是意志力过人?”
      林月如嘀咕道:“我看你分明见了姬三娘晕头转向了……咦?”
      林月如身子一矮,拉着李逍遥伏了下来,李逍遥道:“又怎么了?”
       “嘘!你看。”林月如一使眼色,李逍遥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城墙下井边闪来一道黑色的身影,赫然便是姬三娘。
      姬三娘手上拿着一个小布包,无声无息地走向井边,左张右望,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身子一纵,跳进井里。
      李逍遥与林月如大惊,探出头来,但想了一想,便确定姬三娘绝不是突然间想不开,跳井自杀,她手中还有个小布包,那绝对才是她跳井的原因。
      林月如道:“你看她鬼鬼祟祟的,这井里头一定有古怪!”
      李逍遥一点头,两人同时跃下城墙,包围这井口,细细地查看。
      李逍遥探了探头道:“你瞧,这井里还有这么一层层的扶梯,我看下面不是水,恐怕是些别的。”
      林月如道:“咱们下去探一探!”
       “如果姬三娘真的是飞贼,正好可以将她当场人赃俱获!”
      凭他们两人,抓一个姬三娘,当然没有问题。
      计议已定,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攀了下去。井口十分宽大,足以容纳一名大汉进入,更不用说姬三娘纤细的身子,出入简直是太轻易了。李逍遥和林月如很快便溜下井底,果然连半滴水都没有,反而是间更宽大的井底地穴。
      两人前后走进地穴的通道,这井下十分通风干燥,通路纤尘不染,说明是常有人进进出出的。直到尽头之处,豁然开朗,果然真的是一间密室。
      点起了几盏油灯的室内,除了十来口装饰华美的大箱子之外,满地还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在油灯的光照下,发出阵阵灿然光辉,照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不过,李逍遥和林月如知道那些金银根本不是重要之物,才会随便堆在地上,重要的必定是箱子中的东西。
      箱子都以重锁锁住了,林月如低声道:“那员外说的紫金葫芦一定在里面,可是我们开不了箱子。”
      李逍遥抓住重锁细看,也有点无奈,道:“亲自追到这里来了,却……唉!”
      他手劲一重,那锁竟然“喀”的一声被他捏破了。
      林月如一怔,道:“这锁这么脆弱?”
      她亲自拉着另一个箱子的锁,用力去扯,却没半点影响,细看李逍遥手中的破锁,也非常沉重,并不是随便就会断的。李逍遥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林月如看了看李逍遥,又看了看锁,才道:“这两天我就一直奇怪,怎么你突然轻功变好了,身手也变快了好几倍,你……你的内力像比从前强了许多,韩医仙说时我还不信。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逍遥道:“是灵儿她……唉!”
       “就算她把内力全给你,你也不会一夕就变得这么厉害!”
      李逍遥道:“先别说这些了,赶快找出紫金葫芦才是。”
      他一个一个捏断铁锁,箱上的重锁在他手中应声或断或破,箱子也轻易被掀开来,里头的东西个个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些像是水瓶,有些又是靴子衣服什么的,看得李逍遥昏头转向,他看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在哪里,但也不去多想,只是一心一意地找寻紫金葫芦。
      其中一箱里果然有姬三娘进入时手持的小布包,两人将之展开一看,包裹里是个葫芦没错。
       “是这个吗?”
       “不管是不是,她不会没事抱个葫芦跳进来吧?”
       “说得也对……”
      两人取了这物,李逍遥却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林月如问道:“你怎么了?”
      李逍遥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林月如道:“回去再慢慢想吧,我们先将失物还给事主,再慢慢地说。”
      李逍遥想也只能这样,便和林月如一前一后地出了密室,通过走道,爬上井壁。不过这一路李逍遥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
      为什么姬三娘明明进了井,人却不见了?井底有别的通路吗?她会这么大意吗?
      这种种疑团,让李逍遥感到某种计谋的意味。
      林月如一出了井,立刻惊呼了一声,李逍遥闻声,加快速度攀上,道:“怎么啦?”
      一见之下,整个人都愣住了。大批的官差,不但包围在井边,甚至城墙上也有弓箭手,附近更是少不了刀剑在手的官差。
      其中一人道:“有人密报女飞贼在此藏匿贼物,果然人赃俱获!给我拿下!”
      林月如正要出手反抗,李逍遥急忙眼神一使,两人逃走虽然轻易,但是成了通缉犯,可就划不来了。
      两人就这样双手被反绑,在大批的官差押送下,一路堂而皇之地被押解至衙门,引来不少路人好奇地围观。
      李逍遥与林月如被押进漆黑窄小的公堂里,两边衙役林立,还有不少刑具陈列。
      一名差役用力将李逍遥往前一推,道:“还不跪下!”
      李逍遥被踢得趴跌在地,也许看林月如是个女子,或是别的因素,竟不怎么敢对她动手,任她昂然而立。
      不一会儿,穿着县令命服的男子,与一名儒生打扮的师爷升堂办案,但是县令并没有坐在首位,反而待在旁边师爷的位子。不一会儿,有人慢慢地步了出来,是个容貌端严,身材肥硕的男子,身上的官袍金灿俨然。
      县令与师爷同时拱手,恭敬地说道:“请太守升座。”
      那名官着五品官袍的肥硕男子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坐在上首,说话也是慢慢的,缓缓的,果然是个命官的气度,道:“飞贼落网,乃扬州之大幸;皇威无边,诚下官之蒙恩。女飞贼及其党羽人赃俱获,口供招来!”
      他这一升堂就来两句文绉绉又狗屁不通的骈文,想必是早就背好的,林月如对他满心不屑,道:“招什么?我们又不是贼!”
      太守道:“无用之辩是为狡辩,女飞贼,从实招来,还可从轻发落。”
      林月如冷笑道:“要从实招来,有何不敢?本姑娘身家光明正大,我爹是苏州林家堡堡主,也就是当今南武林盟主林天南,我姨父则正是当今朝中的刘尚书!”
      那太守眼睛一亮,太守是五品,他这捐来的地位则要再低一级,叫从五品。而尚书至不济也是从三品,足足比他高了四级,已经是整天面对皇上的,他千万惹不起。
      扬州太守猛地想起:朝中是有个刘尚书,据说他的连襟居然在混武林,还好没出什么犯了官府的事,反而对当地的治安很有帮助,所以皇上才没追问他为何与民间游侠之辈交往,甚至他还很得上意,官场地位稳固。
      自己如果巴结上这个当朝权贵,那可以说是一下子攀上骥尾,前程无量了。
      太守正要下令先解了林月如的手铐,以礼相待,慢慢地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林月如是被人赃俱获的,女飞贼在城内犯案累累,这么大的案子,不是自己说放就能放。再说,当庭放人,难免落人口实。不如先加以施威,确定她的罪名之后,再看要持之以挟刘尚书,还是索性趁机大办,替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彻底地翻转,博得扫贼有功的美名。
      林月如怎想得到这个太守满脑子计算的,都是名利官位?扬州太守脸上温色顿去,转为盛怒,道:“大胆刁贼,还敢胡言乱语!”
      一旁的县令和师爷可没这太守八面玲珑的心思,一听林月如报上家世,他们也略有听说,而太守居然对她发威,这可不大像太守平常的作风。
      师爷连忙道:“大人息怒,这飞……姑娘说得跟真的一般。若如其所说,那我们还真不能得罪她。”
      太守怒目一瞠,心中暗笑县令与师爷果然是一辈子爬不上高位的棒槌,一面正气浩然地说道:“哼!当朝大员的亲人,怎么可能打家劫舍,以千金之体,落幽冥之井?我当朝皇上圣明,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命官!此贼满口胡说,欺君蔑上,罪业更重!”
      师爷与县令几乎疑心这个太守是否是别人,这种正气凛凛的话,怎么可能是他口中说出来的?
      不过扬州太守也知道:将来要不与林月如结成仇,那就千万不能再惹她,最多只能对她装样子,让她害怕,万一真的对她动刑,弄假成真,反对宦途有碍。
      太守转向李逍遥,道:“本官听说这帮飞贼,全是女子,你一个须眉男子,为何也与女贼同行?”
      李逍遥道:“我不是飞贼党羽,你查清楚!”
      太守充耳不闻,道:“贼党哪里人氏?家有何人?以何为生?”
      李逍遥老实答道:“小的是余杭县人,父母早亡,无兄弟姊妹,有一婶婶在家乡开一间小客栈营生……”
      太守听了,居然一敲醒堂木,道:“好!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李逍遥没想到这样老实回答,结果是判二十大板,不禁大惊,道:“喂,等等,我说的是实话啊……”
      两名衙役上前,抓起长木棒,重重地击打李逍遥的屁股。李逍遥放声哀嚎,但他自然而然地运起内力相抗,其实觉得半点也不痛。
      林月如担心回头望他,急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李逍遥倒也满开心的,这就算是苦中作乐吧。
      二十板打完,李逍遥还觉得过得太快。
      太守又道:“还不从实招来?”
      李逍遥边装出哀声,边道:“大人……哎呦……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呀!”
       “还不肯招?再打!”太守再度一敲醒堂木,那两名差役又上前,乒乒乓乓一阵大棍,往李逍遥屁股上打去,李逍遥虽有内功可以护身,也不禁想到:一般百姓若是被枉抓,而做官的问不出东西,就这样打,能挨得了几下?还不是就屈打成招了?一想到这里,对上首的这些个官,更是气愤。
      二十板打完,太守又问:“你招不招?”
      李逍遥苦笑道:“大人,我招,我招出案情。”
      太守道:“哼,小贼蛮悍,就是怕打。你说!”
      李逍遥道:“我们会去井底下,是因为见到城内一户人家的女主人,拿着这跳进井里,我们便追下去看,在井底下发现一间密室,我们取回朋友的失物,出来就见你们已经包围我们了……”
      太守用力一拍桌:“大胆!还想狡赖?”
      李逍遥叫道:“大人,若能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抓到飞贼全党,你枉抓我们有何用处?”
      师爷也道:“大人,这主意不错,咱们就利用利用他们。能抓到人是最好,要是抓不到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俩给定罪,您意下如何?”
      太守想了一想,道:“这曲法枉纵,于古无例。不过……嗯……”
      太守左思右想,如果李逍遥和林月如说的是真的,那自己抓错了人,还抓到林月如这尚书亲戚,可谓其过不小。而纵容真正的女飞贼,以后自己的威望还是无法建立。
      如果李逍遥说的是假的,只是欺骗自己,那放走了他们,不是要被耻笑吗?
      太守左思右想,花花肚肠千思百转,倒给他想出了个两全的法子,道:“好,本官姑且信你一回!限你两天之内抓到女飞贼!”
      李逍遥大喜,道:“多谢太守!”
      太守道:“不过,这女子得先留下。”
       “什么……”
      太守冷笑道:“如果你敢逃走,我立刻办她!”
       “可是……这……”
      林月如竟不做声,太守道:“男贼当庭放人,女贼还押,退堂!”
      李逍遥的镣铐被解开了,但是却眼见着林月如被拉下去,李逍遥连忙跟上,一路跟到牢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关在这阴暗潮湿之地。
      李逍遥道:“月如……”
      林月如淡淡地说道:“你赶快去捉贼吧,我不要紧。”
       “可是你被关在这种地方……”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哼,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将那寡妇抓来,就可证明我无罪。怎么?舍不得下手吗?那也好,我就关在这里,不去碍着你们。”
      李逍遥哭笑不得,道:“都什么节骨眼了……好,我马上去抓真正的女飞贼,让你无话可说。”
      林月如道:“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李逍遥仍不放心,道:“你在这里……”
      林月如道:“快去!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这种地方我根本就不怕!”
      李逍遥道:“还是我先赶回苏州去,通知你爹请些大官来保你?”
      林月如怒道:“你说来说去,就是舍不得去抓女飞贼?哼!”
      李逍遥忙道:“不,我是担心你受不了这里,如果你要我先抓人,那我就先抓人。”
      林月如道:“抓不是说说就算的,要抓就快去!”
      说完,林月如背转向李逍遥,愤怒地不想理他。
      李逍遥无奈,只好多看了林月如的背影一眼,便赶紧往姬三娘的家宅赶去了。
      天色已黑,李逍遥一路以轻功疾奔,很快便赶到姬三娘的大宅外,潜入四下查看他本打算抓到人之后,严逼拷问,怎样都要先捉到人再说,一想到林月如身陷地牢,他已经无心对姬三娘手下留情了。
      李逍遥在这大宅前后全找了一遍,完全找不到姬三娘的人。
      李逍遥想道:“这娘子狡猾之极,我和月如下了井之后见不到她,便该知道这是她的诡计!她既然如此工于心计,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等我来算帐。不过……这两天为了把罪名栽实在我和月如身上,她也必然不会去犯案,一定还躲在这里!”
      李逍遥等到夜渐渐深了,城里几乎已听不见人声,婢女们还三三两两地在这大宅到处巡视,那慎重小心的样子,让李逍遥确信这所宅子里的婢女,绝对也都是飞贼同党。
      李逍遥翩然落在大厅前,大厅的门户洞开,一眼望尽,本是不会有任何人疑心这里有什么问题的。但李逍遥知这位姬三娘的心机比一般人深沉,越是门户大开,越要小心。
      转头一见门内的牌位,李逍遥直觉得不对,冷笑着想:“嘿,这个娘子这么风骚,怎么可能诚心拜亡夫?她有亡夫吗?”
      李逍遥大步上前,检查牌位,整张神桌上并无什么异样。
      李逍遥弯下腰来,欲探神桌下方,膝盖一碰在蒲团上,就觉得有点怪异。
      李逍遥掀开蒲团一看,登时脸现喜色,那蒲团果然遮着一个小小机关,平时姬三娘假装虔诚,跪在这里诵经,万一有状况,她只要膝盖往下一顶,就能打开机关了。
      李逍遥按下机关,左边的屏风后面发出轻微的声音,若非此时万籁俱寂,这么轻微的机关移动声是绝听不见的。
      李逍遥绕过屏风,屏风后的墙正缓缓转动着,若是转完了一圈,墙又会恢复为普通的样子。李逍遥连忙身子一闪,窜进秘门之中。
      墙后的走道宽阔,两边每隔十几步就有一盏灯光,十分地温暖舒服,还隐然有股脂粉香气。
      李逍遥顺着粉香笔直前进,眼前一道门雕花镂空,垂着湖水绿门帘,门内的红木花钿桌椅,也都雕得精细无比,到处都是文雅的古董玩物,墙上挂的几幅美人图则让室内充满柔媚之意。
      姬三娘的身影,从容地在一扇雕花镂屏后若隐若现,姬三娘背对李逍遥,抬起手臂将一头柔瀑般的长发挽起,她举手之际,整幅衣袖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粉臂。
      李逍遥不敢多看,这样步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闺房,也不是该有的礼数。
      姬三娘却笑道:“追到这儿,怎么不敢进来呀?”
      李逍遥想:“什么男女大防,为了救月如妹妹,也只得对她无礼了!”
      李逍遥跨步而入,道:“你就是女飞贼,我已经知道了,你随我去衙门吧!”
      姬三娘笑了一笑,款款起身,走了起来,一面道:“真正的女飞贼已经在牢里,你还要我去做什么?”
      李逍遥怒道:“哼,你很奸诈,我想是你骗了我和月如进入井里之后,自己出来通知衙门抓人,对不对?”
      姬三娘笑道:“呵……我通知衙门来捉贼,看是谁偷偷钻进我家井里,若是夜里爬了出来,不知会对我做些什么呢。”
      李逍遥道:“你做贼的喊抓贼,快随我去衙门!”
      李逍遥跨上前一把要抓姬三娘,姬三娘竟不退后,整个人迎了上来,反倒吓得李逍遥退了一大步,否则就要把她抱个满怀了。
      姬三娘笑道:“哪,你不是要捉我吗?来啊,把我整个人扛去。”
       “你……好,别以为我不敢碰你!”
      李逍遥更是铁了心,再跟她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就中了她的计了。李逍遥往前一抓,却扑了个空,姬三娘身形如电,竟能在这转瞬之间闪出几步之远。
       “呵呵……我飞天猫姬三娘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那丫头坏我好事,我总要讨回。你说,我这样哪里不对?”
      李逍遥道:“对不对,不是凭你自己说的,跟我到衙门解释清楚去!”
      他反手一拔,剑随手出,刷刷一连三剑,姬三娘一一闪过,身手灵活无比,果然不愧“飞天猫”这个外号。
      姬三娘确定李逍遥不被她的媚功所迷,冷笑道:“衙门我去不得,阎王殿你倒得走一遭!”
       “你想杀人灭口!”
       “呵呵呵……死在我的石榴裙下,算是便宜你了!”
      姬三娘笑语未毕,左手一扬,一样银光已当头刺向李逍遥眉心。
      李逍遥挥剑格去那物,原来是一把银色的尖刺,还带着一股腥气,可见喂了剧毒。
      李逍遥道:“最毒妇人心,看你还有何说!”
      李逍遥的长剑抢攻而上,姬三娘一击失准,已握了短刃在手,两人一来一往,过了数招,姬三娘节节败退。“当”地一声,原来又是一道暗器被李逍遥格飞,李逍遥手中剑法根本连停都没停,竟能又格开她的暗器,令姬三娘大惊。
      姬三娘自知不是对手,与其被刺伤而败,不如使计脱身。
      李逍遥一剑刺去,姬三娘突然抛了短刃,站在原地不动。
      李逍遥剑势一回,没有刺进她的脸,以剑刃横在她颈前,道:“你为何弃了兵器?”
      姬三娘也不管剑抵在脖子前,使劲扭着身子假装哭道:“疼死我了,你打得我好疼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李逍遥铁青着脸道:“别装了,将你交给衙门发落,还有得你好受!”
      他身子一闪,便将姬三娘的玉臂扭住,反扭在后,姬三娘怀中藏有她自苗人处得来的蛊毒,本拟李逍遥接近之时,便借着碰触传予他,谁知李逍遥浑若无事,姬三娘反倒大惊,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李逍遥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在他从前在海上遇见那名小苗女时,曾让小苗女身上的蛊神吸了他的血,蛊神的唾液流进李逍遥血里,让李逍遥产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抗体。那小苗女的道行在苗疆内数一数二,她的蛊神更是厉害,普通的蛊毒对李逍遥来说,已是完全无用了。
      李逍遥抓着姬三娘出了地下密室,以轻功直接赶往衙门,闯入衙中,对差役道:“人我抓来了,快叫太守开庭!”
      那差役道:“少侠,太守和县令都已经睡下了,他们要明日午后才会办事啊!”
      李逍遥怒道:“我人已抓来,你们就得马上放了月如!否则她再跑了,我可不管!”
      那差役无奈地说道:“这……可是太守、县令各自有好几个姨太太,都住在不同的地方,也不知道今晚他们在哪个姨太太那里……”
      李逍遥道:“那我把女贼交给你们,先把月如放出来!”
       “不,不行哪,没有上面的命令……”
      李逍遥火大万分,这时那师爷来到衙里,一见李逍遥抓了个俏生生的女子,连忙道:“李公子,你抓到人啦?”
      李逍遥道:“叫你们老爷马上升堂!”
       “是,是。”那师爷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恭敬,将李逍遥请至堂上等候,没多久,太守、县令果然都赶了过来,连官袍都穿得好好的,这更让李逍遥觉得有点意外。以这两位的作风来说,这么晚了还在关心公事,那是万万不可能,怎么会现在还穿着官袍,真是大有文章。
      升了堂之后,李逍遥将姬三娘往前一送,道:“这才是真正的女飞贼,你瞧清楚了!赶快把月如放了!”
      太守道:“想不到李少侠这么快就把人抓到了,唉,不过,本官已经命人去召来一干证人,请李少侠稍候。”
      李逍遥微感奇怪,为何太守会变得这么恭敬?不过他也没时间多想,只想快点结束这里的事,带林月如出来。
      不久,在官差的带领下,客栈的掌柜、店小二以及那名富商,都赶至衙门,跪在堂上待问。
      太守一一问了众人昨晚住在客栈之人是否有这名女子等等问题,有条不紊,掌柜及富商皆详细回答,完全证明姬三娘涉案不浅。
      太守喝道:“堂前的女子抬起头来!本官有话要问你。”
      姬三娘来个默不作声,太守又喝道:“大胆刁妇,本官问话为何不答?”
      姬三娘笑眯眯地说道:“你在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在唱戏哩!”
      太守道:“大胆贼妇,竟敢藐视朝廷命官!”
      姬三娘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腰枝乱颤,笑得让扬州太守浑身不对劲,喝问道:“住口!你笑什么?”
      姬三娘笑道:“我笑自己一念之仁,反而让自己放的狗咬了。”
       “此话何意?”
      姬三娘道:“有一天晚上呢,我潜进王员外家逛逛,正好撞见那王家三姨太,跟个肥硕汉子在后花园办好事,哎呦,今日一见,那偷人家娘子的人,竟坐在高堂上问话呢。”
      这件隐私被当众掀了出来,太守当场差点坐身不住,喝道:“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姬三娘笑道:“我气自己没顺手一刀宰了你,现在倒成了祸害!”
       “你……”
      师爷忙道:“大人,别跟这疯妇一般见识,开始问案吧!”
      太守整整衣冠,坐正身子,喘了口气道:“本官问你,去年十月初六,城北苏府后花园埋的一缸黄金,被换成一缸屎尿,是不是汝等所为?”
      姬三娘不在乎地说道:“那么久的事,我哪里记得啦?”
      太守道:“再不招,休怪本官对你动用严刑!”
      姬三娘笑嘻嘻地说道:“苏老头埋了一缸黄金,我以为他不要了嘛!”
      太守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去年腊月十六,城门口李记当铺的银库中五千两银子被盗,是不是你们所为?”
      姬三娘依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当铺不就是让人借钱的?咱们不过是借点花花,有什么不对呢?”
      太守一连问了几案,姬三娘自知逃不了,虽然言语轻佻,但也都一一招认。
      太守叹道:“寡廉鲜耻之徒,当真没救了!”
      姬三娘笑道:“哎哟,咱们就拿了这么点小东西,也给大人您说得没救了。大人您上盗官位,下盗人家老婆,我们还得拜您为师呢,跟您比起来,哪敢现丑啊?”
      太守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道:“你,你……好,很好,既然你都招了,来人呐!将这女贼押入大牢!”
      他一拍案,迅速结了此案。
      眼见着女贼被衙役押了下去,李逍遥忙问道:“月如呢?可以放出她了吧?”
      在太守背后的屏风内,飘出了林月如的倩影,李逍遥一怔,不知道林月如怎么会从那里出来的。
       “你……”
      林月如淡然道:“走吧!”
      李逍遥道:“你怎会……”
      太守走下座来,敬畏地说道:“林小姐,请慢走,是否须本官派员护送?”
       “不必啦!”
      林月如拉着李逍遥,便大步跨出这黑暗的衙门。
      李逍遥问道:“你不是被关在牢中的吗?怎么会……”
      林月如道:“哼!有爹爹和世伯做靠山,他们敢拿我怎么样?马上就请我出去了,那太守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在姨丈面前说他好话!”
      李逍遥道:“原来是这样……”
      林月如瞪着他,道:“你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被那寡妇迷昏了头了?”
      李逍遥苦笑道:“怎么会呢?你真是想太多了!”
      林月如嫣然一笑,道:“逗你的!”
      两人回到客栈,掌柜等人也都回来了,那富商甚至已经将行李都打包好了,准备立刻动身赶回长安。一见到他们两人回来,富商便道:“多谢你,小兄弟,帮我找回紫金葫芦。”
      李逍遥漫应了一声,那掌柜也巴结地笑道:“小兄弟,终于沉冤昭雪了!”
      林月如根本不想理他们,李逍遥性格豁达,不爱记恨,便问那名富商道:“你这么急着赶回去?”
      富商道:“是啊,我在扬州滞留太久了,现在飞贼落了网,可以离开,就尽快离开的好。”
      李逍遥道:“祝你路上顺利。”
      那富商与李逍遥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李逍遥与林月如各自回房,次日才动身往西南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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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7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10:3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手足自残

    出了扬州城境,越往西南人就越少,这里已经不是客商往来热闹之地,山路日渐崎岖。   一连赶了几天的路,都没听说过有苗人经过,李逍遥一天比一天心急,但光是心急,也不是办法。
      这日,不知为何天色阴暗,李逍遥担心会有风暴刮来,与林月如商议找个地方暂时落脚,再做打听。两人走了大半日,终于见到前方有个草亭,里面有些人在休息。
      两人步入凉亭内,里头有一名年轻猎人,一名书生,各自无话。李逍遥问道:“二位,最近是不是会有风暴?怎么天气这么怪异?”
      那猎户道:“这位兄弟,你们是外地来的,不晓得这里的天空便是这样?”
      李逍遥道:“怎么说?”
      猎户指着前方的山,道:“你见到那里没有?”
      李逍遥放眼看去,吓了一跳,前方的远山翠茂浓绿,但是天空却一片黑蒙,像是有股黑气盘旋不去。
       “那里怎么黑漆漆的?”
      猎户道:“行家说那就是妖气!”
       “妖气?”林月如奇道。
      那书生羞赧地插嘴道:“你们也要过这座山吗?我听人说……这山上出了只蛤蟆精,长得就像头D敲创螅?ǔ怨??诵螅?蛱煲丫?懒撕眉父鋈四兀俊?br>那猎户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坐了老半天,你半个屁都不放,我还以为你是哑巴。”那书生红着脸道:“不,不,而是素昧平生,不敢相扰。”
      李逍遥道:“蛤蟆有什么好怕的?”
      书生道:“兄台身佩宝剑,想必是习武之人吧?”
      李逍遥点了点头,暗想:“这个人倒与刘晋元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过他当然不会在此时说出来,免得又惹火了林月如。
      书生道:“晚生愿出价两千文钱,请兄台当我的保镖,护送我过这段山路,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林月如哼的一声,十分不屑。这几日以来,李逍遥知道她身上带着巨款,她从家中所带出来的钱钞,恐怕就是许多人一辈子赚不了的数目了,自然不会将这折合二两银子的钱财看在眼里。
      李逍遥道:“若是顺路,互相照应也没什么,何必谈钱?若是不顺路,就算再多银两,我们也爱莫能助的,就看我们有没有缘分吧?”
      那书生道:“兄台说得极是,不过……晚生实在非去长安不可,唉,考期将至,晚生这十年寒窗,就为了进京赶考,却因妖畜挡道,不得其途……”
      长安正是两人的去向,李逍遥道:“那是真有缘极了,我们也要去长安,你就与我们同行吧?”
      那书生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李逍遥对那猎人问道:“那山有什么古怪?怎会漆黑一片?”
      猎户道:“不是说了,有癞蛤蟆精作怪吗?这山里头的野猪啦、野鹿啦,突然全都无影无踪,反倒是满山遍野冒出成群的癞蛤蟆爬来爬去。”
      李逍遥和林月如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猎人道:“要去长安,得经过蛤蟆山,可是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这山的癞蛤蟆精会吃人,你们别赌这一把。”
      林月如冷笑道:“再强的妖怪,我们都杀过,谁怕这小小的癞蛤蟆!逍遥哥,既然不是暴风之日,咱们就继续赶路,早点追上灵儿妹妹。”
      李逍遥点头称是,对书生道:“您若要走,就跟着来吧!”
      那书生有几分犹豫,还是同意了,便跟在李逍遥、林月如身后,走出凉亭。
      一行三人往前而行,看起来山路都是一样的崎岖蜿蜒,李逍遥与林月如越走,天色就越暗,虽然还是白天,但就是阴沉沉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就算是不事先知道有妖怪出没,也能感觉出一点不对。
      李逍遥和林月如两人步步为营,背后那书生则是连气都不敢喘,紧跟在后。
      李逍遥突然感到一阵劲风扑面!只见前方阴沉沉的天空中,露出一小点黑点,黑点迅速接近,转眼就已是人形,以更快的速度落至他们面前。
      书生一见到有人在半空中飞,吓得脚一软,竟站不住,坐倒在地。李逍遥定神望去,那人一身长袍宽带,十分儒雅,白色的须发飘飘,那张威严有度的脸却不像他的须发那样飘逸,反而有几分侠士之意。
      李逍遥更看见那名飞近之人的脚下,横踩着一柄比一般的剑更大的宝剑,这御剑而飞的本事,李逍遥的功夫也有,只不过李逍遥根基不够,还使不出来。此时一见,真是既惊又喜。
      那名御剑侠士一眨眼便停在李逍遥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们,神情之中自有一股出尘的高人风范。
      那御剑者声音有点苍老,但不见半点衰暮,反而更因老声而增加威望:“此地凶险,切莫久留!”
      李逍遥道:“是,晚生知道了,请问您是……?”
      那御剑者并不回答李逍遥,续道:“老夫夜观星相,预见今日此地将发生极大的血光之灾,你们快离开吧!”
      李逍遥道:“可是,我们有要事,还得赶路……”
      那御剑老者只是冷冷地说道:“想活命的话,速速回头下山去!不想活命的,不必浪费老夫唇舌!”
      他也不多说,足下真气一振,便排空御气,一眨眼消失在天边了。
      李逍遥和林月如两人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李逍遥不禁吁了口气,道:“好高段的御剑飞行,想不到此地竟会有这样的高人。”
      林月如不住地沉思着,这时一击手掌,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他是谁!”
      李逍遥连忙追问:“是谁?”
      林月如道:“他是剑圣老前辈!”
       “剑圣……对了,你爹说过,他与剑圣是结义兄弟,酒剑仙是剑圣的师弟,那……那他就是我的师伯了?”
      林月如道:“他可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呢!我小时候曾见过他,这么多年没见,却也快没印象了,要不是他当年的样子完全没变,我还真是想不起来。”
      李逍遥连声道:“哎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早知道,刚刚我就求他收我为徒。”
      林月如笑道:“你想得美,你忘了我爹也说过,他们蜀山派不随便收弟子的,听说想正式入门,得出家当三清道士,你和尚当不成,想当道士?全给你做足了!”
      李逍遥道:“嘿嘿,当道士好像未必不能娶妻,我还宁愿当道士。”
       “三清流派的就是要斋戒,不许成亲!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少在那里梦想!”
      李逍遥笑道:“别闹了,咱们还要赶路呢!要是日落以前没过这山谷,咱们可就要摸黑下山了。”
       “嗯,走吧!”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书生竟没跟上来,在原地犹豫沉吟。
      李逍遥道:“你怎么啦?”
      那书生道:“二……二位英雄,我看……嗯……那个……”
      林月如对这种书生最不耐烦,问道:“你走是不走?怕就别进京了,考上了也没大用!”
      书生打躬作揖地说道:“姑娘说得是,说得极是,晚生家中一脉单传,虽说扬名立万,彰显父母,是为大孝,但万一遇上不测,害我家就此绝脉,才是真正不孝,晚生还是……还是回去吧……”
      林月如冷笑道:“又不是没见过妖怪,有啥好怕的?你不相信我们打得过妖怪?”
      书生道:“这……人力岂能胜妖?二位英雄……还是……嗯……告,告辞了!”
      他一说完,便一溜烟地往回跑走。林月如冷笑连连,李逍遥却道:“真难为了,已走了这么一大段路。”
      林月如道:“这些读书人最没用了,哼!我就讨厌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也不一定呢,保命才是上策啊!”李逍遥说道。
      两人走出了没多久,便见到前方的道路边,躺着一个肥大的身躯。
      李逍遥与林月如连忙大步上前,一见那尸首,都怔住了。
      那人的印堂发紫,脸上长满青绿色肿瘤,显然是中剧毒而死,根本已看不清是什么长相。但是从那身衣服看,分明就是扬州客栈里的那名富商。
      林月如惊道:“这……这死法好恶心!他会不会就是……?”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应该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没错。”
       “怎么会……他是遇到盗匪吗?”
       “我看看……”李逍遥检查了一会儿,他的包袱都还好好地揣在怀中,展开来看,一物不少,甚至连他爱若性命的那只紫金葫芦都在。
      李逍遥道:“应该不是遭劫,他身上带的财物都还在。”
      林月如想到:“不会是……蛤蟆精咬死的?”
      李逍遥道:“有可能,看来那书生很机灵,不像这个商人,唉,急着回家,就遭了不幸了。”
      林月如道:“咱们得小心一点。”
       “嗯。”李逍遥将那富商的包袱拾起,道:“他说他十几年的积蓄都在这里,我们还是帮他送回家中,免得他的妻小受到饥寒。”
      林月如道:“哼,你真是好心,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值得你对他这样好?”
      李逍遥道:“他忘恩负义是因为他急了,月如妹,你身在富贵人家,不知道钱有多重要吗?对许多人来说,可以为了几两银子杀人,更何况是他自己辛苦赚来的钱?”
      林月如白了他一眼,道:“一句忘恩负义,还引你作起文来了?我最讨厌人家说我不知民间疾苦,我知道钱重要,可是我不认为该为了钱那样不讲理!”
      李逍遥摇头笑道:“那就是你还不知道钱有多么重要。”
       “好了,好了,随便你说!哼!走吧,看这尸体就讨厌!”
      李逍遥背起那商人的包袱,与林月如一同前行,前方一道急流划断前路,急流是从前面高山冲刷下来的,只有一道断了的小桥,跨在岸边。
      李逍遥与林月如正拟涉水,便见到旁边的小路上,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长发垂肩而下,遮住了半边的脸,坐在石上揉着肩膀,一道殷红的血丝慢慢地滑下。
      李逍遥惊道:“咦?这位姑娘,你受伤了?”
      那女子微抬起半边的脸望向李逍遥,默然不语。她一张单薄的瓜子脸,秀气的眼与鼻,都精致动人,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李逍遥怕她是被蛤蟆精所伤了,便要上前,道:“姑娘,你被谁所伤?”
      那女子一语不发,站起身来,转身便奔入身后的山洞。李逍遥连忙要追上前,道:“喂!姑娘,你去哪里?”
      那女子停下步子,回过头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家。”
       “你……你家?”
      李逍遥颇为不信,这女子柔弱之极,怎么会住在山野,以山洞为家?
       “你受伤了,得找人医治……”
      那女子声音更是冷峻:“别靠过来,靠近我的男人,都会没命的!”
      说完,身子便整个没入了山洞的幽暗之中。
      林月如口气不善地说道:“怎么?又想去偷看人家梳妆?”
      李逍遥急道:“你真是爱翻旧账!我是见她受了伤……”
      林月如冷笑一声,道:“瞧你那付无赖嘴脸,人家会理你才怪!”
      李逍遥道:“你怎么就爱理我?”
       “你!”林月如气得想打他,手一扬起,硬生生忍了住,背转过身生闷气去了。李逍遥逗够了她,才笑道:“你的眼界真是没我长远,你想想,那样的美女,何必住在山洞之中,你不觉得有点古怪吗?”
      林月如道:“你高兴,你心疼,就帮她建个大宅子好啦!”
      李逍遥道:“好啊,那我进去了!”
      林月如低声道:“不要脸。”
      不料李逍遥真的就走了进去,林月如气得用力跺脚,道:“喂,别去!”
      李逍遥回头对她眨了眨眼,硬是走了进去。
      林月如气得要命,恨恨地追了过去,道:“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她紧跟在李逍遥背后,李逍遥笑笑,也不拦她,反倒像在等她似的。林月如也感觉出李逍遥绝不是色迷心窍,执意要进入这山洞,必有别的目的。
      两人走入山洞中,直到尽头,才见到那名女子,山洞内几乎什么也没有,地面潮湿万分,怎么也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女子怒道:“你们擅自闯进我家来,不觉得失礼吗?”
      李逍遥笑道:“恕在下冒昧,请问要如何通过蛤蟆山,前往长安?”
      女子声音冰冷地说道:“没路了,这山谷往北的栈道被我拆了!再过几天,我还要把往南的山路封起来。”
       “为什么?”林月如问。
      女子道:“省得再有无聊的男人闯进来。”
      李逍遥道:“姑娘,这里是来往必经之路,就算这座山谷是你的,你也不能这样做呀……”
      女子淡然说道:“你管不着,请你们出去!”
      李逍遥笑道:“好,好,算我们失礼了。月如,走吧!”
      林月如更感奇怪,李逍遥只是来问这些的?两人走出几十步之后,林月如再也忍不住,停步道:“逍遥哥,我越想越不对!那女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还不许别人靠近!”
      李逍遥道:“你总算想到了。我见到她受了伤,就更觉得她很可能是被剑圣前辈所伤。”
       “那你怎么不逼问出一个究竟,反而就这样走了?”
      李逍遥低声道:“我们在那里,她不会露出真面目的。”
       “难道……你现在……?”
       “嗯,咱们现在回头偷偷进去,看她究竟是不是蛤蟆精!”
      林月如点头,两人这回刻意小心行动,走回原路,一来到那山洞深处,原先微弱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洞内伸手不见五指。
      李逍遥正要点起火褶,一道阴风已扑面而来!
       “啊!”
      李逍遥顺手挥出一剑,感觉“嗤”的一声,那扑来之物中了剑,反跃回黑暗之处,无法脱逃。林月如惊魂甫定,抽出火褶点起了火,便听见黑暗中传出哀惨的叫声:“别……别点火……”
      林月如与李逍遥定神一看,赫然发现那女子竟然迥异于方才的样子,身材变得十分臃肿,脸上五官虽然还是刚才的五官,却变得有种莫名的凶恶狰狞之感。
      她身边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癞蛤蟆,她身子护在那癞蛤蟆上,不断地淋淋滴血,除了被剑圣所伤的一剑之外,另一剑应该就是被李逍遥在黑暗中刺伤的了。
      林月如吓得叫道:“妖……妖怪!”
      李逍遥也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的脸变大了,头发也有些凌乱,隐约可以见到原先被遮住的半边脸竟是凹凸不平,扭曲畸形,怪不可言。
       “哼……看见我金蟾鬼母的脸,你们就休想活着离开!”
      李逍遥把林月如拉到身后,道:“你已受了重伤,还敢说这话?你为何要如此歹毒,取人性命?”
      金蟾鬼母冷笑道:“呵,人有什么值得活的?比起天下人恶毒的耻笑、凌辱,还有什么毒可怕?”
       “你……”林月如由她的话中,感觉出她或许是受过什么非人的辛酸,才这样愤世,这样残忍吧?
      那头大癞蛤蟆缓缓移动了一下身子,金蟾鬼母道:“乖儿子,杀了他们!”
      那头大癞蛤蟆身子一扑,快若闪电!
      李逍遥连忙推开林月如,道:“危险!”
      他一手推人,一手长剑便应声刺出,剑气一连数点尽包围住那大癞蛤蟆,令它无可逃避。
      林月如挺剑奔上前,道:“金蟾鬼母,我不知你有多少委屈,杀人便不对!”
      金蟾鬼母道:“哼,我见了你这种美貌姑娘,更加厌恶!拿命来!”
      金蟾鬼母掌风含着剧毒,往林月如挥去,林月如侧身闪过,拧剑便刺,一连数剑,金蟾鬼母虽身负重伤,但身手俐落,林月如数击不得手,有点心焦,金蟾鬼母笑道:“小姑娘,我先杀了你,再取你面皮!”
      她一爪抓来,腥气扑鼻,林月如差点作呕,急忙回剑自保,两人再度斗作一处,这回林月如以守代攻,拖延时间,金蟾鬼母受了伤,久战对她不利。
      李逍遥与金蟾鬼母的儿子正战得激烈,虽然癞蛤蟆身体笨重,容易中招,但是不知为何它的皮十分坚硬,根本伤不到。
      李逍遥有点心急,猛然想到老是攻它皮肉,徒劳无功,不如伤他双眼,或许可行。
      李逍遥凝神备战,在那癞蛤蟆扑过来之时,身子一翻,跃上半空中,倒握宝剑,俯刺而下!
      宝剑没入癞蛤蟆眼球中,那怪物吃痛,发出悲惨的长鸣,这声悲鸣令金蟾鬼母分心,叫道:“乖儿子……”
      林月如趁机反守为攻,一剑封住了金蟾鬼母的方向,金蟾鬼母奔得太快,不及收足,胸前再中一剑,林月如顺势上挑,一剑又伤了她的颈际,金蟾鬼母知道无法脱身,又回身过来攻击林月如,但是她受伤更重,反应也比方才慢,林月如只顾抢攻,她已无法再还击。
      这对癞蛤蟆母子比起李逍遥与林月如二人之前所对付的怪物来,实在不算多么高强,有了前几战的经验,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默契更好,已能更俐落地制敌,他们心中皆有数:再过几招就可以料理了这两个妖怪。
      李逍遥刺瞎了癞蛤蟆一眼,再度伺机进攻,瞬间又得手,再度刺瞎癞蛤蟆另一眼,那癞蛤蟆两眼俱瞎,更见凶残,张大了口便吐出一股毒气。
      李逍遥连忙翻身欲躲,却闪不过这巨大的毒气攻势,本以为非中毒不可,不料李逍遥只闻到一阵腥臭,自己却没怎样,微感奇怪,仗剑又攻了过来。
      金蟾鬼母战况虽激,也知道儿子与李逍遥的作战情况,癞蛤蟆吐出毒气,已是将所有的真元都给吐了出来,李逍遥竟然没事,等于是大势已去。金蟾鬼母登时万念俱灰,一个失神,被林月如一剑刺进腹中。
      林月如连忙抽出剑,金蟾鬼母扑向那癞蛤蟆,抱住了它,含泪道:“好……好……咱们……能……死在一起,也不算委屈了……”
      那癞蛤蟆奄奄一息,身上渗出点点像油又像汗的东西,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金蟾鬼母见她儿子死了,竟流下泪来,温柔地轻抚着那癞蛤蟆,道:“……好孩子,你……你为我舍命,不枉费我杀人取精,助你修炼……这百年来,只有你……只有你不嫌我……”
      话未说完,她已无余力,缓缓地闭目长逝。
      林月如与李逍遥呆站了一会儿,都感到甚有几分恻然。
      林月如低声道:“我觉得……她有点可怜呢。”
      李逍遥叹道:“他们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也是死有余辜。走吧!”
       “等一下,逍遥哥,我听说成精的蛤蟆体内,有五毒珠。这种宝珠可以避百毒,是无价之宝呢?”
       “是吗?”
      李逍遥剖开蛤蟆精的肚皮,在腹内果然有一物发出柔亮的光辉。
      李逍遥取出五毒珠,道:“此物也可济世救人,算是这两个妖怪的遗泽吧!”
      两人步出山洞,赫然发现天色已变得明亮无比,万里无云,原先阴惨惨的山野,流露出翠艳欲滴的明媚来。
      两人心情大畅,看来除去了金蟾鬼母母子,果然是正确之举。只不过为何金蟾鬼母会如此恨人,两人实猜不出细节,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容貌变丑,被人抛弃,以至于如此愤世吧?
      李逍遥与林月如翻过了山,眼看只要再往前走过一座小城,就可进入长安了,林月如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看。
      李逍遥随即想到刘晋元家就在长安,暗感到好笑,便道:“你到了长安有熟人,可不能再胡作非为啦?”
      林月如怒道:“哼,我偏要干几宗大案子,让那个脓包活活吓死!”
      李逍遥道:“说不一定他现在不在长安。”
       “怎么说?”
       “他不是说要回去禀告爹娘娶你吗?也许迎亲队已经上路了。”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让他白跑一趟,活该!”
      城郊官道边,只有一间小店面,李逍遥道:“不知还有多久才有店,我们先吃点东西,打听打听。”
      林月如并无异议,两人入店之后,只见一名少女正在抹桌,她身形纤巧,动作并不熟练。一见到有人,微微一怔,竟像觉得十分意外。
      李逍遥道:“有人在吗?”
       “啊……二位请坐。”
      李逍遥与林月如双双入坐,那女子往内张望了一下,神情诡异,看看里面似无反应,才问道:“两位用餐还是住店哪?”
       “上四道小菜,一壶酒。”李逍遥道。
       “是,知道了。”
      那女子连忙转身入内,林月如低声道:“我觉得有点怪,怎会让女子出来跑堂呢?看她的样子是心里有鬼。”
      李逍遥道:“不会吧?也许是女子脸嫩,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嗯……”林月如张望了一下四周,道:“这间客栈似乎是新开的,去年我到京城,路过这里时没见过有这间店。”
       “是吗?”李逍遥不以为意,此时店中只有他们两个,李逍遥心情颇佳,道:“这山中野店,别有一番风味呢。”
      不久,一名妇人捧了菜碟出来,一见那妇人,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有些吃惊。
      那竟是他们在扬州城外遇见的那名苗人美妇,只不过此时换了汉人装束,望之有年若三十许的妩媚老板娘。
      她一下子就认出李逍遥和林月如,笑道:“啊呀……又是你们,真是一对羡人的小夫妻,还是……小兄妹?”
      李逍遥咳了一声,不回答她,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原来你在这儿营生。”
      那女子道:“真是有缘,敢问这位相公怎么称呼?府上哪儿呀?”
      李逍遥道:“敝姓李,余杭县人。”
      那女子道:“余杭人么……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呀?嗯,我认识有人住在那儿呢。”
       “哦?是吗?你不是苗人吗?怎么在这儿做生意?”李逍遥好奇地问道。
      那苗人美妇道:“奴家叫盖罗娇,就这么叫我便成了。最近这几年苗疆战乱不休,许多人不是迁到岭南,就是来中原讨生活,我们想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回故乡。”
      李逍遥道:“难怪,难怪。”
      盖罗娇道:“呵呵……不打扰二位用饭,我们这儿的茅台酒,是天下有名的,蜜汁火腿也是我们云南特产,两位喜欢的话,就尽量用。”
      盖罗娇特别为两人各斟一杯,道:“请喝。”
      李逍遥与林月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一名苗女急忙从外奔入,道:“大姐!他们来了。”
      盖罗娇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说完,便望向李逍遥与林月如,林月如正觉奇怪,便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李逍遥暗惊,想道:“酒里有东西!”
      可是不知为何,自己都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李逍遥心中立即一闪,便也学了林月如的样子,趴在桌上,装作昏迷。
      只听盖罗娇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冒犯两位,唉,谁叫你们要在这节骨眼儿来呢!”
      盖罗娇对苗女道:“赶快通知所有的人,大鱼入网了。”
       “是。”那苗女立刻奔了下去,李逍遥侧耳细听,似乎有不少人匆匆奔过,原来方才埋伏了超过他想像的人在附近。
      李逍遥微睁开眼偷看,只见盖罗娇率领着许多苗女,围在路口,将路中央的一小队男子包围了起来,那队男子则手持苗刀,戒备森严地将一顶轿子包围在中央。
      一名白须老者走上前一步,冷然问道:“你们是白苗族的人?”
      盖罗娇走上前一步,微笑道:“石长老,你不认得我了么?”
      被称作石长老的那老人,就是在鬼阴山带走赵灵儿之人!李逍遥一见,心头猛跳,他知道若猜得不错,赵灵儿一定就在那轿中!
      李逍遥屏气看着他们有何打算,决定伺机救走赵灵儿。
      石长老一见盖罗娇,吃了一惊,道:“是你?我早该想到,连你都出面了!哼,阿奴那小丫头不济事,你也一样!”
      盖罗娇笑道:“阿奴小小年纪,你们几个做叔叔伯伯的欺负她,还有脸在这儿说呢,我做她师姐的,再怎么还是得帮她撑腰啊!石长老,我说你们还是投降吧!”
      石长老哼了一声,道:“你教的好师妹,这一路杀了多少我手下勇士?这笔仇早就结下了!”
      盖罗娇始终笑脸迎人,与石长老的深沉严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唉呦,阿奴就是顽皮,不过,你们这些个大汉怎么可能输她?我看是让她吧?”
      石长老冷笑道:“不必说这些了!你们白苗诡计多端,邪术阴柔,比男子还强,今日要怎么样,你直说了吧!”
      盖罗娇笑道:“我们担心公主的安危,我想的啊,公主是个小女孩儿,还是得让女人家照顾,你们这些个男人笨手笨脚的,服侍不来。”
      石长老道:“你想抓走公主,做梦!”
      盖罗娇笑道:“那么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我说还是投了降,比较和气些。”
      石长老怒道:“投降?我身为大王近臣,绝不向叛徒投降!”
      盖罗娇突然高声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属下知道您就在轿子中。可否现身一见?”
      李逍遥紧张地专心听着,但是轿中却只是一片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盖罗娇疑心骤起,喝道:“搜轿!”
       “做梦!”石长老一喝,所有的黑苗武士便一拥而上,与白苗女子厮杀了起来,盖罗娇轻轻一跃,欲上前掀轿,石长老一拐将她击退,封住了她的去路。
      盖罗娇无法近前,喊道:“退后,放箭!”
      众苗女纷纷跃出战围,接着只听飕飕接连数响,雨点般的箭,由周遭的屋顶、树上射落。
      一时之间哀叫震天,众武士中箭倒地,还有些人连忙拾盾护身,但腿上也中了箭,难以为敌。
      这时箭势稍止,盖罗娇喝道:“全杀了!”
      那些苗女呼喊上前,手中钢刀往未死的人身上砍落,十分残忍俐落。
      李逍遥在仙灵岛便已见识过苗人之间的屠杀,此时一见,更是心惊。
      眼见只剩下石长老以及那顶轿还安然无恙,盖罗娇道:“公主殿下,叛乱者已屠尽了,请公主现身吧!”
      轿内依然无语,盖罗娇想了一会儿,才叹道:“公主殿下,你的两位汉人朋友,属下也已经请到,现在就在客栈内休息,想必殿下很想见他们吧?”
      轿中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一听见那声音,李逍遥心里马上大声呐喊着:“灵儿,是灵儿没错!”
      轿中之人颤声道:“是……逍遥哥哥吗?”
      盖罗娇道:“是的,奉我族族长之命,想请公主及公主的朋友到大理城做客。”
      石长老叱道:“你们这群乱徒,想架走公主作为人质,我绝不让你们如愿!”
      盖罗娇冷笑道:“石长老,你再神通广大,一次要对付我们这么多人,法力也终究是要耗尽的,您这么大把年纪了,犯不着为那残暴无道的巫王拼命吧?”
      石长老吸了一口气,道:“哼!乱臣贼子,竟敢侮辱大王!”
      盖罗娇道:“现在整个苗疆里头,谁不知你们黑苗的巫王听信谗言,修炼拜月教的魔功,以至于走火入魔,命在旦夕?他身后无子嗣以继大统,才想到十年前被自己亲手迫害而流亡出走的妻子女儿,哼,现在他求公主回去,可不想想,他还有什么资格求公主回去?”
      石长老重重地一拄拐杖,道:“这是我族的家务事,外族无权过问!”
      盖罗娇笑道:“外族?巫后娘娘原是我白苗大祭司,照我们白苗族的习俗,与丈夫离异的妻儿,自是归娘舅家养。公主才是你们的外族,是我们白苗领导者,最亲不过的内族。我等奉族长之命,迎公主回大理,乃名正言顺。”
       “强词夺理!公主是我南绍王国惟一正统继承者,你们分明是想挟持她,来威胁我们大王!”
      盖罗娇嗤之以鼻,道:“呵……威胁你们那个无用的大王做什么?他大权旁落,都听拜月教主的,我们威胁他,一点用没有。石长老,我们白苗族敬重您是个老臣,不如您与公主一同到白苗生活,安享晚年,如何?”
      石长老浑身发抖,道:“呔!身为长老……就算死,也绝不叛主,更不会让你们如愿!”
      盖罗娇笑道:“那要看你有多少本事,作这困兽之斗……”
      石长老高举双手,身上红光乍现,地面隐隐震动起来。
      盖罗娇脸色一变,喝道:“小心,摆阵!”
      众苗女连忙奔行至各方位,石长老大声道:“领教老夫最后绝招!赤血毒焰……”
      眼见隐隐将发的红光,就要在石长老掌间发出,天上突然射下一道剑气,击中石长老,石长老喷出鲜血,汹涌的掌气有如山崩海啸一般,席卷遍野!
       “啊!”
      盖罗娇被这股强大的真气击中,李逍遥只来得及看见盖罗娇鲜血狂喷,接着真气已袭扫而来,差点将这石屋给震垮,李逍遥被震倒在地,天边传出震动人心的大喝:“何方妖孽,在此逞凶?”
      接着竟除了闷热的狂涛喷扫而过,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喷扫进来的沙尘土石中,竟全带着血肉!
      李逍遥心中大急,但是根本无法起身站稳,他心里只想到:“灵儿?灵儿怎么样了?”
      李逍遥奋力仗剑欲奔出去之时,天上那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传近,喝道:“妖孽,饶你不得!”
      轿中传出一声惊呼,分明是赵灵儿的声音。李逍遥才奔出一步,另一道挟带着刚猛真气的白光,横扫而过,逼退了李逍遥。
      李逍遥一阵眼花,仍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却觉被一股雄浑无比的真气罩顶,便眼前一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逍遥才慢慢醒转,四下里寂静万分,但是放眼看去,这是一副何等悲惨的景象!
      野店外地上布满黑苗、白苗两族族人尸体,原先石长老所立的地方,只余下一大片赤红色的血焰在地,一顶破毁花轿翻倒一旁,轿内空无一人。
      同样是苗人,死的死伤的伤,这景观让李逍遥阵阵心惨,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李逍遥听见轻微的呻吟声,连忙起身查看。
      盖罗娇躺在较远之处,身上满是鲜血,挣扎了一下,缓缓撑起身子。
      李逍遥奔上去,扶起了她,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盖罗娇又喷出了一口血,喘着气道:“没……没什么……”
      李逍遥急问:“灵儿呢?灵儿为何不见了?”
      盖罗娇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力地抬起手来,拭去唇边鲜血,李逍遥见她的伤如此之重,有点担心她会死,道:“你……你伤得这么重……”
      盖罗娇道:“……死不了的……有人先伤了……伤了石长老,否则……呵!我早就……”她的美目一扫地上的尸体,虽然还强颜为笑,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逍遥这时也才能回想起刚刚可怕的经历,虽只短短的片刻,但是却像面临世界末日一般,血雨横飞,无火之焰弥漫天地。
      盖罗娇说得不错,要不是先有人半路闯进,伤了石长老,他的绝招之下根本不会有人生还!
      盖罗娇见李逍遥眼神中对她亦颇关心,愧意略起,苦笑道:“呵……真不好意思,对你们下了迷药……不过,我……我没有恶意。”
      李逍遥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
      盖罗娇道:“我……我们是为了不想让你们介入这场战斗,所以使了一点手段……”
      李逍遥听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十分忧心,道:“别说了,你先养养精神……”
      盖罗娇虽然有气无力,却还是笑着,道:“……我说了……死不了……,你……你急着想问什么,我很清楚……”
      这时,林月如也已醒来,茫然张望,一见死伤遍地,大为震惊,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奔了出去,见李逍遥身上沾了点点像是溅上的血与沙土,与一身是血的盖罗娇正在说话,便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盖罗娇停了一会儿,续道:“我……我看见公主殿下她……被那位伤了……伤了石长老的人……带走了……是个……青衣白发的老道士……”
       “青衣白发的老道士……”李逍遥直觉想到剑圣,但也不知是不是他。
      盖罗娇苦笑道:“那位老道士自称是独孤剑圣,我……我中了石长老的赤血毒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没想到任务没完成,还把事情弄成这样。看来……我……我只有回大理,向族长请罪了。……二位,得罪之处,多请见谅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一跛一跛地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李逍遥扼腕长叹,道:“眼看着灵儿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却又这样分开了!”
      林月如安慰道:“剑圣前辈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向来为武林同道所敬仰。灵儿妹子既然被他所搭救,应该是福非祸。李大哥……我们应该可以放心。”
       “唉!希望如此。只是……”
      林月如道:“这里离京城不远,我们还是先到长安再说,好不好?”
      李逍遥心绪缭乱,也无计可施,便点了点头,先到长安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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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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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11:2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 翩然若蝶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走入长安城,这天下首善之都内,果然有一股王者之气。除了街衢整齐之外,两边房舍也很有气派。   在城门市集上,到处是交易及小贩,最前方的大庙前,还摆了个戏台,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万头攒动,可见十分受到欢迎。
      林月如拉着李逍遥往前钻,道:“瞧,唱戏呢!”
      李逍遥诸事无心,便随着林月如往前走。台上唱的是“白蛇传”,已演到水淹金山寺,只见台上白衣旦妆拉起尖嗓,一手拾剑,一手兰花指,指着扮许仙的小生,悲切地唱道:“您忍心将我痛伤,抛下妻儿入禅堂?……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投法海惹祸殃!手摸胸膛你想一想,有何面目来见妻房……”
      林月如感叹地说道:“逍遥哥哥,这出戏真是可怜呢!”
       “怎么可怜了?”
      林月如道:“白蛇精化身的白素贞为了报恩而嫁给许仙,许仙却因为她是妖,老要害她,最后害白娘娘被压在塔下,不是很可怜吗?”
      李逍遥道:“那是个蛇妖啊!当然该被收了。”
       “万一妖怪也有好的呢?”
      李逍遥道:“那就等她变好再说吧!”
      林月如道:“万一变好了就被杀了呢?”
       “这……”李逍遥回答不出,道:“反正妖怪难得有好的,好的就是仙,不是妖了。”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哼,你敷衍我!”
      此时,一女子高声叫道:“表小姐,这不是表小姐吗?”
      林月如转头一看,两名婢女捧着竹篮上前,对林月如道:“表小姐,是我,阿萍啊!这是阿香,你忘了吗?”
      林月如想了起来,道:“你们是姨妈身边的两位姐姐!”
      阿萍笑道:“是啊,我们去年还玩过呢!小姐怎会来长安了!”
       “你们呢?姨妈有没有来?”
      阿萍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到水仙尊王庙前为少爷烧香的。”
       “哦,他怎么了?”
      婢女阿萍道:“少爷最近身染怪病,卧床不起,大夫们都查不出是什么病,夫人急死啦!”
      林月如奇道:“他生病了?怎么会这样呢?我前一阵子看他还好好的啊!”
       “我们也不知道,小姐,请随我们回府吧,夫人最近天天愁眉不展,知道你来了,不知会有多开心!”
      林月如道:“当然,逍遥哥哥,跟我们来吧!”
      李逍遥点了点头,那两名婢女对李逍遥行了个礼,便顺手帮他们拿了包袱等物,转身在前面带路,走到大路时,已有两顶轿子等在那儿,四个轿夫的制服、轿上,都绣着“刘”的篆字。
       “小姐请,李公子请。”
      二婢让林月如与李逍遥进入轿子,自己在一旁走路。四名壮仆就这样一路扛着李逍遥与林月如,走进了尚书府。
      进入府中不久,放下轿子,就有好几名老妈子上前,对林月如又是寒暄又是说笑的,原来她们都很熟识。李逍遥没话说,只能站在一旁。
      丫头老妈子们领着林月如与李逍遥步入内堂,穿过好几个门,人渐渐静了,不相关的人也退了,最后只剩几名地位较高的婢女,与李逍遥、林月如一同进入厅中。
      一名身穿细绸长衣,头上挽着高髻的美貌妇人,迎了出来,说道:“月如,我的好甥女儿,可不是你吗?”
       “云姨!”林月如呼唤一声,整个人投进她怀里,那被唤作云姨的女子,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与林月如有点相似,但是温婉优雅,更有贵气。
      她爱怜地抚着林月如的头发,道:“你这个丫头……这么久都没来看云姨,说来就来,跟个精灵似的!”
      林月如笑道:“我要来就来,没人管得!”
       “还是这样野!一年不见,长得更标致了,看样子不怕嫁不出去了!”
      林月如嗔道:“云姨,您又取笑人家……”
      刘夫人笑道:“呵……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晋元大婚,未曾请你父女过府饮宴,才前来兴师问罪呢。”
      林月如与李逍遥一听,都颇为讶异。
       “咦?怎么才几日不见,表哥就已娶亲了?”
      李逍遥暗自笑道:“现在全世界惟一肯娶你的,已经没了,看样子不是我当和尚,是你得当尼姑了。”
      尚书夫人望向李逍遥,问道:“这位公子是……”
      林月如望了李逍遥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是位朋友,他叫李逍遥,也跟表哥结拜过。”
      尚书夫人温柔地说道:“是晋元的结拜兄弟?晋元一回来就病了,没来得及跟我说,你来了,他一定也很高兴。”
      李逍遥忙道:“晚辈李逍遥,见过夫人。”
      尚书夫人依然是那么温和可亲,道:“别那么见外,也叫我云姨就行了。我一向把月如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
      林月如红着脸道:“云姨,您怎么这样说嘛,我跟他又不是……”
      尚书夫人道:“你的事情,晋元已经跟我说了。呵……你自小好强,不愿服输,这位李公子能在比武招亲赢得你的芳心,想必武功一定非常了得。”
      林月如道:“哪有?他呀,不过只会那么一招半式罢了。哼!我要是认真打,他才不是我的对手呢!”
      李逍遥笑道:“耶?说起来好像是你故意让我似的?”
      林月如道:“本来就是!这一路上要不是我,你早就给妖怪吃了。”
      尚书夫人笑道:“好了,你们别斗嘴了。李公子,月如的个性就是这样,一张嘴巴不饶人,你还多多担待了。”
      林月如大发娇嗔:“云姨……!”
      李逍遥笑了一笑,不跟他斗下去,林月如猛然想到,道:“我听说表哥病了,是真的?”
      尚书夫人长叹道:“唉……晋元从苏州回来不久后,突然生了一场怪病,看过许多大夫都不见起色。我这做娘的,只好天天上香,替他祈福。到处的仙祠大庙,都拜过了,家中也请了几尊神回来拜,我现在天天茹素,只求神仙保佑他好好的。”
      林月如道:“他生了病,怎么娶亲?”
      尚书夫人道:“就是因为他染上怪病,查不出病因。有人指点说是犯了鬼祟,一定要冲冲喜,所以才给他娶了一门,先做偏房,若是能好,或许扶正,就看他的意思了。不过奇怪的是,娶了这个媳妇之后,元儿的病真的好点了呢!”
      林月如好奇地说道:“新嫂子呢?唤出来让我们沾沾喜气吧!”
      尚书夫人道:“元儿病虽转好,但底子还弱,最近一个月以来,我都让他在后花园的厢房中静养。”
      林月如道:“喔?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你肯见他,他最高兴不过了。”
      林月如道:“我们先去看表哥,然后再回来跟云姨说话!”
       “嗯,你们去吧。”尚书夫人说道。她微笑之时,难掩忧色,可见实在非常担心儿子的病。
      林月如与李逍遥一同往另一个内门而去,林月如回头对李逍遥道:“你瞧,我姨丈是当朝大学士,官拜礼部尚书,现在他家的房子比我家的还大一倍呢!”
      李逍遥道:“这么大房子,要住多少人哪?”
      林月如笑道:“你真是乡巴佬!这么大房子何必要处处住人,有的花园就要整座山,当然得这么大!我小时候,姨父还没高中举人,一家人还都寄住在我家呢!”
      李逍遥突然停步,林月如回头道:“怎么啦?”
      李逍遥道:“我觉得……刘晋元会不会是因为你不答应嫁给他,所以他才病倒的?”
      林月如一怔,撇了撇嘴道:“这……这……关我什么事?”
      李逍遥道:“话不能这么说,刘晋元对你确实是一片真心……”
      林月如正色道:“虽然他和我从小一块长大,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对他有什么情爱,我只当他是亲大哥看待,男女之情半点也没有的。就算我爹逼我嫁给他,我是死也不允的,信不信由你!”
      李逍遥便不再说,让林月如领着他在前面走,两人进了后花园,但见处处是锦簇花团,一丛丛的牡丹,争奇斗艳,富贵无比。
      一两名美貌婢女正在修剪花朵,见到林月如与李逍遥,同时停下手上的工作,道:“表小姐!”
      林月如道:“我表哥呢?”
      其中一名婢女指指后方的假山月洞,道:“后面的厢房,就是少爷静养的地方。”
      林月如看了看这满园牡丹,粉白艳红的,甚为可喜,道:“怎么有这么多牡丹,我以前没见过,长得真好!”
      那几名婢女争着说道:“这都是少夫人种的。”
       “这几株牡丹,可是名种。有许多老爷的朋友出高价想买几株回去观赏,少夫人怎么也不肯割爱。”
       “少夫人非常爱花呢!她一来之后,便在这花园里前前后后栽满了各种花儿,美极啦。”
       “而且,少夫人还是个养花高手,这院子里的牡丹,就是少夫人亲手植的。”
      林月如喜道:“她这么有本事?”
      那些婢女看样子都很喜爱这名新夫人,有的说道:“是啊,少夫人不但有本事,性子又好,我没见过那么好的人。”
       “少夫人除了每天亲自伺候少爷用膳、沐浴更衣,还每天为少爷煎药,都不让下人们代劳。”
       “还有,少爷因为身体不适,常发脾气,少夫人也不曾有怨言。”
       “有这样的夫人,少爷真是有福气……”
       “少夫人和少爷非常恩爱呢!每天少夫人都陪在生病的少爷枕榻边,一步也没离开。”
      听了这些话,林月如有点惊讶了,在这尚书府中,云姨已是以仁善闻名的,还会有人比她更得人心?那要温柔到什么程度?
      林月如忍不住道:“我非去看看新嫂子不可,逍遥哥,快来!”
      李逍遥也听得好奇起来,与林月如两人一同起身往月洞后走去。走过了小桥之后,在一片花树掩映间,一间小小的雪白楼房,矗立在桃花树后。
      这雅致的地方,就连李逍遥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不过也暗暗想道:“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培养男子气概?难怪刘晋元会变成那个样子,怪不得他。”
      或许就是刘晋元太过于养尊处优,才会那么没有主见,古人说“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果然是句经典名言。
      林月如大步而入,正要叫声表哥,便听见内堂“砰”的一声,有人摔了下来,叫道:“啊……彩依,彩依!”
      林月如与李逍遥奔了进去,碧窗纱橱后面是套间暖阁,旁边的古董架上,又是古代宫中的宝镜,又是雕刻舞姬的玉盘,金泥书屏隔着一张极大的架子床,床架垂覆着连珠帐,帐内还有一层轻若云絮的透明丝帐,富贵华丽得让人眼花缭乱,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像。
      一名穿着白色寝衣的男子倒在地上,抓着胸口痛苦地乱滚,林月如忙奔上前,道:“表哥,你怎么了?怎么了?”
      那男子正是刘晋元,他脸色苍白瘦削,原本俊美的样子现在已变得十分憔悴。
      李逍遥也怔住了,才几天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差点认不出来。
      一阵幽幽芳香,自内间传了出来,这阵似有若无的高雅香气,顿时让慌乱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相公,相公!”
      轻柔而怜爱的声音,温和得教人登时软化,就算再暴戾的人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会静下来。
       “相公,妾身回来晚了,我马上伺候您服药。”
      李逍遥和林月如都看怔了,那翩翩出现的女子,扶起刘晋元,所有的动作都那么美丽,那么教人目不转睛。这样的美人,不要说画不出来,就是连做梦,都梦不出来。有赋云:“盛容饰之本艳,奂龙采而凤荣。翠黼翚裳,纤谷文絓;顺风逾扬,乍合乍离;飘若兴动,玉趾未移。详观玄妙,举世无双;华面玉灿,靥若芙蓉。肤凝理而琼洁,艳鲜弱而柔鸿;回肩襟而合动,何俯仰之妍工?”
      这活脱是那美人的写照。她将刘晋元安置在床榻上之后,转身从旁边几上取起漆器碗匙,坐在床畔,将碗中汤药一口一口喂刘晋元喝下。
      李逍遥与林月如看着她优雅的动作,看得都目瞪口呆。这样的绝色美人,会那么细心,那么温柔。光是有其中一样优点,都是难得的佳人,何况所有优点齐聚于一身!
      药刚刚喂毕,她又取出纱帕,为刘晋元拭了拭脸,问道:“相公,您觉得怎么样了?”
      刘晋元喘了口气,略为恢复了些元气,道:“舒坦些了。”
      那绝色美人微微一笑,十分欣慰。
      由方才至现在,她眼里只看得见刘晋元,谁也不多瞧一眼,更是显示她眼中只有刘晋元,美人多情至此,更属难得。难怪刘晋元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娶了她。
      刘晋元道:“我服了这么久的药,每次发病时却是一次比一次难受。我这病真的能医得好吗?”
      那绝色女子柔声道:“相公,您要忍耐,妾身相信只要再过几天,您就会好起来的。”
      见刘晋元已经好了,林月如道:“刘大哥,你何时娶了这么美丽的妻子,怎么不曾通知我一声啊?”
      刘晋元抬头一见是林月如,喜出望外,道:“如妹!你……你来找我啦?”
      林月如道:“嗯,我与他一块儿来。”
      刘晋元一望见旁边的李逍遥,喜色登时尽去。他本以为林月如听说他病了,赶来会见他;但是一见到李逍遥,那无非就是告诉刘晋元:“你别梦想我嫁给你了。”
      刘晋元见到林月如时的表情,看在那绝色女子眼中,她依然平心静气的,半点也没有妒恨的样子。
      林月如道:“你媳妇真漂亮,又这么温柔,嫂嫂,你叫什么名字?”
      那绝色美人谦退了一步,微低着头,道:“我叫彩依。”
       “彩依,彩依……嗯,名字也真美呢!”
      她微笑道:“多谢林姑娘称赞。”
      林月如道:“听说你精通医理,刘大哥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你跟我们说说,或许我们帮得上忙。”
      彩依道:“小女子只懂些调养方子,减轻公子的痛苦罢了,怎敢妄谈医理呢?”
      刘晋元叹道:“唉!爹娘已经请了许多大夫,至今连我得的是什么病,也查不出来。还好有彩依的药方,我最近才好转了一些。”
      林月如道:“我表哥有这福气娶你为妻,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
      彩依忙道:“不,小女子只是暂时填房,不敢自专……”
      林月如笑道:“唉,他有了你,如果还敢乱想,我就打他!”
      彩依一怔,低下头去,轻道:“这……彩依知道本分,不敢专宠……”
      李逍遥问道:“大嫂是哪里人?”
      彩依道:“是苏州府人。”
      林月如奇道:“你家也在苏州城!怎么我从没见过你?”
      彩依微笑道:“我家是市井小民,林小姐乃名门巨媛,小女子怎么有荣幸见到你呢?”
      李逍遥道:“我看你还比较像名门闺秀的样子。”
      林月如白了李逍遥一眼,道:“我哪里不像?”
      李逍遥本想说“你哪里都不像”,话到口边,想到这是刘晋元的病房,在他面前这样与林月如嘻闹,总是不好。
      见刘晋元精神有些不济,彩依柔声说道:“二位,很失礼,相公服过药后,需要安静歇息,请二位明天再来陪伴相公,解他之闷,好么?”
      李逍遥也知道病人不宜久扰,遂道:“那我们不打扰了。月如,走吧!”
      林月如与李逍遥两人步出这所小楼,林月如回头看着,道:“表哥病成这样,真可怜……”
      李逍遥道:“怎么会可怜?我反倒觉得晋元兄很幸福呢!有这么一个绝色美貌,又温文入骨的妻子,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唉!要是谁娶到这种老婆,就算只有一天,做鬼也甘愿!”
      林月如狠狠地说道:“那你就去死一死吧!讨个女鬼当老婆!”
      李逍遥道:“你生什么气?再气,气成了母夜叉,也入了鬼籍,只怕我成了鬼时……”
      李逍遥下一句“成了鬼时也得娶你”及时收住,没说出口。林月如聪明机智,当然猜得出他下半句会是什么,脸上一红,背转过身道:“哼,成了鬼也是个色鬼!”
      两人在这花团锦簇的园中无语漫步,李逍遥想道:“我刚刚怎会突然想到娶月如妹妹?她……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可是……可是我与灵儿说过的那些话,绝不能不算的。灵儿她为何要离开我呢……唉!”
      李逍遥情不自禁地叹了出声,林月如转头见他心事重重,本想问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一想到他前一阵子为了赵灵儿,时而欢喜若狂,时而激动失智,那么,他在想什么,还需要问吗?
      林月如心头一痛,便不做声,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李逍遥想的确实是灵儿,他想道:“……在林家堡,灵儿被蛇妖掳去了,为何会在半路被韩医仙的女儿所救?难道……她不是被掳去,而是自己走的?不会吧……?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想告诉我什么?灵儿,灵儿,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难道我无法分担你的痛苦吗?这回再找到你,我……我绝不会让你走,谁也不许带走你!”
      李逍遥神情变得有些激动,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个林月如。
      林月如闷闷不乐地看着花木,心情忧烦时,看花半点也不觉得美。李逍遥回过神来,见林月如脸色难看,道:“你又生气了?”
       “没有!”
       “分明有。”
       “有也不关你事!”
      李逍遥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猜,全关我事!”
      林月如脸上一红,道:“你……你……”
      李逍遥暗想:“怎么我又来逗她?”他明知不可,可是话一出口就是这样,自己也管不住,或许是李逍遥的天性吧!
      幸而此时婢女上前来,暂时打破了僵局:“表小姐,李公子,夫人要奴婢过来请二位到东边耳房用餐。”
      林月如道:“我们就去。”
      两人来到其中一间的院落,东边有一排耳房,是夫人平日起坐宴息之处。临窗炕上铺着锦毡,堆了许多大红金蟒线枕,左边几上有汝窑的美人斛,右边几上有春秋宝鼎,四处都放着大椅,搭着银红花椅塔。
      夫人坐在前方的锦榻上,正在聆听下首坐在大椅上的两名先生说话。那两人穿着褐色或黑色的长袍,十分恭敬,不敢真的坐下,屁股倒有一大半悬在椅子外头。
      其中一人说道:“小人行医二十余年,从来没见过那种怪病。”
      夫人忧心地说道:“张大夫,您是宫里钦点的御医,也不知么?”
      那名张大夫道:“赵先生世代名医,先祖著作等身,比小人更加精微犀利,看出什么了也说不一定。”
      赵大夫连忙道:“禀夫人,小人也……也查不出来病因,遍寻先人医典,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这……唉!元儿啊……”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旁的侍女也都容色惨淡,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大夫道:“不过么……”
       “不过怎样?大夫您说,您只管说。”
      张大夫迟疑地说道:“或许……不是生病?”
      夫人反问道:“不是生病?那是怎么?”
      张大夫说道:“也有可能……是……中了奇门邪术的毒。”
      赵大夫忙道:“不会吧?尚书府正气浩然,奇门邪术怎会入内?不会的,万万不会的!”
      张大夫一听,便不敢再说。
      夫人长叹了一声,道:“不提会不会,如果是呢?又怎么医治?”
      张大夫和赵大夫互看了看,都没人答腔,过了半晌,赵大夫才说道:“如果是,那么……我等医药之人,无能为力。”
      尚书夫人一听,眼泪便落了下来,呜呜低泣。
      那两名大夫也十分难受,低声道:“学艺不精,该死,该死。”
       “有愧先人,没脸行医了……”
      尚书夫人收泪,轻声道:“这不是二位大夫的错,我找了多少名医,也都这样说,阿萍,带二位大夫领款去。”
      阿萍擦了擦泪,道:“是。二位随我来。”
      两名大夫纷纷起身,向尚书夫人叩了个头,才低首趋步而出。
      林月如与李逍遥进来,林月如挨着夫人坐下,道:“云姨,你别伤心,我说表哥要好了。”
      尚书夫人道:“你怎么知道?”
      林月如道:“有那么好的嫂子,不但他要延寿好几十年,就连你啊,我看都乐得多活一百岁呢!”
      明知只是说笑,尚书夫人依然心头略宽,道:“你这妮子,平日大大咧咧,有时又这么甜,这么讨人喜欢!”
      林月如偎着尚书夫人,笑道:“你喜欢就收了我当女儿吧!”
      尚书夫人搂着月如道:“我本来就只有你这个女儿!”
      林月如早岁丧母,只能对这阿姨撒娇,从前因为不喜欢刘晋元的死缠烂打,所以故意疏远其家,如今刘晋元已娶了彩依,林月如便敢放胆对云姨撒娇,以后想必是更常来的。
      老妈子道:“夫人,晚饭传好了。”
      尚书夫人拉起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咱们南边房里坐去。”
      尚书夫人携着林月如走出后房门,由后廊走向南边房,穿过几间小小抱厅,又绕过大影壁、走过半大门,沿路所见仆厮一见到他们,无不在墙边垂手侍立,不敢乱动。李逍遥想:“这么大院子,真的会迷路!这里的家规,比月如妹子家严格好几百倍……原来大官人家是这样子,以后打死我也不当大官,整天这样走,头都昏了!”
      进入穿堂后,是间温暖的小厅,他们入内后,里面的丫环等人才开始陈设桌椅,丫环持着拂尘漱盂巾帕等物,服侍的人虽多,却一点咳嗽杂音都不闻,不管是传桌椅或是送巾帕的,上阵有序,一点不乱。在这家中,吃饭还得先饮些茶、漱了口,在玫瑰水中洗过手,擦拭净了,才一道一道地慢慢上菜。虽然全是素菜,但做得极为精巧华贵,用上了无数名方,一般人根本吃不出是不是素的。
      林月如问道:“云姨,怎么不请彩依嫂子一道来用餐?”
      尚书夫人道:“晋元生病后,生荤油腻都不能沾,每日三餐都是彩依替他另外料理,她每天陪晋元吃同样的淡粥,别的不吃。”
      林月如好奇地问道:“表哥是怎么认识她的?他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真教我吃了一惊呢!”
      尚书夫人笑道:“彩依是在一个月前来到这里的,当时她一家人出外旅游至此,遇上了盗匪,双亲都遇害了,只有她侥幸逃生。可怜她无依无靠,想葬父母却身无分文,于是委身于我家当婢女。我和老爷见她知书达礼,温柔细心,又通晓医理,就让她负责伺候晋元。”
      林月如道:“原来如此,一个有了依靠,一个讨得媳妇,真是两全其美。”
      尚书夫人道:“是啊,我早想让晋元快点成亲了!彩依端庄而贤淑,又有冲喜之说,希望元儿就此不药而愈。”
      这顶级的富贵人家一顿饭,吃了超过一个时辰,但奇怪的是李逍遥竟不觉得慢,也许是上菜时的精美,便让人习惯慢慢地吃,也或许是尚书夫人与林月如言来语去,也没有感觉时间飞逝,不论怎样,慢食总合养生之道。
      饭毕,又是盥洗漱口的,一件不少,婢女送上茶来,尚书夫人道:“月如,我方才接到一封书信,是你爹送来的。”
      林月如大惊,道:“什么?他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说他要赶过来。”
      林月如跺足道:“这……云姨,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哎呀,这,这可糟了……”
      尚书夫人道:“月如,你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有话得好好跟他说,否则,别说你爹生气,云姨我也是不依的。”
      林月如心急,如果尚书夫人早点说,她早就带李逍遥离开此地了,可是尚书夫人压到现在才掀牌,想必林天南也已经快到了。不知道爹会怎么处理她离家的事,林月如虽然娇惯任性,但这回忤逆得实在太过头,她自己先心虚了,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林月如那坐立不安的样子,尚书夫人道:“月如,你别怕,我知道你爹的性子,他呀,心最软了,到头来还是要依你的。”
      林月如闷闷不乐地说道:“哼,你跟爹联手给我下套子。”
      尚书夫人笑道:“你生气了?”
      这时,婢女入报林老爷来了,尚书夫人拉起不情不愿的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来吧,有什么事,还有云姨在呢。”
      林月如硬着头皮被尚书夫人带到前院的花园来,只见林天南背负双手,还佩着宝剑,沉着脸背对他们,昂立于园中。
      尚书夫人笑道:“林老爷来啦,你佩了剑要来吓谁哪?”
      林天南对她一揖,道:“夫人,我来带月如回去,她在此处打扰了。”
      林月如怯怯地唤了声:“爹!您……您怎么会到这来?”
      林天南沉声道:“我来找我的女儿,不对吗?”
      林月如见爹动了怒,性子也起来了,转头道:“我才不回去!”
      尚书夫人道:“月如,这是对你爹说话,别这样硬脖子。”
      林月如拉着尚书夫人的手,道:“云姨,你跟爹说说,他对不对?他一下子千方百计要逼我嫁人,一下子却又要把逍遥大哥赶走,出尔反尔,到底怎样才对嘛!”
      林天南哼地一声,道:“刘夫人,你也对她说说,她一个名门闺秀,到处乱跑,身边还有个年轻男子,这样对不对?”
       “这……”尚书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父女俩果然是一个性子,便道:“唉,林老爷,你女儿大了,她知道好坏,你别太为难她。”
      林月如得胜地说道:“怎样!听见没有?”
      林天南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从小每犯了错,就跑到云姨那里躲起来,好让云姨替你求情,她就帮着你!”
      林月如道:“我又没犯什么错,你扯到小时候做什么?”
      李逍遥心里暗想:“你还不是最爱翻旧账?你跟你爹一个性子。”
       “你……”林天南怒道,“好,我把你宠坏了,我今天来这里,只是要确定一件事,你给我好好地说!”
      林月如点了点头,林天南知她性烈,向来不说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爹问你,你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林天南指了指李逍遥,林月如道:“嗯……是又怎样?”
      林天南脸色变了,林月如忙道:“我和李大哥之间是清白的。”
      林天南吸了口气,转头对李逍遥道:“李少侠,当初比武招亲之约,依旧算数,我林天南非是出尔反尔之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无二话。你以后不再去找那个姓赵的妖女,我立刻将月如许配给你!”
      林月如听后轻叹了一声,果然,李逍遥道:“前辈,恕晚辈难以从命!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灵儿于不顾。”
      林天南大怒,道:“那你把我女儿当做什么!你的什么人?”
      李逍遥道:“这……我与月如妹……”
      林月如急道:“爹!我们的事,您别管嘛!”
      林天南喝道:“住口!我怎能放任我的亲生女儿,在外面跟男人游荡厮混?”
      林月如气得脸也红了,大声道:“爹!您怎么可以说得这么难听!”
      林天南道:“小事我可以不管,这是节操,是名声!这样的大节,为父不能不管!”
      从小林天南处处保护着林月如的名声,因此就算知道她有本事可以杀死蛇妖,他都不让她去,更何况现在,她是不折不扣地与男子逃家,这样的名声,林天南想都不敢想,那时起他已打算让他们成亲了,但如今这样,李逍遥竟对林月如无意,则完全让他无法接受。
      林天南杀念已动,脸上不露声色,道:“如儿,爹知道再说什么你也不会听,那就别说了。”他转头望向李逍遥,道:“李少侠,有几句话,我想与你私下一谈,可否?”
      李逍遥道:“是。”
      林天南也不多说,转身便走,林月如拉住李逍遥的手,有点担心。李逍遥笑了笑,抽出手来,随林天南而去。
      林天南走出院子,来到旁院的一处树林,方才站定。这里是刘家的后花园的外边入口,向来是老爷或清客们游园的入口处,有一大片的松树,郁郁苍苍,十分清雅。
      李逍遥站在林天南身后,等着他说话。
      林天南转身向李逍遥,问道:“李少侠,你不愿与赵女断绝关系,是不是因为恨我片面悔婚?”
      李逍遥道:“晚辈不敢。您是月如的父亲,月如的事由您做主,晚辈怎敢有怨言?”
      林天南铁青着脸道:“月如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并非老夫言而无信,存心作梗,而是老夫知道你和赵女关系暧昧,姑且不论她是正或邪,你都不应该有了月如,心里还挂念着别的女人。”
      李逍遥道:“前辈说的极对,晚辈若心中有了一人,又想着别人,那就是个好色无耻之徒。恕晚生直言:我与赵姑娘已说好了婚事,家中婶婶也允诺了,我万万不能再娶旁人。”
      他每说一句,林天南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李逍遥续道:“赵姑娘孤苦伶仃,际遇堪怜,家婶千叮万嘱,要我护送她回苗疆家乡寻母。她与我相识在先,且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为了攀龙附凤,而弃她于不顾,岂不是不仁不义、无情背信之人吗?”
      林天南沉声道:“饶你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月如不明不白的继续跟着你,将来如何做人,你想过吗?她性子虽高傲,可不也是个孤单女子?你不管她的名声,就算有情有义?”
      李逍遥大困,道:“我……”
      林天南反手抽出宝剑,李逍遥怔了一怔,道:“前辈……”
      林天南喝道:“不必多说了,拔剑吧!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无赖。”
      李逍遥连忙退了一步,道:“不,晚辈怎敢跟您动手?”
      林天南脸一扬,道:“接招吧!你若是有真功夫、真胆量,就不得退后半步,接下我林家的七诀剑气!你若赢得过我,从此以后,我便不再过问你们的事。”
       “可是,我……我……”
      林天南厉声道:“你若只是个胆小鼠辈,我就当场一剑毙了你,以免耽误月如的终身!”
      不等李逍遥反应,林天南已振剑疾刺而来!
  • TA的每日心情

    2012-2-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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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9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1:12:1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蜚短流长

       眼见决战势在必行,林天南一剑劈至,李逍遥急忙脚踩方步,踉跄地避开林天南这一剑,道:“前辈请三思!晚生实无意冒犯……”    “咦?”林天南发现李逍遥的“谢公行处苍苔没”步法虽不甚高明,发足闪身却快若鬼魅,这是内力过人的特徵。
      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他看出李逍遥剑法虽然高妙,但是内力根基可以说是半点也没有,这样的身手打败林月如是绰绰有余,但未必是他林天南的对手。因此,这次他前来尚书府,已打定主意:若是李逍遥对林月如做出任何有辱门风之事,便不惜取他性命,带回女儿。
      甫一交手,林天南惊觉短短的数日之内,李逍遥的内力陡增,这下子胜败未定,他原先的计画已未必能行。但是林天南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越是有挑战性的对手,他越要比个高下。因此他不怒反喜,更是非与李逍遥决战不可。
      林天南冷冷一笑,道:“冒犯?好大的口气!拿出你的真本领吧,否则,死在我剑下,作鬼休怨!”
      话声未落,又是一剑刺到,当的一声已被李逍遥拔剑架开。林天南喝道:“好,第三剑,眼睛放亮吧!”
      林天南说是第三剑,却是两剑飞蚊似地接连紧刺,忽上忽下,向前紧逼。李逍遥只忙著以剑相迎捍格,尽是守势,手中的铁剑飞舞,像一朵黑云般护住了他的周身。林天南的快剑竟找不到一丝破绽,只听得锵锵锵,飕飕飕,两剑转眼已相战了数十招,不相上下。
      林天南只顾进逼,不料‘咻’的一声,李逍遥竟回剑疾挥,神贵莫测的一式“庐山秀出南斗旁”,画破了林天南的胸前衣裳,虽只画破了衣服,但是剑刃隐含的内力,竟令林天南的肌肤隐隐生痛。
      林天南脸色略变,这小子的不但内力变得高强,连剑法都进步了不少,如果是他自己苦练的结果,那么他可说是个罕见的习武奇才。
      赶至一旁观战的林月如见两人斗作一处,李逍遥处处退让,不得已出剑画破林天南衣服,令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叫道:“爹,你输啦,别赖皮!”
      林天南恼羞成怒,叱道:“少啰唆,胜负未分!”
      林天南振剑反击,紧攻急搠,可是李逍遥实在闪避得太过灵活了,而手中的铁剑更是神出鬼没,总是由林天南意想不到的方向攻来,逼得林天南不得不改攻为防,总是无法得手。更让他火大的是:李逍遥一边舞剑,一边说道:“前辈小心,我要刺您腹结穴了!”
      一剑果然直取林天南的左腹,林天南急忙抬臂倒转剑身,当的一声挡去李逍遥的剑尖,倒像是两人套好的一般。
       “列缺,前辈留神!”
      林天南急忙转腕收剑,李逍遥的剑侧滑过他的手臂,又道:“期门、华盖!”
      林天南舞剑护身,锵铛两响,电光石火之间又接了两剑。林天南剑随李逍遥之命而出,简直像是被李逍遥指挥似的,越来越是气恼,认为李逍遥是有意在林月如面前羞辱他。
      事实上李逍遥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剑使得渐渐顺手,越来越凌利,他怕自己一时手快,不小心伤了林天南,所以才出声警告。但这正触犯了武林的忌讳,若是围观的还有第三者,那林天南可就名声扫地了。
      虽然此时在场的只有林月如,这对林天南来说也是受辱不小。
      李逍遥与林天南两剑交缠激斗,舞得像两条飞藤,只听李逍遥又道:“至阳,小心!”
      林天南‘哼’的一声,喝道:“胡说八道!”
      至阳穴是在背后中央,现在李逍遥的剑被他缠住,怎么可能回剑到他背后去刺他至阳穴?因此林天南不作防备。不料眼前一花,李逍遥的剑竟如长蛇脱穴一般,滑了出来,一招“鸟飞不到吴天长”绕过他的肩,身随剑飞,已跃至背后,一剑往他的至阳穴刺去!
      林天南绝对来不及回身相格,若是平时决斗,他必定被一剑刺穿了!
       “啊!”
      林天南惊出一身冷汗,剑尖的霜气几乎已透过他的身体,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逍遥及时收住剑气,硬生生地腰身一翻,大转了一圈,跃出数步之外。
      李逍遥这硬生生的转剑收势,若是一个调息不顺,很可能轻则扭伤筋骨,重则逆乱血脉,因此李逍遥落地之时,脚步一软,竟尔跌倒,一时间胸口闷滞,喘不过气来。
      林天南脸色苍白,呆了半晌。林月如看了看林天南,又看了看按著心口,跌坐在地一脸痛苦的李逍遥,也不知是怎么了,边奔到李逍遥身边,道:“你怎么样了?”
      李逍遥连话都讲不出来,只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陡然林天南转身走了过来,手中还提著明晃晃的剑。林月如吓得挡在李逍遥面前,叫道:“爹,我随你回去,您不要杀他!”
      林天南叹了口气,收剑入鞘,在李逍遥胸前、腹间轻拍疾点,导正了他有点逆乱的真气,李逍遥立刻就能站起,抱剑道:“多谢前辈。”
      林月如面色苍白,虽然她看不出怎么一回事,可是这样好像是李逍遥输了。
      但是林天南竟殊无喜色,叹道:“唉……!我真的老了。”
      李逍遥默默不语,林天南道:“你冒著自残之危,没有杀我,我若这样都输不起,还枉称什么武林盟主!”
      林月如一呆,喜道:“爹!你说你输了?”
      这句“你说你输了”,居然说得眉花眼笑,令林天南哭笑不得,脸色一沉,道:“哼!女儿养大了,终究是别人的。”
      林月如既羞又喜,揉著衣角不语。
      林天南转身背对著李逍遥与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你们随我入内,我有重要的话要交代。”
       “是。”李逍遥与林月如紧跟著他,一起走入了内堂。
      林天南在一张黄柏椅上坐下,望著眼前站著的林月如、李逍遥。只见女的丽色可人,男的器宇轩昂,实是一双璧人。但是,事无全美,竟会多了个赵灵儿在中间,令林天南感到这一切似乎是天意作祟。
      林天南道:“李公子,你本来就是我瞩意的快婿,我会横加阻挠,并非全是因为你已有婚盟在身,我们也不做官,武林道上是不讲这些俗礼的。老夫之所以不能容赵姑娘,真正的原因,你难道不知吗?”
      李逍遥和林月如互望了一眼,李逍遥道:“请前辈指教。”
      林天南道:“你师父酒剑仙难道没对你说过?”
      此事竟会与酒剑仙有关,李逍遥更是意外,摇头道:“晚辈与酒剑仙前辈只有二会之缘,他教了我功夫,没说什么就飘然离去了。”
       “难怪,唉,这个散仙真是……”
      林天南叹了几声,才道:“好吧,我就对你说了。此事牵涉到蜀山派的一件隐私,我本来不该宣之于口,但为了让你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只好破例了。你们两个听好:这件事不得再传入第四人之耳,若谁说了出去,我这张老脸,将无颜再见蜀山的结义兄弟了。”
      见林天南态度严肃,李逍遥不由得敛容颔首,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林天南屈指细算,道:“这该是在酒剑仙的太师父那一代的事了,算来有一百多年啦……”
      李逍遥与林月如都聚精会神地看著林天南,此事已经隔了这么久,林天南还如此慎重其事,可见必定是极为深重的隐私,也很可能是蜀山派最深的痛。
       “在三代之前,蜀山派曾有位弟子,他本是个弃婴,在蜀山脚下被当时的掌门人姜绝之拾获,收养了起来,这个孤儿便跟著姜绝之姓姜。他没有身世,从小在蜀山成长,从未踏过山下半步。这个姓姜的孤儿不但长得仪表堂堂,而且居然是个绝世的习武奇才,十几岁便把蜀山武学的精神全掌握住了,就连当时的掌门人也没什么可再教他。接著他学习琴棋书画,也都轻易地精通各艺……”
      林月如惊讶地说道:“天下间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聪明极了!”
       “这还用说?”林天南说道,但是神情却显得有点沉重,续道:“除了头脑极好以外,更难得的是他的心胸也好,他不但对师父尊敬有加,对师兄弟门视若手足,心胸更是坦荡过人。这样一个不世的人杰,不但当时蜀山的掌门姜绝之将他视若珍宝,万教也都很羡慕蜀山掌门拾到了这个宝贝,看来蜀山派定要在他手中发扬光大,成为第一大门派……”
      林月如又说道:“这么了不得的人,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听过蜀山有这号人物?”
      林天南咳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林月如奇道:“你不知道?你跟蜀山剑圣结拜,问他不就得了?”
       “他不说,而现在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
       “什么?”
      这下子林月如也听出这其中果然有很严重的内情,才会弄到没有人知道这位英才的名字。
       “因为他犯下了滔天大错,不但自蜀山名录中被删除,凡是有关他的记载,也一概被抹灭。他曾经将蜀山的剑法重新整理改良,编写了一部新的剑谱,这部剑谱以蜀山派为根基,更加强了威力,弥补了破绽,原本是他献给师父姜绝之的寿礼,如今也被姜绝之前辈亲手毁了,没有传下来。姜绝之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因此,在蜀山派里,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其它弟子根本不知道此人的事。”
      林月如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是门中之宝,一下子变成连存在都不愿存在过的记录,是什么样的错会让一个人的地位产生如此钜大的改变?
      林天南长叹了一声,道:“天下间什么能毁掉一个豪杰?不是阴险的敌人,不是飞来的冤屈,更不是横逆的灾难,而是似水的柔情。”
      李逍遥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是静静地听林天南说下去。
      林天南道:“他到了三十岁上,已俨然是下一任掌门的唯一人选。当时正好黔中一带发生不明的疫病,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人民死得不明不白。黔中在苗汉边界,地方敏感,汉人不方便管,苗人也不敢多插手……”
      林月如问道:“为什么两边都不管?救人又不是坏事!”
      林天南道:“当时苗族内部局面不大安定,白苗虽医术精良,但为了防著黑苗,实在无暇多管闲事;而汉人若靠近,恐怕要被苗人视为别有居心;再说苗人擅长蛊毒,万一黔中的疫病是因为惹上苗族,才招来的祸,那么谁管了不就等于谁也跟苗人结了梁子?”
      林月如撇嘴道:“原来都是一群胆小鬼!”
      这就是政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李逍遥暗自苦笑。
      林天南道:“这个姓姜的孤儿此时已精研医术多年,他的医术多好,那也不必说了。他知道了这事,便请缨前往黔中救人。姜绝之本来不允,但是他不断地求师父,说:‘就算这场大疫是苗蛊所为,我以俗家打扮,隐姓埋名,前往救人,就算得罪了苗族,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救的,绝不会牵累本门。再说,到底疫病起因为何,也还未知,无故想到苗人头上,只是加深苗汉隔谟,实为不智。’姜绝之总算被说服了,这才放他下山。”
       “他以往虽也曾经出山几次,但都是为了帮务,身边有大批的师兄弟跟著,最多十天八天就回蜀山了。这回他只身下山,又一去数月,每个人都很担心他,若是他真的死于苗人之手,或是也染上疫病,不治身亡,那全蜀山派将会有多么悲恸!平日里大家什么也没说,可是心中却都挂著他的安危。渐渐的,半年过去了,黔中出现一名神秘的青衫客,以独步天下的医术解除了疫病的消息,也渐渐传了出去。蜀山派的弟子们欢喜骄傲,要不是姜绝之严命不许对外声张这名青杉客的身份,恐怕大家会忍不住到处去说,说本门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师兄。姜绝之表面上不许声张,但是他眼里的光彩和笑意,也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的。”
       “有一天他终于回来了,身边还带著一个一身是病、丑陋不堪的女子。”
       “这个姓姜的孤儿告诉姜绝之,说这个女病患是他还没医好的。他报告师父:黔中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不需要他的医疗,可是这个女子的症状,却必需长期医治,他为了不让她感染其它的人,所以把她带上蜀山,希望能慢慢治她。姜绝之当然答应了,让这名女子在后山的一处小苑中养病,这个姓姜的孤儿每天都细心医治她。”
       “姜绝之曾问过他这个女人的病症,而医术独步天下的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虽然是疫病,可是却比别人沉重。’那女子体弱孅孅,如果病得比别人沉重,早该死了,这么总是不好不死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林月如道:“这也难说得很,也许病去如抽丝,怎能疑心她……”
      林天南道:“谁说疑心她来著?有一天却出了大事。”
       “大事?”
       “在蜀山派有块禁地,是锁拿妖孽之处,叫做锁妖塔。这座锁妖塔不是何年何月所建,据说在蜀山派成立之前就有了,塔内的世界怎样,凡人是不知道的。只知在极古老之前,蜀山遍地是魔,有神灵费尽辛苦,将蜀山出没的邪魔都抓了,囚禁在锁妖塔内,并传授了蜀山派祖师降魔除妖的剑法心诀,让蜀山弟子看守此塔,并继续负起擒魔的任务。可是一代一代下来,魔迹渐匿,蜀山的弟子也专心习武,渐废擒魔的开基之意了。”林天南道。
      李逍遥这才知道为何蜀山派的功夫神妙变幻,半武半仙,原来是师传不同于其它门派。
      林天南续道:“有一天,几名守著锁妖的弟子竟暴亡在塔外,这件事轰动了蜀山派,有什么高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上蜀山?有这样的功夫,又为什么只杀死几个武功不高的小弟子,却没去动到掌门、长老们?”
      林月如惊道:“难道……难道是那个女子……”
      林天南道:“姜绝之也是这样疑心的。于是有一天晚上,他暗暗前往后山小苑,想知道这名女子是真的病了,还是有所图谋,混上蜀山。他知道爱徒的心地单纯善良,极有可能是被手段高明的人给蒙骗了。而叫姜绝之震惊心碎的是:他见到了他作梦都没想到的场面。”
       “他见到女子的身影,不知羞耻地依偎在爱徒怀中。而一向正气浩然的徒儿,居然也情话绵绵,不堪入耳。那名女子根本没病,他印象中溃烂的脸孔,此时光滑白晰,美丽绝伦。姜绝之简直不敢相信弟子会这样欺骗他,他不动声色地离去,五内如绞,反覆想了一整夜,实在不明白爱徒为何会变了个人。第二天,他便私下把这个姓姜的孤儿叫到丹房中,说:‘你所行茍且之事,我全知道了。’这姓姜的孤儿脸色苍白,立刻跪了下来,低著头什么也不敢说。姜绝之叹道:‘只怪我对你保护太甚,你不识人心险恶,未经诱惑,才会轻易失足!这次我可以既往不究,给你一个机会,速速将此女赶下山去,终生莫再与她相见,为师便当没有此事!’想不到这姓姜的孤儿说道:‘她体内的疫毒尚未驱尽,将她赶下山去,她只有死路一条啊!’姜绝之厉声叱道:‘一派胡言!若是她疫毒未清,为何容貌娇艳,与平常所见完全不同?’这姓姜的孤儿登时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
       “见到不擅说谎的爱徒无法自圆其说的样子,姜绝之又恨又气,说道:‘本门修道入圣,行三清戒律,你留恋美色,不惜欺师,依照门规我已该将你逐出师门!念在你解救苍生的大功德,以前功抵后过,这次我可以不论你的罪,你立刻将她赶下山去!你不赶,为师我亲自动手。’姓姜的孤儿发著抖,突然用力地叩了好几个响头,叩得额头都破了,血流满面,说道:‘弟子一生未尝违逆师父,但是,若师父要将她赶出蜀山,不留她一条活路,弟子只怕……也无法对师父尽孝了。’姜绝之一听,当场气得头顶一虚,晕了过去。”
      听到这里,连爱打岔的林月如都屏著气,不敢开口,不知道到底要怎样解决这处境。
      林天南道:“姜绝之悠然醒转,突然便拔出剑来,往后山小苑奔去。这姓姜的孤儿连忙追去,不管他怎么哀求,怎么请师父听他解释,气昏头的姜绝之只是提剑直奔,头也不回。这下子惊动了蜀山上下,不少长老及弟子们都追奔上来,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一对情逾父子的师生,怎会一个气成这样,一个急成这样?当时,我的独孤兄弟还是个小弟子,这个姓姜的孤儿平日很是疼爱他,他也跟著众人追了过去,围在后山的小苑之外。”
       “不管几百双眼睛看著,姜绝之以掌门之尊,提著宝剑,脸色铁青地大步走上前,道:‘祸水!你混入本门,诱骗蜀山弟子,是何居心?’那姓姜的孤儿立在一旁,脸如死灰地看了看小楼内,又看了看师父。”
       “见到外头密压压的蜀山弟子,那女子脸包著麻布,俏影孅孅,正坐在窗边绣著腰带。她不慌不忙地收针,咬断了丝线,将那条色彩斑烂的花带子缠在她细不盈握的腰上,这才起身走了出来,倚在门边,望向那姓姜的孤儿,说道:‘青郎,你师父说我诱骗于你,你说呢?’……”
      林月如忍不住又开了口:“他叫做青郎?”
       “当然不是,这是那妖女私下叫他的名字。”
       “为什么叫他青郎?”
       “我怎么知道?”林天南道。
      李逍遥暗想:“你怎么老问这些小事?女人家就是会注意这种鸡毛蒜皮!”
      林月如催道:“然后呢?快说。”
      林天南道:“那姓姜的孤儿默然不语,姜绝之喝道:‘你的病已痊愈,还蒙著脸做什么?’那女子轻笑道:‘您是要我解下面布?’姜绝之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沉声道:‘这关头还在使狐弄媚!’那女子笑道:‘掌门老人家,我只不过问问,您何必动那么大的火气?你怪我诱骗青郎,我是诱骗了他,青郎,你师父知道了,我骗不下去了,咱们别了吧。’说完,竟真的便走了出来,要离开蜀山。”
      这下子大出李逍遥与林月如意料,没想到那女子说走就走。
      林天南道:“姜绝之突然把剑一横,差点就要刺中那女子,那女子一怔,姜绝之道:‘且慢,事情交待清楚再走。’女子问道:‘您要我交代什么?’姜绝之道:‘锁妖塔下被杀了五名弟子,是何人所为?’她没说话,姓姜的孤儿已连忙道:‘师父,这绝对与她无关,您怎么会认为她……她……’不料,那女子一清二楚地说道:‘是我杀的。’那姓姜的孤儿当场呆住,姜绝之冷笑道:‘好,你很乾脆,敢做敢当!为何要杀我蜀山子弟?你说!’这时,几百个人在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本门弟子在自己的地上被人给杀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
       “那女子脸上所蒙的麻布微微一动,正要说话,那姓姜的孤儿已抢步上前,拦在她和师父之间,道:‘师父,这其中定有误会,她是个身无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姜绝之更气恼,二话不说,一剑便往那女子刺去!那姓姜的孤儿一把抱住那女子,往旁闪躲过了师父这剑。姜绝之接连几下追杀紧刺,那姓姜的孤儿总是闪避灵活,不让师父伤到那女子。他武功早已不在师父之下,一时之间,姜绝之竟无一剑得手,气得脸都绿了,喝道:‘你闪开!若再回护于她,你便不是蜀山子弟!’这话说在几百个人面前,绝收不回去了。”
       “那姓姜的孤儿仍挡在那女子身前,他没说话,不过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意思。我那独孤兄弟人群之中,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执迷不悟?他不是对抗不了诱惑的人。”
       “没想到那女子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掌门老人家,你瞧见了,青郎不要你,不要你们这些子弟了,你还是看破吧!’这句话说得全蜀山子弟全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了这个无耻女子。就连姓姜的孤儿也气恼地回头问道:‘你为何这么说?’那女子嘻嘻一笑,道:‘青郎,我的好青郎,你忘了你当初跟我说了什么吗?’姓姜的孤儿茫然问道:‘我说了什么?’那女子道:‘你说你不知怎么选择我和你师父,当时我便恼了,我竟比不上一个臭老头?哼,我便下了决心,非要你选我不可!’姓姜的孤儿苦笑道:‘你在说什么?你今日说的话,怎么全不是你平常的口气?你不是这样邪恶的女子……’那女子仰头大笑道:‘哈哈……所谓蜀山第一弟子,原来是个呆瓜,真是笑死我啦!我和你虚与委蛇,逼你宣布背弃师门,我出了这口气,以后总算不必跟你瞎缠了。’姓姜的孤儿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女子道:‘我已经厌烦你了,堂堂蜀山门人,也不过如此乏味。’姓姜的孤儿说不出话来,愣在当地。原来那妖女并无真心,让那姓姜的孤儿面子扫地,更削尽了蜀山派的脸。”
       “她拂袖欲走,这回那姓姜的孤儿没有再拦他,姜绝之却喝道:‘想活著下山,没那么容易!’姜绝之挺剑又刺,那女子却回手一挥,一道真气逼退了姜绝之,冷冷地说道:‘想拦我,也没那么容易。’姜绝之扫了那姓姜的孤儿一眼,道:‘身无武功的女子?哼!’姜绝之振剑攻去,那女子身如飞絮,轻功之高,蜀山弟子们都看傻了。她纤细的影子像一朵飞过天边的轻鸿,姜绝之排空御气,踏剑而追,指间剑气往那女子背后射去,那女子一抽花花腰带,啪的一声,柔软的腰带竟像钢剑似地,格开了姜绝之的剑气。两人身在半空,姜绝之的剑气与她手中的腰带,像两条飞空缠斗的螣蛇,矫矫灵活。”
       “青空下,两道凌虚的身影在剑光气影中穿梭,真气相格的劈啪之声,像一个接一个的闷雷霹雳。那女子何止会武功,她的武功还不低!可是姜绝之毕竟是一代宗师,他的剑气越逼越近,突然扬手一挑,喝道:‘现出面目来!妖女!’她惊呼一声,脸上包缠的麻布被剑气削开,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众弟子都想看让姓姜的孤儿神魂颠倒的妖女,生做何等模样,几百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而她身在空中,逆光之下,众人只见到一片模糊的黑,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却惊恐至极地扬袖掩住了脸,姜绝之一剑刺到,她急忙闪身,但却真气失御,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姜绝之御剑俯冲而下,剑尖对准了妖女,一眨眼就可以刺穿她的天灵。姜绝之的剑扑的一声刺了进去,血溅在他脸上,姜绝之看见了,受这一剑的,是那姓姜的孤儿。他这气势万钧的一剑,贯穿了爱徒的胸口,姜绝之整个人陷进了冰里,握著剑柄呆立著。”
       “那妖女掩著脸凄厉地大叫了一声:‘青郎!’这一声呼唤,谁都知道她是深爱著他的,方才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姓姜的孤儿对她一笑,突然汇足了真气,一掌打退师父。”
       “这一掌并不重,姜绝之却松了手踉跄退开,这么一呆,那妖女一手掩面,一手挟住姓姜的孤儿,提气急往山下的方向急奔。姓姜的孤儿身上还插著师父的剑,被那女子挟抱著飞奔之时,血不时地滴落在地,滴成了一条淋淋的血路。事已至此,蜀山弟子们群情激愤,都挺剑追奔,要杀了这妖女,替死得莫名其妙的五名子弟,以及那姓姜的孤儿报仇!”
       “众人分开封锁所有下山之路,想把那妖女逼至锁妖塔。蜀山多少能人?那妖女有通天之能,也只能东奔西闯,无法越雷池一步,被赶到锁妖塔前。那妖女抱著姓姜的孤儿,背对著众人,哭道:‘你为何要受这一剑?你为何要救我?’那姓姜的孤儿出气多,入气少,说道:‘你脸上的布削落之时,还掩著脸怕我瞧见,我就知道……你的真心。’妖女哭道:‘我是骗你的,我是妖,我和这锁妖塔里的妖都是同类,我对你没有真心!你去求你师父救你,我管不了你了!’说完,把他放在地上,便要走开。那姓姜的孤儿突然握住了插在心口剑柄,一把拔了出来,血柱狂喷。这个坚决的举动,已是说明他不活了。那妖女回过身来,她的容貌果然娇美无比,挂著泪水的脸孔,像是染著霜的梨花一般,既脆弱又娇艳,泪水不断地滴下来,融在他的血里。”
       “她惨然说道:‘你这是何苦?’他微笑道:‘你面对我时,总是以倒转行气,把毒逼入体内,好以美丽的容颜对我。我怎么劝你这是自杀,你总是不听……现在,你知道我的心情了。’她咬了咬唇,抱起他,便往锁妖塔奔进去了。”
       “众人大惊,妖女入塔固然是理所当然,可是连姓姜的孤儿也进去,可就糟了,不要说凡人无法在里面存活,他已将近气绝,众人也不忍让他弃尸塔内,被群魔糟榻。当时便有不少武功顶尖的弟子们追了进去,结果……没一个出来过。”
      李逍遥和林月如大气都不敢透,继续听林天南叙说。
      林天南叹道:“过了一阵子,蜀山派恢复了点冷静,姜绝之再度训练弟子,进锁妖塔拿人,但是也是全军覆没,只有一个逃了出来,这个逃出来的弟子说出了让姜绝之心痛欲绝的真相。”
       “那姓姜的孤儿没死,他不知怎么又活了,在锁妖塔内,杀了进去救他的师兄弟们,他亲手杀死许多追进去救他的同门!他已经变成真正的妖魔了!”
      林天南说到此处,静了半晌,三人都无言以对,此事演变到后来,确实令人不解,李逍遥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天南攸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兄弟发奋习剑悟道,想进锁妖塔一探究竟。可是姜绝之定了门规:蜀山子弟谁也不许进入锁妖塔。这个门规绝不能破,否则他死亦不安。独孤剑圣只好死了这条心。他亲眼见到一个好好的人杰,毁在妖女的柔情里,连师门都不要,能下手杀死师兄弟。他对邪魔恨之入骨,不在话下。要让妖孽不再祸害的方法,只有消灭他们。因此,他立志除尽天下妖邪,重振蜀山的擒魔本旨,至死方休。”
      林月如透了口气,道:“就算她是妖,她对那姓姜的孤儿也是真心的,要不是他师父逼人太甚……”
      林天南沉著脸道:“姜绝之前辈所为,乃是顾全大体!那妖女杀了看守锁妖塔的蜀山子弟,居心昭然,她阴谋混入蜀山,就是为了放出锁妖塔的群魔!纵使她对一人有真心,也不能纵容这样的恶行!”
      说完,便望向李逍遥,眼光冷冽。
       “妖孽破坏人心的手段,无孔不入,凡人是难以防范的。李公子,你武功高强,心胸坦荡,老夫希望你以那名蜀山前辈为戒鉴,不要重蹈覆辙。”
      李逍遥坦然地说道:“灵儿绝不是什么妖,她是个好好的人。”
      林天南道:“婢女亲眼所见,难道是假?”
      李逍遥道:“就算灵儿是妖,她也没做过坏事;就算她做过坏事,只要她是灵儿,我就相信她有充份的理由!”
      林天南气得一击几案,劈裂了梨木桌的一角。
       “你……你这执迷不悟的……”他硬生生把下面两个字忍了住,见到林月如怅然的样子,林天南又是气,又是不舍。
       “唉!罢了,罢了……”林天南站了起来,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天南便往外走,林月如道:“爹!这阵子,您……您要保重。”
      林天南停下了步,宽厚的背影看起来居然显得有些沉重,要他放手让爱女跟李逍遥在一起,连未来有没有结果都不知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困难的决定。无奈身在江湖,最重视的是承诺,他比武输了,再不舍也得舍。
      林天南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李公子,月如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说完,便大步而出,身子一纵,跃出了尚书府的院子。
       “前辈……”李逍遥唤道,但是林天南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月如叹了口气,道:“爹真是的,他啊一定是怕我看见他哭。”
      李逍遥道:“你爹真的很关心你。”
      林月如有几分怅然,喃喃道:“我知道,从小爹就事事由我,就怕不顺我的心。我不学女红,要学武功,他答允了;我不想做个大家闺秀,要抛头露面,他也没说不许……今天的事,我知道他也会顺著我的,可是……唉!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见面的日子?”
      李逍遥听出蹊蹻,奇道:“你难道真的此后都……打算不回家了?”
      林月如望向李逍遥,反问道:“你要去苗疆,难道你就有把握能从苗疆全身而退,安全回到你家吗?”
      这个问题早就存在李逍遥心里,李逍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苗疆局面似乎很凶险,但我是早已有约在身,非去找灵儿不可,你未必要一起涉险……”
      林月如握住了李逍遥的手,道:“我晓得你要找灵儿妹妹,我陪你一起去找。你要见了灵儿妹妹才欢喜,我却偏要见你欢喜才能欢喜。每天见到你这鬼样子,我心里就踏实了,总之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认真,李逍遥也不禁感动,道:“月如,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子,你跟著我,只怕……只怕过不了舒服的日子。”
      他想起浪迹天涯的父母,也对闯荡江湖有了不同的认知,但他从小就粗衣淡饭,对于江湖生涯的磨难很快就能习惯,林月如却是娇惯的千金小姐,由奢入俭绝对是加倍辛苦的。
      林月如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就怪我自己倒霉啦!大不了咱们去劫富济贫,学那女飞贼,向贪官污吏借些钱来花花。”
      李逍遥笑道:“那就说定了,等我们找到灵儿后,我们三人一同游山玩水,一同吃遍天下珍味,看遍人间美景。”
      林月如拍手笑道:“好啊,活到老,玩到老!”
      两人相视而笑,李逍遥又道:“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咱们一同出去打听那个紫金葫芦的主人亲眷下落,物归原主之后,就可以动身去找灵儿了。”
      林月如笑道:“你要管的事还真多啊,你可知那商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李逍遥道:“他的包袱里有些文件和家书,上头有他的住所,倒不难找。”
      两人各自回房歇寝,一夜无话。次日,两人向尚书夫人请过早之后,便带著那名扬州城富商的包袱出门,料想今日就能将此事处理完毕。
      依照那名富商所留证件上的地址找去,竟得要出鼓楼,是在城外的一处贫民居所。林月如张望著这处处的萧条景象,道:“你会不会找错了?”
      李逍遥也有几分困惑,道:“先问问人再说吧!”
      只见一名落魄文士,在一片破墙前摆了小几,贴张“卜”字,做起算命的生意来。所谓“富问神,穷问卜”,在穷人汇居之地,算命的定饿不著。
      见到李逍遥和林月如在这一带来回走了两三趟,那算命的文士道:“相公,娘子,算个命吧?”
      李逍遥道:“这位先生,我们不算命,向您问个路……”
      林月如道:“我们不白问,你要多少银子,我们照给!”
      那文士扬起了下巴,捻著胡须,道:“请说,请说。”口气却十分冷淡。
      李逍遥道:“有位姓宋的人家,丈夫长年在外做生意的,是否住在兴唐寺旁?”
      那文士掐指算道:“是也非是,在也不在。”
      李逍遥听得一头雾水,道:“欸……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文士冷笑不语,林月如怒道:“你不好好说,我们可不付钱!”
      那文士笑道:“在下怀才不遇,落魄至此,卖卜鬻字维生,倒也不必跟人讨这钱。”
      林月如更火大,道:“你瞧不起钱,又怎么不不好好回答我们?这不是刁难人吗?”
      李逍遥忙打圆场,道:“欸,这位先生,不如这样吧!您既以卜卦为生,我们请你为我们算上一卦,看看我们要找的人找不找得到,如何?”
      那文士这才展眉,道:“问事三百文,测字五百文。”
      李逍遥将三百文交给他,那文士正经八百地筹算排卦,聚精会神地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越看越是奇怪。
      林月如见他不乾脆地说出答案,在那里装神弄鬼,好生不耐,脸色已十分难看。
      李逍遥也觉有些烦了,问道:“如何?宋夫人的居所在何处?”
      那文士道:“兴唐寺后的柳树数过去第三株的屋子,便是宋宅。”
      李逍遥道了声谢,便与林月如要离开,却又被那文士叫著:“稍等,这位公子!”
       “还有什么事?”
      那文士看著李逍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卜出来的卦象,道:“公子,在下方才是气不过你们以财凌人,所以故意刁了你们一下,请勿见怪。”
       “不要紧,没什么。”
      李逍遥口中说著,心里却奇怪他为何前倨而后恭。
      那算命文士又道:“我方才卜的这一卦,不是您针对所问的问题,而是卜您的近日前程,在下从未见过这种卦象……”
      李逍遥好奇地问道:“哦?是吉是凶?”
      算命文士道:“这象凶险至极,却又至尊至贵,真是怪异极了……”
      李逍遥笑道:“我是不信这个的,您慢慢研究吧!”
      说完便转要走,那文士连忙道:“且慢,公子,请听我一言。”
      李逍遥道:“你说。”
       “这卦里,您身边有血光及枉路,可见是带冤与人。因此在下只能送你一句箴言:魔非魔、道非道,善恶在人心;欲非欲、情非情,姻缘由天定。”
      李逍遥笑道:“谢谢你了。”
      便与林月如一同回头走兴唐寺的路,林月如道:“那算命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胡说八道,还能算命?”李逍遥倒是一笑置之。
      两人绕过庙街的大路,来到庙后的贫民居所,只见一排衰草枯杨,零落破旧的屋舍林立,第三株柳树旁的小屋子前,只有一个衣衫微显得肮脏的小孩捡著路边野树的果子吃。
      李逍遥道:“小弟弟,宋夫人可是住在此地?”
      那小孩看了看李逍遥,又看了看林月如,脸色变得有些僵硬,道:“不,我娘说她不在,她去别的地方了,好几天之后才会回来。”
      李逍遥觉得他的回答方法有些奇怪,说道:“宋夫人是你娘?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请她出来一下好吗?”
      那小孩却十分敌意,大声道:“我告诉你我娘不在,你们要债改天再来,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你跟我要不到钱的!”
      李逍遥这才明白这孩子是在这里帮母亲挡债主的,有些儿哭笑不得。林月如讪讪地说道:“哼,跟他爹一个德行!”
      李逍遥温色道:“小弟弟,我们不是要债的,是帮你爹送钱来给你们的。”
      那小孩一听,立刻脸色一变,对屋子内叫道:“娘!爹叫人送钱来啦!爹叫人送钱来啦!”
      屋子十分浅小,一扇破荆门立刻打开,一名看来十分憔悴的妇人探出头来,又惊又喜,跨步而出,道:“华儿,别大声嚷嚷!二位是……”
      李逍遥将那富商的包裹递给那妇人,道:“这是令夫的物品,请夫人收下。”
      宋氏接过包裹,道:“是这包巾没错,当年他带出去的……”
      她的口气颤抖著,眼眶也红了。李逍遥拱手道:“物已带到,告辞了。”
      宋氏连忙拉住李逍遥,道:“请别急著走,二位请到屋内稍坐,让我备菜招待……”
       “不,不必了。”李逍遥忙道。
      宋氏道:“至少喝杯茶水,聊表心意,好吗?”
      她都急得拉人了,李逍遥与林月如只好称谢进入,屋中简陋至极,土灶房室全在一处,中央摆著两只破椅和旧几,也都摇摇晃晃,十分不稳。宋氏从墙边以土堆起的克难灶上取下黑不溜丢的壶,倒了两杯茶给李逍遥与林月如,林月如面有难色,连碰也不去碰。李逍遥举杯,还未到口已先闻到一股油羶之气,杯中茶淡绛暗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实难入喉。
      李逍遥道:“夫人,您点点看东西是不是全在。”
      宋氏打开包袱,便滚出了一大堆的金银,她看得眼都呆了,一会儿才道:“这……这是我相公的东西……?”
      李逍遥微笑不语,宋氏显难置信,发著抖随手一翻,在锦缎华服中参杂了一两件粗布的补钉衣服,李逍遥之前检查时便已觉得有些奇怪,还当是那商人生性节俭至此,衣服旧了也不舍得丢。不料宋氏一摸及旧衣,眼泪便落了下来,道:“这是我给他缝的衣裳,他还留著?他……他……”
      宋氏抬头望向李逍遥,突然道:“他的随身之物都在此,他是不是死了?”
       “呃……”李逍遥没想道她一下子就识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林月如却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相公生了急病,一下子便死了,临死前交待我们把东西给你。”
      宋氏边听,眼泪边掉,凄然道:“他出外经商多年,半点消息也没有,我听人说他……他在扬州做出了局面,我们娘儿两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我想去扬州找他,又没钱……我只当他富易其妻,不要我们母子了……”
      说到此,她已泣不成声。原本对那富商十分讨厌的林月如,居然改变了态度,主动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和地说道:“你相公一心想回来,是扬州城当时有禁令,他出不来,但是他天天就念著回家,你该相信你相公的心了。”
      宋氏哭得更惨,李逍遥颇欣慰于林月如态度的改变。那名骨董商人虽然爱财,但是他有了钱之后,不忘发妻,甚至不忍抛弃妻子所缝的衣裳,这份情义令人感动。林月如的好恶虽然强烈,但也不是连这个都想不通的人,此刻她倒有些欣赏那骨董商的为人了。
      林月如轻声安慰了一会儿,宋氏才收泪,道:“二位把他的遗产送回,我母子下半生再也无忧,这份大恩大德,妾身万死难报。”
      说毕,拉著儿子便要跪下,李逍遥手快,一弯身,一手一个把两人都拉住了,道:“别这样,我们也只是顺路,不算什么的。”
      宋氏道:“有恩不报,妾心不安。那么这个玩物请收下,聊表寸心,好吗?”
      宋氏拿出来的,居然就是那个紫金葫芦,李逍遥和林月如见了,都忍不住相视大笑。
      宋氏一怔,道:“公子,小姐,这太微薄了吗……?”
      李逍遥想起当初为了这个紫金葫芦,那商人还诬赖他们是贼,现在他的夫人却要把这样东西再送给他们,让李逍遥和林月如都不禁觉得好笑,李逍遥笑道:“不,绝不微薄。令夫生前最看重的就是此物,您还是收回去吧!也许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们受之有愧。”
      宋氏道:“妾身并不懂古物的价值在哪里,先夫留下的这些钱财,已足够我扶养孩儿到成年以后,留著这种宝物,反而可能是灾祸。如果它真的价值连城,我不敢保留它;如果它不值什么,我留著也是白留。因此送给李公子作为记念,再合适不过了。请李公子您一定要收下。”
      见她说得这么诚心,李逍遥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那就却之不恭了。”
      宋氏放心地一笑,把儿子牵了过来,又执意对李逍遥、林月如叩了几个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逍遥与林月如好不容易才离开兴唐寺,轻松地散步回尚书府。李逍遥把玩著那紫金葫芦,道:“这玩意儿到底哪里值钱?”
      林月如拿了过来上看下看,道:“你看,葫芦底下有刻著图纹耶!”
      李逍遥好奇地一看,道:“我看著倒像是字。”
       “字?嗯……这么说好像是字,反正咱们也看不懂。”林月如把葫芦还给李逍遥,笑道:“你师父是酒剑仙,你这个徒弟现在也得了个酒葫芦,真是天生的师徒命!”
      李逍遥笑道:“我比我师父英俊好看多了,酒剑仙该我当,他当酒剑鬼……啊呦,你干嘛打我?”
      李逍遥的后脑被重重地敲了一记,他捂著头望向林月如。
      林月如道:“你见鬼了,谁打你?”
      李逍遥道:“可是刚刚我的头就是被打了一下……”
      林月如耸耸肩:“绝不是我打的,本姑娘有打就有打,不会打了又不敢承认。”
      李逍遥见到脚边多了块石头,如果自己刚刚是被这小石子打中,那就真的不是林月如偷袭他了。是什么人可能以石头打中他的头?李逍遥困惑地摸著头,想也想不通。
       “难道是……?”
      李逍遥直觉想到:难道酒剑仙在附近?李逍遥回身跑了几步,东张西望,此地已近尚书府,川流不息的路人之中,并无酒剑仙的踪迹。
      怀著满腔纳闷,李逍遥与林月如一同往尚书府而回,遥遥可以望见高耸在郁翠之间的飞檐角楼。
      两人走过绕弯于尚书府外的渭水桥,却见一名孩童正在水边呜呜哭泣,十分伤心。
      林月如一时好奇,道:“小子,你怎么哭得这么难过?你钱掉了吗?”
      那孩童一面哭,一面指著水流,道:“呜……我把彩依姐姐给我的花,掉到河里去了……,我不会游水,不敢下去拿。”
       “花?”林月如奇道:“你说的彩依姐姐,是尚书府中的刘夫人?”
      那孩童哭著点了点头,林月如道:“她怎会把花给你?”
      孩童道:“昨天我抓到一只蝴蝶,彩依姐姐看到了,要跟我买那只蝴蝶,我不肯,我有了钱,娘要没收的,最后彩依姐姐拿了朵这么大的花跟我换,我才换的……”
      那孩童比了个手势,如果他没有夸张,那朵花大概与他的头差不多大,若是佳种牡丹,确实是件稀有珍宝。贵戚以重金收购牡丹,她不肯出售;为了救只蝴蝶,她却舍得,可见这美如芳蝶的美人,也有惜蝶之心。
      林月如道:“你把花弄掉了,所以哭了?”
      那孩童抽噎著点头,林月如笑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再摘朵给你好啦!”
      那孩童道:“你骗我,尚书府是不能进去的的。”
      林月如道:“我可以进去。你看那六扇大门,前头很多人守卫,可是我可以一飞就飞进去,替你摘朵花儿出来。”
      孩童张大了眼,收泪道:“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林月如道:“我不骗你,我们可以勾勾手。”
      那孩童笑道:“好,我跟你勾手!大姐姐,你跟彩依姐姐一样好呢!”
      林月如笑道:“我比她还利害呢,她不会飞,我会。”
      说完,林月如轻功一闪,人便不见了,那孩童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月如消失,一会儿才喃喃道:“可是……彩依姐姐也会飞啊……”
      李逍遥一怔,道:“你说什么?彩依姐姐也会飞?”
      那孩童连忙捂著嘴,道:“没有,我没有说,你听错了。”
      李逍遥故意道:“我明明听见了。喔~~我知道了,你在吹牛,怕被我发现,就说我听错了。哈哈,吹牛大王!”
      孩童果然好骗,马上道:“我没有吹牛!我真的看见彩依姐姐飞!”
      李逍遥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那孩童有点急,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逍遥点头道:“嗯,你说吧,我不讲出去。”
      那孩童压低声音道:“彩依姐姐真的会飞,就像刚才那个姐姐一样,不过彩依姐姐飞得更慢,更漂亮,好像一朵花儿在空中绽开一样。”
      李逍遥道:“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会飞?”
      孩童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在树林里跟她换了蝴蝶时,彩依姐姐就是飞过山谷,将蝴蝶放到对面的山间呢,她飞的时候,身边绕著好多蝶儿,她就像最大的一只彩蝶,好香,好美呦……,不过……”
      孩子突然不说了,李逍遥问道:“不过怎么?”
      那孩童道:“不过我娘说人是不会飞的,还说我在骗人,如果彩依姐姐会飞,那她就是妖怪。我姑姑还说彩依姐姐那么漂亮,一定是妖精……所以她不许我告诉别人,还说,要是我一说出去,妖精马上会知道,然后会来吸走我的气……”
      那孩童显然是真的害怕,他的这些话,令李逍遥颇为不解,他觉得彩依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可是凌空飞越山谷,分明是极为高明的轻功。
      但身边绕著许多蝴蝶,这又如何解释呢?
      难道,彩依有点问题?李逍遥神情凝肃了起来,此时林月如以轻功赶了回来,手中握著一枝紫红色的牡丹,径约一尺,大逾人头,乍看之下简直像捧了一团紫云在手中,美得惊人。
      林月如道:“哪,是不是这么大一朵?”
      那孩童大喜,道:“对,就是这样。”
       “拿去吧!再弄丢了我可不帮你了。”林月如笑道。
      孩童拿了花,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李逍遥道:“你偷摘她的花,可当了一回雅贼啦!”
      林月如笑道:“说你是土包子,不懂京里的习俗呢!”
       “京城习俗是偷花么?”李逍遥打趣道。
       “唐人舒元兴的‘牡丹赋’序中写著:‘京国牡丹,日月寑盛,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泗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在长安、洛阳的牡丹是全民都可以欣赏,不分贵贱的。再说,我也问过彩依嫂子,是她允了的。”
      两人说笑著步入府内,李逍遥对这身世如谜的彩依却不禁有了几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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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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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妾身未明

    李逍遥与林月如来到后堂,只见刘晋元披衣坐在花圃旁,看着彩依指挥婢女们张开油幕锦缎,架在棚上,以保护牡丹。棚外还以细丝挂着小小金铃,微风一吹过,就会引起阵阵细碎的铃声,清脆悦耳。   李逍遥道:“花旁挂着铃当,可看还可听,真是不错。”
      林月如笑道:“这铃当才不是给你这傻鸟听的,是用来赶走停在花上的鸟儿的。”
      见他们有说有笑,刘晋元冷冷地说道:“这是唐宫旧典,载于『开元天宝遗事』,怎么会有人不知?”
      李逍遥自知书读得不多,却也不生气,笑道:“这书我确是没看过,是教人养花的吗?”
      刘晋元皱了皱眉,道:“俗不可耐!”他转头对林月如时,又换了张脸,殷勤地说道:“如妹,妳瞧,我参酌古人的记载,以白牡丹的名种『玉楼春』、『一百五』、『玉千叶』重新接枝,一定能培育出最极品的绿牡丹!”
      林月如笑道:“我也没学过种花,你说的我可不懂,什么玉千叶、玉楼春?牡丹还有这些名字等级吗?”
      刘晋元道:“世间佳物皆有等差,牡丹当然也分等级,我方才给妳的那朵魏紫,就是上等的名种,有『花后』之称,与妳最为相配了。”
      李逍遥好奇地问道:“花还封后?那有没有封王的?”
      刘晋元道:“牡丹花王是『姚黄』,也是京师第一名品,不过现在正在栽培的欧家碧,比姚黄还要高一级,这是北宋宣和年间入贡的,花是绿色,绝对是稀世之珍。”
      林月如道:“花长成绿色,那有多难看?还是红黄紫白比较正常。彩依嫂嫂,妳说对不对?”
      彩依道:“只要是花儿,我都喜欢,什么颜色都好。”
      见她那柔婉的样子,李逍遥突然问道:“彩依姑娘,妳说妳家在苏州,是做什么的?”
      彩依道:“只是点小生意。”
       “妳学过莳花艺草?”
      彩依摇了摇头,李逍遥又问道:“学过武功?”
      林月如当李逍遥在开玩笑,彩依也微笑道:“贱妾连跑都跑不快,从没学过武功。”
      李逍遥道:“那么妳真是个奇人,没学过养花,却能把花养得那么好;没学过武功,却……”
      他故意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负手继续观花,随便拨了拨金铃,像是在把玩而已。
      彩依似乎并未觉得哪里不对,道:“我也是乱种的。”
      刘晋元不屑地一笑,道:“她就是不懂得牡丹。”
      林月如惊奇地说道:“嫂嫂把这些花种得这么好看,又不是你种的,你这书呆子倒说她不会?”
      刘晋元强辩道:“种得多未必就是懂啊,就像会牛饮狼籍之人,未必懂得品尝美食。这些只是随便种,长得虽密,却是名品与劣种混杂,不懂的人看了只说是好看,行家见了却要笑死呢!”
      林月如不悦地说道:“你说这些花是名品与劣种混杂,可它们长得一样好,一样动人,不就够了吗?”
      刘晋元道:“牡丹与俗花不同,历来名品都是花匠们判红辨白,移枝接木,与造化争妙,择优汰劣之下才产生的,那是多少心血结晶,与胡生乱长的俗品根本不该同日而语。”
       “自生自长的牡丹,怎么会比匠人栽培的牡丹没有价值?你才是不懂护花惜花的人呢。”
      林月如不断抢白刘晋元,见刘晋元生气的样子,彩依柔声道:“公子是根据古人的记载来看花爱花,把花的典故和身世,看得一清二楚,我很喜欢听公子告诉我这些花的来历和名字呢。”
      林月如奇道:“妳这么会种花,却不懂得品种?”
      彩依道:“嗯,我只是随便种的,只知道让花开得更大更鲜艳,还有更香,可是什么品种之说,我完全不懂。公子跟我说了,我才知道有这么多名字,像黄色的就分成『姚黄』、『御衣黄』,还有分正晕、倒晕,学问真大。”
      林月如道:“牡丹一向娇贵,妳随便种还能种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彩依微笑道:“只是关心花儿罢了。”
      此时刘晋元显出些倦容,彩依一见,便拿着小绢儿轻轻沾了沾他的脸,绢帕上的香气似有若无地飘进李逍遥与林月如的鼻端,令人精神一振,刘晋元看来稍微提了点神。
      彩依亲自扶起刘晋元,道:“相公请入内歇息,待妾身为您煎药。”
      刘晋元道:“我精神很好,月如妹,我还想跟妳多聊聊……”
      林月如道:“你还是去休息吧,看在云姨的面子上,先把你这身子养好再说。”
      说完,便一拉李逍遥,道:“我们走吧!”
      刘晋元脸色难看地被彩依扶回去,李逍遥还回过头看了看彩依扶持刘晋元的样子,她的步伐小,走起路果然是危危若玉山之将崩,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可是那小孩又不像在说谎,还是彩依特别隐瞒了武功根底?
      林月如表面上大剌剌的,其实心思颇为细密,李逍遥对彩依询问时,她便已看出了不对。回到李逍遥歇息之处时,林月如才问道:“你刚才在疑心什么?”
      李逍遥将那孩童所见之事,说给林月如听。林月如听了也十分惊愕,呆了一会儿,才道:“她凌空跃过山谷,不会吧?”
      李逍遥道:“那孩童没道理说谎,如果他真的见到这种事,那其中必有文章。”
      两人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彩依真的有所图而来,那么她图的又是什么?
      已至深夜,在后花园的牡丹丛掩映之下,静悄的雪白小楼内,传出一声清脆的瓷碗破裂声。
       “拿开!我不要喝!”
      刘晋元的怒斥声中,夹着彩依柔弱的轻叹。
       “相公,求求您别使性子,怒火攻心,这样您的病是好不了的……”
      刘晋元哼地一声,背对着彩依。
      彩依咬着唇,蹲在地上,慢慢地收拾着破碎的瓷片,动作还是那么轻缓,简直像是一朵在药香中停伫颤翅的蝶儿。
      见她那温顺的模样,刘晋元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愧意,但恼羞成怒之下,口气更加严厉:“妳每天给我喝的药,根本不是用来治我的病的,而是迷药!对不对?”
      彩依转过头看着她,有些讶异,道:“相公,您……您何出此言?”
      刘晋元道:“我说什么,妳心里有数!”
      彩依轻轻叹道:“妾身实在不知。不过,妾身却知道公子心情不佳,是为了什么。”
       “妳又知道了?”刘晋元反问。
      彩依道:“公子您心念着林姑娘,见她与李公子亲爱无猜,心中非常难过,妾是知道的。林姑娘总有一天会知道公子是个心慈性善、温柔体贴的人,她会改变心意的,公子您千万要宽心……”
      刘晋元听了,非但不喜,反而更加气愤地喝道:“妳懂什么?住嘴!”
      彩依一怔,低下了头不语,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刘晋元道:“妳见我喜欢月如,一点也不嫉妒?一点也不生气?”
      彩依声音微弱地说道:“妾身知道自己的地位,若非夫人收容……”
       “好了!”刘晋元气得脸上浮现红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妳说来说去,就是为了报恩才嫁给我的,是不是?”
      彩依道:“知恩图报,乃是天经地义。再说,能嫁给公子,妾……妾心满意足,绝非只为了报答而已……”
      彩依眼中微现泪光,凄楚之态,让刘晋元稍稍平息了怒火,道:“哼!如果真的像妳所说的这样,为何大礼以后,妳……妳夜里总是另床而睡?在妳眼里,我只是个病弱的废人,妳根本就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彩依的头低垂着,轻道:“相公身体欠安,等您病好了,只要公子不嫌贱妾陋质,妾身自然愿荐枕席……”
      刘晋元静默不语,一会儿才道:“妳还认为我念着月如,只把妳当成嫁来冲喜的,没当妳是妻子,是不是?”
      彩依没有作声,刘晋元道:“我……唉!彩依,妳可知道我为妳隐瞒了多少事?妳当我是个无情的木石吗?”
      彩依抬起头来,望着刘晋元,眼中满是不解。
      刘晋元道:“若不是妳身上疑点重重,我又怎会对妳猜疑?”
      彩依惊慌地问道:“妾身有什么地方,让公子疑惑?”
      刘晋元道:“我就直接问了,为何每夜我喝了妳给我的药,就会昏睡数个时辰不醒人事?”
      彩依一怵,不安地说道:“可能只是公子您病体未愈,太过劳累了……”
       “哼,是吗?我告诉妳吧!昨晚我便没喝这药,清醒得很!妳的行动我全看见了。”
      彩依“啊”地一声惊呼,十分惊恐。
      刘晋元见状,逼问道:“我问妳!每天晚上我昏睡的时候,妳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妾身并没有到哪儿去啊……”彩依语气心虚,让刘晋元更恼怒。
      刘晋元冷笑道:“没上哪儿?妳不承认就罢了,还有另一件事妳能否认吗?妳说妳父母是苏州船商,举家出游,遇上盗匪,才落难流落京城。妳说的这些事,我都叫人调查过,根本从头到尾,全是假的!”
      彩依睁着一双明眸,望着刘晋元,说不出话来。
      刘晋元逼问道:“妳说!妳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彩依束手无策,道:“相公……请您相信贱妾,妾身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您……求求您把剩下的药喝了,这些药是妾身辛辛苦苦去采来的,世间也只有这种药才能医好您的重病。”
      彩依由屏风边的红泥小炉上倒出了残余的半碗药汤,捧到刘晋元面前。
      刘晋元沉着脸道:“哼!我的病,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难道依妳这不知哪弄来的偏方,就会有效?”
      彩依道:“请相公相信我,只要三日,再服完最后这三日的药,您的病就会完全好了。”
      刘晋元大声道:“我绝不再喝那种来路不明的药!”
      说完,伸手一推,将彩依推得踉跄退了好几步,手中磁碗内的药全泼洒在地。
      望着那一地狼籍,彩依悲伤地轻道:“相公,您这是何苦……”
      刘晋元道:“我问妳,妳到底是出身何方?为何要编造理由欺骗我?”
      看似柔弱的彩依坚决地说道:“我没有骗您……”
      刘晋元气得发抖,倏地掀被起身,套上了鞋。彩依惊慌地说道:“公子,夜深天凉,您要去哪儿……?”
      刘晋元道:“妳总是不肯说实话,我再也不相信妳了,我要告诉娘,今后我再也不踏入此楼半步!”
      刘晋元随便披了件狐裘,便往外走,彩依流着泪连忙拉住他,道:“相公,相公……您不要贱妾了吗?”
      刘晋元冷着脸道:“我无法与满口谎言的人相守终生,妳倒问问自己:为何总是要骗我?”
      彩依面色苍白,刘晋元挥开了她,往外欲走。
      彩依突然道:“相公,请听妾身最后一言!”
      刘晋元停步,转过身望着她,彩依粉袖一挥,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令刘晋元眼前一眩,差点站身不稳。
       “妳……”
      刘晋元颓然软倒,被彩依及时扶住,已然昏了过去。
      彩依抱着他,凄楚地说道:“相公,妾身有千万分的苦衷啊!”
      她搀扶着刘晋元,将他扶上床榻,温柔地覆好了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才放下垂帘,转身往外行去,步至围栏,突然化作一道银光,飘往天际,消失在夜空中。
      由屏风后面,绕出了两个身影。
       “追!”
      李逍遥与林月如相视一眼,便以轻功追了出去。
      李逍遥有了食妖虫所化的功力,不但内力变高强,更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见妖踪如凡迹,他一清二楚地看见彩依身影翩连,像一道光影一般,闪入长安外的漆黑森林。
      李逍遥振气疾追,赫然发现此林弥漫着一股极强的妖气,扑鼻瘴厉逼得李逍遥难以近前。
      李逍遥勉强再进入树林中数尺,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根本找不到任何活物,也不见彩依的行踪了。
      李逍遥担心林月如也追进来,会受瘴气所害,便很快退了出去,林月如也方才赶到。
      林月如喘着气,问道:“怎样?看见她没有?”
      李逍遥摇了摇头,林月如探头看着这漆黑阴森之地,道:“彩依她进这处森林了?”
      李逍遥点了点头,林月如吸了口气,道:“此林是有名的毒仙林,不但长了许多有害的花木,就连毒虫也特别的多,她怎么会进入此地?”
      李逍遥道:“听她与刘兄的对话,她的药方都是在这个林子里采的吧?”
      林月如脸色变了,看了看树林,又想了想,实在不敢置信。由此林取出来的药草,多半是毒,难怪她要苦苦隐瞒。
       “怎么会这样呢……”林月如喃喃自语。
      原本李逍遥以为:彩依身上常有股醉人的花香,也许是经常接触牡丹的缘故,可是现在看来,她却大有问题。这其中的邪恶意味,教人无法释怀。
      李逍遥与林月如重回尚书府,先进入后院小楼内看刘晋元。他昏睡在床榻上,虽然气色看起来还好,但一想起彩依不知道有何企图,李逍遥与林月如还是觉得不安。
      林月如试了试刘晋元的气息,又按了按他的脉,道:“奇怪,他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说完,便摇了摇刘晋元,唤道:“刘大哥,你醒醒,你还好吧?”
      刘晋元恍惚地睁开眼睛,有点茫然。一见到面前的林月如,登时清醒了,疾坐而起,道:“如妹,是妳救了我?”
      林月如道:“也不是啦,我只是叫醒你而已……”
      刘晋元拉紧了林月如的手,感激万分,道:“多谢妳,如妹,要不是妳,我一定被那妖女所害了。妳一定不相信,彩依他……”
      林月如道:“我和逍遥哥哥都瞧见了。”
       “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刘晋元问道,回想起方才他被彩依瞬间迷昏,心悸不已,道:“彩依她……她会使妖法,我早就怀疑她不是人类!她一定是妖怪,要来害我的!”
      林月如道:“晋元大哥,你为何早就疑心她是妖怪?”
      刘晋元犹疑了一会儿,才叹道:“事实上,只有我知道她的许多秘密,她从不吃人吃的东西,以前我就奇怪,逼着她吃,她就是不肯,后来我见到她私下以花为食,就觉得很奇怪了。”
      这确实是颇怪的,刘晋元看起来心情也很痛苦,道:“我疑心她不是凡人,她对我细心照顾,我也不忍疑心她有恶意,直到昨天,我……我无意中撞见与一只看起来很可怕的蜘蛛说话,那只蜘蛛足足有这个床那么大……”
       “什么?”李逍遥惊道。
      刘晋元打了个冷颤,道:“当时我吓昏了,等我醒来,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说是我看错了,没什么蜘蛛,可是我确定我的眼没花!我真的见到一只和这个床一样大的可怕蜘蛛!”
      如果毒物长得巨大如床,那一定是妖,而且是法力高强的毒妖!难道彩依是那只蜘蛛妖的手下,接近刘晋元,有着可怕的阴谋?她消失在以毒物闻名的树林中,更增加了不少的可能性。
      见李逍遥与林月如面面相觑的样子,刘晋元忙道:“如妹,妳一定要相信我,这桩婚事是爹娘擅自作主的,我对她从来没有感情。妳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痛苦吗?”
      林月如道:“晋元大哥,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抹煞大嫂对你的好!”
      刘晋元看来已经吓坏了,连声道:“那都是假的,起初我也是相信的,可是接二连三,她的真面目越来越明显,我再与她朝夕相处下去,早晚会被她所害……”
      林月如安抚道:“晋元大哥,你冷静点,此事还容细细详查……”
       “再等下去,我一定会被她害死,”刘晋元下了床,道:“我要去找我娘商量,取消这婚事!”
      林月如拉住了他,道:“你别急,姨丈值宿宫中,云姨作得了主吗?”
       “娘不能作主,难道爹会眼睁睁见我死于妖物之手?”
      刘晋元往外便走,李逍遥与林月如只得跟着他,一同步至东厢,来到尚书夫人平日坐息的耳房。尚书夫人在榻上谈着家中事务,除了丫鬟阿香、阿萍捧着暖炉侍立在旁外,尚书府的长史、大小管家,也恭谨地坐在一旁,回答夫人的问话。
      见到刘晋元披裘而至,尚书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推开金蟒线靠枕,执着刘晋元的手,道:“元儿,你怎么出来了?天这般凉,你只穿这样?彩依呢?”
      刘晋元立刻道:“娘!您快去请爹回来做主,否则儿只怕会死得莫名其妙!”
      刘夫人惊慌地将他拉上了榻,将自己的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又叫阿香去取绸袜暖踏过来,免得冻着刘晋元的双脚。看刘夫人紧张得这样,李逍遥不禁觉得有点好笑,难道刘晋元被风吹一下就会散了?
      刘晋元颇为不耐,道:“娘,别管这些了,儿就要死了!”
      刘夫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纤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不孝的东西,说这话伤娘的心。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说啊,彩依呢?”
      刘晋元道:“就是彩依她要害我,娘,您要救救孩儿!”
      刘夫人道:“说这什么话?彩依为什么要害你?”
      刘晋元道:“彩依她……她是妖怪!她会施妖法,我亲眼见到了。”
      刘夫人抹着他的脸,爱怜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元儿,你和彩依吵架了?明天我会跟彩依说说,教教她。”
      刘晋元道:“彩依是妖怪,她要害我啊!您怎么就是不信?”
      刘晋元那坚持的样子,让刘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婢女阿香道:“夫人,少爷可能是梦餍未醒,或是受了惊吓也说不定。”
      刘晋元怒道:“不是这样的!”
      刘夫人却显然认为阿香之言有理,温色道:“娘炖了两份莲子燕窝汤,一会儿叫阿萍送去,给你和彩依补补身子。听娘的话,回房去躺着。”
      刘晋元抽开了被刘夫人握着的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里!我会被彩依害死的,我会被害死的!”
      这时,见到一旁的李逍遥与林月如,刘晋元指着他们,道:“如妹也见到了,娘,不信妳问问她!”
      刘夫人望向林月如,林月如神色有点怪异,虽然她也觉得彩依行止可疑,可是总觉得必有内情,要她说彩依是妖怪,她总觉得不大妥当,因此一直没有说话。
       “月如,有这回事吗?”
      林月如道:“这个……彩依是有些奇怪……”
       “哦?”刘夫人奇道:“彩依怎么奇怪?”
      刘晋元道:“如妹,快把妳们见到的告诉我娘。”
      林月如道:“其实……也不是很怪,只是有点……唉,罢了!”
      林月如只得把她与李逍遥见到的事,简单地重复给刘夫人听,刘夫人越听脸色越是沉重,抱着刘晋元,轻轻地发着抖,几乎无法相信。刘晋元又在一旁加重说法,把自己见到的怪事也都说了,说到后来,刘夫人抱住了刘晋元,面无人色。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的元儿……这,这该如何是好?”
      阿香道:“夫人,上国观的国师法力高强,不如请他来为少爷收惊除祟。”
      刘夫人道:“这么做成吗?”
      她已惊得有些失措,如果真的有个妖怪在家中,还直接伤到她的独生爱子,那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怖,她看了看林月如,希望林月如会有些更好的想法。
      找上国观的国师来抓妖除祟,是不是太过夸张了?林月如一时也委实难决。李逍遥倒是开口了,道:“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彩依姑娘不是妖,而是有苦衷,被误会了,那么请国师作法,也伤害不了她,能安晋元兄之心,也是件好事。”
      李逍遥之言,令刘夫人也觉有理,心下稍安,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元儿,彩依是你的妻室,你愿不愿意请国师来除祟,对付她?”
      刘晋元道:“一切全凭娘作主。”
      刘夫人叹道:“唉,你都娶了妻了,性子还是这般软弱,如何自立呢?罢了,若彩依真的是妖怪,一定得快解决这事。阿香,阿萍,周爷,你们马上到上国观,传我的意思,请国师马上到尚书府来设坛。”
      周爷乃是尚书府的长史,地位也不小,以他代表刘夫人去请国师来,还算是礼数之内。周长史领命而下,刘夫人搂着刘晋元,叹道:“灾难,灾难啊!”
      刘晋元又有些精神不济,刘夫人命几名婢女带他到自己的厢房去歇息,也跟着一起去照顾刘晋元。李逍遥与林月如不便跟去,两人便随意在园中闲步,商议彩依是否真的是妖怪。
      不一会儿,听见几名刘夫人房里的婢女捧着刘晋元的衣物经过,其中一人道:“我也觉得少夫人有些古怪,但是……少夫人对待少爷绝对是真心的。”
       “是啊,我觉得少爷的身子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怎么可能被害呢?”
      另一婢女道:“少夫人好可怜,她怎么会是妖怪?一定是少爷病昏头,看错了……”
       “妳们说少爷会不会休了少夫人哪?”
      她们议论著走过回廊,没注意到院中的李逍遥与林月如。
      若彩依那样温柔可人的女子竟是妖怪,实在令人伤心。林月如心绪不佳,身子轻纵,踩在围墙上,像猫似地走着。李逍遥沿墙而行,仰头对她说道:“妳很爱爬高?”
      林月如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高高的地方走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可以上去吗?”
       “腿长在你身上,随便你。”
      李逍遥足尖一点,也跃上墙头,尚书府戒备森严,因此墙也比寻常人家要高出许多,在这么高的墙上远眺京城,确实会让人胸中滞气略消。
      李逍遥笑道:“果然是个散心的好法子。”
      林月如不答腔,快步疾行了一会儿,才回头对身后的李逍遥道:“我问你,如果灵儿妹妹和彩依姑娘一样,都不是凡人,你怎么打算?”
      李逍遥一怔,道:“灵儿绝不是坏人,也不是妖怪,我相信她。”
      林月如道:“事事可以由你说相信就照本而行的吗?我也不相信彩依嫂嫂是妖啊!”
      李逍遥道:“别胡思乱想了,她如果不是,请来国师作法也就对她无伤了,不是吗?”
       “如果是呢?”
       “那……”李逍遥抓了抓头,道:“那就只好被收了……”
      林月如怒道:“什么叫那就只好被收了?妖怪难道就不会真心对别人好吗?她对刘大哥好,又为何要被伤害呢?”
      李逍遥道:“妳问我,我怎么知道?妳怎么不自己问问她?”
      此时,一阵香风飘至,李逍遥查觉出是彩依的气息,立刻随着风向以轻功赶至。李逍遥比彩依快了一步,挡在后苑小楼之前。
      彩依正好落地,正要入内,一见到李逍遥,便大吃一惊:“啊!”
      李逍遥道:“彩依姑娘,妳的轻功很好。”
      彩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逍遥见她腕上挂着藤篮,篮中满是花草,发出阵阵香气。她身上的衣裳不但有点脏了,还扯破了些地方,看来有些狼狈。但美人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天香。
      林月如已经赶至,见李逍遥和彩依对峙着,便道:“彩依嫂嫂,这么晚了,妳去哪里?”
      彩依回头见林月如,又看看李逍遥,知道行踪被他们注意了,只好坦承道:“我去外头找相公所需的药草。”
      林月如道:“这附近有可医治表哥的药草,妳怎么不告诉御医,让他们去采?这样妳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用深夜出门,多惹是非了。”
      彩依轻道:“嗯,我知道了,多谢林姑娘关心。”
      林月如道:“是在哪里可以采到这些药草,妳告诉我吧,我叫人采去!”
      彩依却面带难色,道:“这……这不行的……”
      林月如与李逍遥互望了一眼,林月如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彩依道:“因为长有药草的树林里,很多毒蜘蛛,还有些花草是具有毒性的。不知道的人一旦误闯,只怕凶多吉少……。”
       “那妳又为何可以只身进入树林,毫发无伤?”李逍遥问道。
      彩依有点惊慌,闪过了这个问题,道:“对不起,相公在等着我去为他煎药,告辞了。”
      彩依越过李逍遥,就要往小楼内而去。林月如道:“妳不用为他煎药了!”
      彩依疑惑地回头看林月如。
      林月如狠下心来,道:“表哥他不在小楼里,他已经去告诉云姨,并且移榻到云姨的房去了。”
      彩依脸色苍白,默然了一会儿,才低下了头,缓缓地步入楼中。那背影显得沉重落寞,令人十分不忍。
      林月如道:“妳可知云姨她请了上国观的国师来作法?”
      彩依没有反应,但背影显得更单薄,细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林月如大声道:“妳为何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呢?妳……妳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彩依柔声道:“我不能离开,相公的病还没有好。”
       “可是上国观的国师马上就要来了……”
       “让他来吧。”
      彩依头也不回地进入小楼,李逍遥看着彩依的背影,感到说不出的愁怅。
      林月如跺足道:“她怎么不走?”
      李逍遥道:“她不走必有她的道理,还是顺其自然吧!”
      透过镂窗向里看,彩依果然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花木药材,升火准备煎药。动作里的一派优雅,完全看不出惊慌紧张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进入毒仙林,又无法交待理由,李逍遥也无法想象她可能别有居心。
      不久便有十来名道士、僮子们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
      尚书夫人亲自到前庭迎接,最华丽的一顶大轿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会被风吹走,眼神精干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两名护法,持着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洒在国师要走的路上。
      尚书夫人道:“信女参见国师。”
      这名上国观的观主,乃当今皇上御封钦点的护国之师,据说求雨乞晴,无不应验,还常进献丹药,让皇上龙体长健,永生不死,他的法力之高强,足以护持朝廷。因此他根本不见凡夫俗子,只应贵戚名门之召请。
      国师道:“夫人免礼,听说令公子受妖邪所祟?”
      尚书夫人道:“是啊,请国师救救我儿!”
      国师一挥拂尘,倒真有几分仙袂风飘的神韵,道:“当今圣泽普照,居然有邪魔堂而皇之地闯进尚书府里行恶,实足以怂动本朝之听!先让本道看看令公子的气色吧!”
      尚书夫人道:“元儿又昏睡不醒了,请随我来。”
      对这国师的满口爱国官腔,林月如颇觉不喜,对这国师的法力也有点存疑。
      大批随从跟到后堂的院外,就不便进入,只有李逍遥、林月如以及国师得以跟着尚书夫人进入。
      房内,刘晋元昏沉地睡着,李逍遥见到他的气色,也吃了一惊,他竟比刚才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时辰,就会把人弄得这样苍白?
      国师看了刘晋元一眼,便凝重地说道:“嗯,公子两眼泛青、经脉浮肿,眉宇间凝结着紫黑之气,这八成是中了极厉害的巫毒。”
      尚书夫人惊问:“巫毒?”
      国师道:“此巫毒乃是咒术加上毒蛊,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极高的苗族巫师,或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会使这类的邪术。”
      尚书夫人急问道:“这有得解吗?”
      国师道:“此毒甚恶,通常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尚书夫人问道:“这……怎么会这样?我儿还有救吗?”
      国师道:“本道无法确定。而且,令公子体内不只一毒而已。”
       “什么?”
       “他体内有另一种不明的之毒,奇怪的是,凡人若同时中了两种这样的毒。即使毒未发作,不出七日之内,早就元气枯竭而亡了。这不明之毒却不强不弱,正好抑制住了巫蛊毒性。”
       “那……那会制着多久?这样不好不死的,也不成啊……”
      国师屈指算了算,道:“短时间之内,这两毒都还不会发作,不过如今是巫蛊盛而它毒衰,已经很危险了。依令公子的脉象推算,中毒至少已有一个月以上了,他怎么可能支撑至今?”
      尚书夫人道:“都是由我媳妇熬了药方,给元儿服用,才撑至今日。”
       “哦?”国师捻了捻须,沉吟片刻,道:“此事大有蹊跷,不知是否方便前往公子居所一探?”
       “当然,国师请。”
      尚书夫人忧心害怕,众人又前往后院的雪白小楼,一到牡丹庭外,国师便沉着脸,道:“时节未至,此花开得妖异!夫人,这些花种了多久了?”
       “这……这是我媳妇种的,也没有多久……”
      国师冷笑一声,昂首阔步,进入楼内,彩依早就不在了,不知到了何处,林月如暗暗希望她已经逃走了。可是看看室内,她所采来的药草也都不在。
      国师只以锐利的眼光看了一遍,便道:“好重的妖气!妖怪一定就在这附近,尚未远离。”
      连国师都这么说了,尚书夫人对彩依又是心痛,又是不解,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这单传的儿子,尚书夫人道:“请国师请您想想办法,解救我家这一线香火。”
      国师道:“夫人请宽心,本道此行,已知有这一役,故有备而来。”
      他即刻下令那十几名道士及僮子,在后院搭起通天坛,摆上法器诸物,一下子就全备好了。清雅的庭院立起大坛,烧起丹鼎火炉,立刻变成法事之庭。
      此时天色已微微蒙亮,国师散着头发,烧纸扬剑,写了张血符,便登上了坛,取符高声道:“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明听我令……啊?”
      他手中之符无火自燃,烫得他连忙脱手。
      坛下众人不明其理,见到国师手中的符自动烧起来了,还以为是国师法力高强,无不低声赞叹。
      国师知道对方法力不弱,不是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小小妖灵可以比拟,心中不禁发虚。老实说,他并不会乞雨求晴,而是懂得望云气,知道天候的变化,所以能够在事先设坛作法,等着降雨。至于进献的长生不老丹,那就只有皇帝知道其实是春药了。炼制阴阳丹这方面,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高手。也因为在歧黄之术上,他确实有过人的本领,看刘晋元的病时才能比别人看得更明白。
      国师从没见过这种真的有法力的妖,一时之间,有点紧张了起来,持着铜铃的手有点儿抖。
      坛下的尚书夫人及阖府管事、仆婢,都紧张地看着他,不少人更是双手合十,虔诚地为刘晋元祝祷着。
      国师一面喃喃念咒,一面摇起铜铃,大喝一声,将符水喷在另一张黄纸上,道:“天师金刚降魔符!”
      符纸又猛地窜烧起来,他急忙甩开。
      这下子坛下的人都瞧见了国师惊慌的样子,不禁有点奇怪。
      国师怒道:“大胆妖孽,竟敢戏弄本天师!还不快给我现形!”
      国师一把抓起木剑,朝空劈画,面前的丹炉浓烟渐烈,国师大声道:“休怪我拿出真本领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将、速速驾临!”
      眼前缭绕的丹炉白烟,突然幻作猛虎之形,朝国师噗去!
       “哇!”国师大惊,踉跄跌退了好几步,整个人从坛上滚了下来。
       “国师!”“师父!”
      道士、弟子、僮子们叫道,一拥而上,像蚂蚁雄兵一样,及时把落下的国师接住。
       “妖……妖怪……”
      国师面无人色,被放下来时还站不稳,腿都软了,搀着弟子才勉强站立。
      尚书夫人道:“国师,您还好吧?”
       “我还好,还好……”
       “那妖孽……?”
      国师一听便吓得身子抖了一下,喘着气,一会儿才道:“这……这等邪妖,绝非凡物,今日匆匆设坛,未曾备齐法器。夫人您还是择个吉日良辰,再重新设坛除妖吧!”
      尚书夫人道:“今日时辰不对?周爷,您翻翻玉匣记,哪天是好日子?”
      周长史想都不想,便说道:“夫人,我记得后天午时,阳气绝盛,是个大好的日子。”
      尚书夫人道:“那就请国师后日午时……”
      国师忙道:“不成,不成,皓亲王府已经定了那天要我去作法了。”
      周长史道:“大后天也还是好日子……”
       “大后天我要入宫为娘娘们主持斋礼,一入宫便得十天八天。”
       “这……”尚书夫人忧心地说道:“我们元儿这样的情况,还能支持多久?”
      国师道:“依我看,不出七天就……嗯,我实在分身乏术,夫人您不如另请高明吧!撤坛!”
      一声令下,众弟子及僮子便上前收器除坛,国师也像逃似的进入轿中,也不等僮子替他洒桃柳清露了。尚书夫人还急得不断地求国师,国师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以一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类的泛泛之辞安慰她。
      尚书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国师的车队离去,心急如焚。
       “怎么办?这可怎么是好?元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刘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见尚书夫人悲痛万分,林月如道:“云姨,妳别伤心了,我看那国师不过是个骗子!求他也没用的。”
       “唉,还是去看看元儿吧。”
      尚书夫人此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能垂泪。众人随她进入房中,看着昏睡的刘晋元,那急速消瘦的样子任谁见了也不忍。
      李逍遥走出房外,林月如跟了出来,道:“你去哪里?”
      李逍遥道:“这样装神弄鬼,有何意思?不如把彩依姑娘带到一个无人之处,好好地问她原因,她如果真有不可告人的苦衷,咱们绝不泄露出去就是了。”
       “嗯,一定要她说清楚!”
      林月如与李逍遥并肩往后院而去,此时,幽幽香气,不知打哪儿传了过来。
      林月如突然身子一软,靠在李逍遥身上,李逍遥道:“月如,妳怎么了?”
      林月如声音微弱地说道:“我……我眼睛好重,这气味……”
      李逍遥一嗅,只觉花香,而未感异状,而靠在身上的林月如已经昏睡过去了。
       “这是牡丹花的香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浓?”
      李逍遥见到一样发出银挥的小点飞了过去,心知有异,连忙替林月如摀住了口鼻,抱着她身子轻点,跃上高处,奔出尚书府。
      被府外的空气一激,林月如稍稍清醒了过来,缓然睁眼,还有点儿迷糊。
       “我……我怎么了?”
      李逍遥道:“刚刚的香气有点怪。”
       “难道是妖怪作乱了?”林月如一咕噜起身,道:“可恶,她到底打算怎样?”
      说着便要往内冲入,被李逍遥拉了住:“现在一进去,可能又会昏睡,我们还是守在这里,不让妖怪逃出去。”
       “可是万一妖怪害死了云姨和晋元哥……”
      这么大的尚书府,凭他们两人是守不住的,李逍遥想了想,道:“那阵迷香好像对我无效,不如我进去看看,妳在这里等我。”
      林月如点头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李逍遥飞身进入院子,只见通路上的仆人丫环,都随地倒坐着,样子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由大骇。他随便试了试几个人的气息,平稳正常,但是平时井然有序的府里,竟会到处是人随便卧睡,这景象着实怪异。
      李逍遥走入尚书夫人的居处,仆婢管家们还是到处倒卧,云姨也倚着金枕,沉沉睡去。而床帐之内,刘晋元已杳然无踪。
      李逍遥心知不妙,很快地奔了出来,跃出围墙,对林月如道:“果然,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晋元兄下落不明。”
      林月如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逍遥道:“这一定是中了什么法术,我怎么叫他们也叫不醒。”
      林月如心急了,道:“怎么办?李大哥,你可有办法?”
       “这……”
      李逍遥也束手了,转头望向周围,尚书府外的围墙边,缠着一道运河,水流湍湍,在升起的初阳下闪着鱼鳞光芒。两人沿着运河边走边想该怎么办,耳中听见侧门守卫在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后院子内牡丹花的香味,居然在此地都也闻得到!”
       “嗯,真香,只有那位绝世的少夫人栽培得出这样香的花啊……”
      值班的守卫还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令李逍遥与林月如都有几分无奈。
      这时,河对岸响起尖锐的孩童叫声:“有死人,有死人啊!”
      李逍遥与林月如连忙循声奔去,只怕是刘晋元遇害了,奔至叫声传来之处,守卫也已在堤边,两三名孩童指着运河叫道:“死人,是浮尸,是浮尸!”
      守卫道:“一定又是喝醉酒,掉进运河里淹死的醉汉。”
      李逍遥探头望去,在水光滟潋中,载浮载沉的背影,身上斜背着把比寻常还要大一点的宝剑,穿着道服,酒气冲天,几乎是将一条运河染成酒池。
      林月如掩鼻道:“好臭的酒味!”
      李逍遥怎么看这浮尸的背影,怎么就觉得眼熟。
      李逍遥道:“这样泡在水里太可怜了,咱们把他捞起来吧!”
       “可是这么臭……”林月如为难。
      李逍遥哈哈一笑,身子一点,便跃入河中央,抓起那浮尸的衣领,踏水点萍,再度跃上了河堤。
      那尸体被李逍遥放在地上,林月如有点不敢看,别过了脸。李逍遥却一清二楚地见到那具『浮尸』的脸不但没有肿胀泛白,反而气色充盈,红光满面。
      『尸体』突然一坐而起,吓得那几名孩童尖叫着跑走:“哇,鬼啊!”
       “妈妈,有鬼啊……!”
      守卫也傻了,呆立在一旁看着。
      『尸体』坐起之后,用力地伸长了双手:“呵~~『小河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林月如错愕万分,道:“他……他是?”
      李逍遥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吓小孩,就是偷袭我,真是个了不起的高人。”
      酒剑仙左顾右盼,道:“我怎么全身湿答答的?咦,这又是哪里?”
      李逍遥道:“师父,您的酒还没醒啊?”
      酒剑仙转向李逍遥,道:“怎么又是你这小子?”
      李逍遥笑道:“师父!好久没见到您了,您老人家可安好?”
      林月如听李逍遥如此称他,方知这是蜀山派大名鼎鼎的酒剑仙。
      酒剑仙道:“谁是你师父啊?我说过,你我并无师徒之缘。我只是为了赔你一壶酒,教你一套剑法而已,我酒剑仙可是从来不收徒弟的。”
      李逍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晚辈的心目中,您就像我的师父一样。虽然我叫得也有些勉强……”
       “叫我师父难道辱没你了?”
      李逍遥道:“这倒不至于,不过从河里装尸体被捞起来,这样的出场方式,可就有点那个。”
      酒剑仙闷哼了一声:“又不是我故意要装流水尸的!”
       “那你怎么会泡在河里?”
      酒剑仙道:“我也不知道,嗯……哈!我想起来了,大概是趁我不备,被人丢进去企图淹死的。”
      李逍遥道:“什么?你跟人结了什么深仇大恨?”
      酒剑仙浩然长叹道:“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实实不能怪他!”
       “这……您杀了他的亲人?”
       “比这还要严重。我喝光了他私藏的极品柳林凤酒。”
      李逍遥和林月如怔然,大有被耍了之感。
      李逍遥道:“喝光了酒算什么深仇大恨?你开玩笑的吧?”
      酒剑仙摆起脸来:“我从不拿酒开玩笑!”
       “喔、喔。”李逍遥已经无言了。
      酒剑仙道:“瞧你不服气的样子,人死不能复生,美酒喝光了,也一样不能复生,难道喝光了美酒的仇,会比杀了亲人还小吗?”
      李逍遥道:“酒喝光了,再酿就有,酒死不能复生?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酒剑仙叹道:“你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酒喝光了再酿,这真是外行人的说法,随着水质、谷质的不同,酿出之物也完全不同。我喝光的那些凤酒,乃是十三年前所造,当年五谷丰登,大麦,豌豆之美,千年不一遇,再加上当年寒冬瑞雪,太白山的雪水初融,流进大太白冰斗湖,此湖之水甘冽清澈,最宜酿酒。原本只供宫里使用,所谓『君妃喜命长生酒』也。唉,那位不世的酒师以当年的上等麦豆兼此湖之水,酿成了一缸的绝世凤酒,真是五味俱全,酸而不涩,甜而不腻,苦而不黏,辣而不刺喉,香而不刺鼻,这五味如此和偕,真是造化奥妙,入口时甘润,下喉以后余韵净雅,更有一种醇厚的橄榄味,久而弥芳……”
      他说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回味不已。
      李逍遥道:“那也还不到杀人的程度!”
       “谁说不到杀人的程度?哀莫大于心死,你没听过吗?他这十年来,只在生日及大事,斟酌少许。剩下三分之二,被我一口气喝光,他哭着说原本他预计酒成之后,自己还有三十年好活,因此每饮必算其量,一定要到死前才喝完最后一口,现在被我喝光了,他的残生已无意义,唉!我真是太过自私了……”
      林月如冷冷地说道:“数月前我家的酒窖遭窃,上等好酒全给摸走了,想必是您大驾光临?”
      酒剑仙一愣,呵呵一笑,道:“徒儿,为师酒醉未醒,告辞啦……”
      他转身便要溜,李逍遥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道:“等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失主在此,你们得两厢对质,师父,您可别怪我大义灭亲哪!”
      酒剑仙道:“你说得倒挺溜的!失酒的是她家,又不是你!”
      李逍遥道:“那你倒问问人家打算怎么处置。”
      酒剑仙道:“林大小姐,了不起妳痛打我一顿,我也假装失手,被妳一脚踹入河中,呜呼哀哉,
      随波而逝,恩恩怨怨尽付流水,妳说怎样?”
      林月如道:“这个嘛……胜之不武,本小姐不做这亏本生意,不如您进这尚书府里,帮我姨丈家除妖,如何?”
      酒剑仙道:“除妖?这……欸,这是我师兄最爱做的事,我不敢掠美,再说本人最讨厌被逼着做事……”
      林月如喃喃道:“凝露浆、桂花醑……”
       “妳在说什么?”酒剑仙耳朵竖了起来。
      林月如道:“这御赐美酒,你说尚书府里有没有?”
      酒剑仙猛点头,道:“此酒只有御赐,凡人是不会有的,妳姨父很得上意,应该有不少。”
      林月如笑道:“是啊,每到中和节,姨父便以皇上御赐的凝露浆、桂花醑,跟我们小宴,这样的甜酒不是酒,胜似酒,佐以烤全羊、火腿炖肘子、炙肉骨头,那味道真是棒极了!你只会喝,牛饮狂吞,怎能得酒中真味?美酒不独饮,佳肴不独食,必需相辅相成,方得绝顶佳境,你老是偷喝,也不能带些宜酒的菜,不是蹧蹋得很吗?”
      她每说一句,酒剑仙点一下头,到了后来简直是点头如捣蒜,道:“对,妳说得对极了!可是美酒难觅,良厨更是难得,我总不能带着一个厨子偷偷摸进人家酒窖,就算挟着厨子进去好了,也不能在酒窖里大烩起来,唉,这真是我生平一大遗憾!”
      林月如道:“我姨父的厨子,虽不是天下第一,但偏是自幼生长在两京,最长于调理配合凤酒、太白酒、稠酒等的佳肴,你现成就可以享受佳肴美食,尽兴方休。”
      酒剑仙道:“当真?骗我进去除妖,我可不上当!”
       “谁骗你来着?你是逍遥哥的师父,吃我一顿又算什么?只是尚书府里,上至夫人下至厨役,全给妖怪迷昏了,你想吃也吃不到!”
      酒剑仙明知这还是逼他去除妖,但他一醒来,酒虫就作怪,又有佳肴可享,让美酒增色,就算知道是拐骗的圈套,他也非自己跳进去不可。
      酒剑仙道:“好吧,好吧,咱们进去,看看是什么妖孽在捣乱!”
      李逍遥大喜,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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