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杀机》

凝幸冰澜

引子
恐怖小说家赵明橙从周一开始每天都收到一重惊喜：荒屋中神秘消失的女尸、成为死亡电影的主角、带有曼陀罗毒粉的婚纱、撒满了蔷薇花瓣的血瀑、与定时炸弹抢夺时间的生死时速，致命约会。神秘人物戈德为赵明橙奉上了六重生死系于一线的惊喜，而警察顾天澜也被卷入这场恐怖的游戏中，女儿被炸死妻子被枪杀。赵明橙在恐怖中努力求得生存，感情也在温柔热情的邻家少年庄宁和稳重的警察顾天澜之间摇摆不定，最终她选择了谁？戈德的目的是什么？第七重惊喜又是什么？步步杀机让你意料不到。

凝幸冰澜

　　赵明橙欲哭无泪。

　　夜，安静了下来，带走了声音，也带走了回忆。赵明橙缓缓起身上楼，她还记得庄宁说的话，在她的博客里有些什么，还有他的"第七重惊喜"。

　　阿宁的"第七重惊喜"会是什么？

　　她缓缓打开了电脑，缓缓登陆进自己的博客，在她的管理页面里有一个陌生的链接，她点了进去。

　　夜更深了，赵明橙转了转发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是活人。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此时竟转变成了麻木。

　　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去睡吧。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明天醒来时就会发现天空还是那么蓝，太阳还是那么温暖，人生还不是那么悲惨。

　　去睡吧。

　　赵明橙似被催眠般地离开了书房，回到卧室。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凭着本能找到了床，轻轻掀开了被子。

　　窗外一片阴云飘来，遮住了月光，卧室里变得黑暗无比。赵明橙想轻轻拍拍枕头，手掌却碰到了冰冷的东西，腻腻的，凉凉的。

　　阴云散开，月光重现，透过了窗帘斜斜投在了床上。血肉模糊的庄宁躺在床上，唇角含笑，展开双臂似乎在欢迎赵明橙。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一张纸随着女人的倒地而从床上悠然飘了下来，上面打印着"第七重惊喜--亡者归来"。

　　番外篇 戈德的自白

　　明橙，当你看到这里时，我们必定已经阴阳相隔了。我如果会向你承认我就是戈德，那就是我彻底失败了，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你或许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先让我说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情好吗？

　　小时候我很喜欢小动物，但妈妈爱干净，不许我在家里养宠物，所以有一天邻居家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我喜欢得不得了。只要一有空就去看那只猫。我极爱它，为它梳毛、喂它点心、给它搔痒，然而它对我却并不友好，因为每次我不得不离开邻居家时，就会有一种因爱生恨的感觉，恨它不是我的，恨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它，以致我会在临走前打它、踢它、辱骂它。然而下一次见到它时，又禁不住心软，对它百般爱护，到临走时，由于带不走它，再次对它拳打脚踢，把它吓得躲起来。就这样，那只猫在邻居家待了几天就再次逃走了。或许它宁愿继续流浪也不愿意跟我这样古怪的人在一起吧。

　　我直到17岁时才在一次发病后知道自己的病，却是因为你的书。当时我还是高中生，你的恐怖小说在我们学校很流行，我也禁不住同学的诱惑买了一本。当天夜里，由于恐惧而发病，医生诊断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你的书是诱使我发病的诱因。

　　或许这样说对你并不公平，可能不是你的书也会有别的事情诱使我发病，但上帝就是这样安排的，让你从此走进了我的生活。妈妈从此禁止我看任何恐怖小说，并把你的书扔掉，但她并不知道，你已经深深留在了我的心中。我从此疯狂收集关于你的一切，当然都是偷偷做的，生怕妈妈知道。就这样，直到我顺利考上了大学，然而去年年底我又一次发病了，这次很严重。我偷听了医生和妈妈的谈话，知道我活不过一年了。之后我不得不退学养病，看着跟废人差不多的自己，我决定了却我的心愿，让我最爱的你能够了解到我第一次看你的小说时感受到的恐惧，让你能够了解到我的心情，让你能够永远记住我，无论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恨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我先前讲过的小时候的故事，因爱才生恨，猫是这样，你也是。我都爱过，但是我却都无法拥有，所以我只有用另一种方式在你们身上留下爱的烙印，即使你们认为那只是恨罢了。我并不是在折磨你们，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爱你们。

　　我在休学期间自学了制作定时炸弹的方法，学会了剪辑视频的技术，别怀疑，网络就是这一点好，我在网络上可以学习到任何我想学习的东西，而且不会有人怀疑。为了有今天，我苦苦思考，周密计划，用了半年的时间最后才完成了这个完美的计划，我称之为"神的惊喜"。戈德是GOD的汉译，上帝创世记用了六天，第七天休息，所以我为你准备了六重惊喜。而第七重惊喜则是一个隐藏的结局。如果一切顺利，第七重惊喜只会是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不会是我设计的终极结局。


　　其实一个月前我就开始悄悄布置静山路69号，因为那里将会是我计划的大本营。我在你的家里安置了大量监视器材，不要有所疑惑，要想复制你的钥匙有太多机会，进出你的家对我来说跟进出自己的家没什么区别，我对那里熟悉得即使闭上眼睛也一样可以行走。

　　计划真正开始实施于上周日的傍晚，我把昔日的同班同学唐小游约出来见面，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所以叮嘱她对于这个约会要保密。在平定路190号407室里，我诱骗她披上事先准备好的红纱说要为她画油画，然后杀死了她。你一定想象不到，那间407室其实并不是普通房间，我在杀唐小游前就用乳白色的防水墙纸轻轻粘在墙壁上，地上也同样粘了一层水泥色的防水纸。你后来看到的血迹那其实都是真血，都是受了重伤的唐小游在挣扎时涂抹在四处的，然后我把她的尸体移走，保持着现场的原样，第二天也就是周一的清晨把她抛尸在郊区的公路边，当然，那件红纱也被我带走了，那就是周一上演好戏时必须用的道具。

　　周一早上你起床后，我偷偷把信投进了你的信箱。然后立刻赶赴平定路190号407室，我在那里放了一台老电风扇，刺激你的神经，当你走进房间时，果然如我所料，你被四壁的血迹和地上披着红纱的我吓住了，没有细看就退了出去，所以你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血迹其实早已凝固，你更没有注意到戴着假发披着红纱的我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还有身下隐藏的长绳。等你退出房间后，我知道在警察来之前你不会再进来了，所以我迅速撕下了墙上和地下的纸，那即使发出一些声音，也会被电风扇的噪音和你的恐惧所遮掩。我用红纱把废纸绑成一团扔到了窗外，然后用绳子穿过墙上打的空调管道孔，握着绳子的两头，一点点挪到了三楼的307房间，在那里我换好了衣服，然后大摇大摆地下楼，收拾好废纸，然后回家休息。

　　嘿嘿，这件事恐怕难坏了警察们。他们打破头也猜不出为什么早上7点在公路边发现的女尸，你居然会在9点在另一个地方也发现。你也猜不透为什么看到了满墙的血迹和一具女尸，却在十几分钟后全部不翼而飞。

　　呵呵，这个计划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难。你想不到对于并不擅长运动的我来说，从四楼爬到三楼悬在半空中是种什么样的滋味，所以回家后我吃了药睡了一觉，当我傍晚去给你送烤蛋糕时脸色仍然没有恢复正常，但你显然没有注意，我找你东拉西扯，但你并没有说出上午发生的事情，所以晚上我才用戈德的名字再度恐吓你，让你产生更大的危机感。

　　周二上午，我用电话约来了半个月前认识的妓女阿九，我骗她说要拍个自己用来欣赏的小电影，并许诺下了重金。这个愚蠢贪婪的女人上当了，你没有看到鲜血喷溅时她眼中的惊骇，直到现在都让我心悸，但又有着莫名的快感。我拍下了这一切，又故意留下了足够的提示背景，然后带回家经过剪辑，放到了网上。你的电脑中毒后只要进入十度空间论坛就会自动转向这个页面。

　　我仍然在监视着你，看到你和顾天澜上了钩，匆匆离开前去寻找现场。我埋伏在了朝华旅馆，引开了赶到那里的顾天澜并暂时限制了他的自由，然后把你带进了阿九死亡的房间。

　　你果然害怕了，你尖叫着，战栗着。当我在你脖子后吹气时甚至能感觉到你毛骨悚然。我好开心，只可惜顾天澜竟然那么快就赶到，中断了我的好戏，所以我用了最后一招，把你们都反锁在那里。然后离开，把阿九的尸体运到郊外公路边扔掉。

　　我不是神，我一切都预料到了，却没有把你会对顾天澜动情这一点算计进去，否则我绝不会把你们关在一起，让你们有接触的可能。

　　周三，我的计划仍然在进行中，我上周就选好了超级婚纱摄影公司的戚梦雪为第三个牺牲品，我通过电话联系她，同样许下了重金，让她为我办事。所以在周二下午，我一边监视着寻找死亡电影拍摄现场的你们，一边打电话通知了戚梦雪，让她带走那件我在网上发现并通过她定购的法国婚纱，在夹层里灌进曼陀罗籽粉，再通过华帝商厦的送货员将婚纱以中奖的名义送到你手中。然后我约她在晚上8点见面，地点是我家。那时你和顾天澜刚被警方救出来，我却已经回到了家中等待与戚梦雪的见面。女人真是好骗，我几句甜言蜜语，她就自动穿上了她带去的另一件婚纱。等待她的就是死神。


　　当我通过监视器看到你中毒时也很痛苦，幸好你机警地翻进了浴缸中。但最让我难过的是你拨打的电话居然是顾天澜的，我不得不执行第二套方案，在顾天澜赶到前，把敲断戚梦雪四肢的管钳放在你的厨房里。刘碧嘉的撒泼更让我确定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足够深，让警方怀疑你，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报复，也是分散警方的注意力，我知道他们最后查不到证据不会拿你怎么样。趁你去医院时，我在你家的饮水机里放了催情药，然后你身不由己与顾天澜一诉衷情的场面被我刻录成了光盘。

　　从你说你喜欢顾天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整个计划有些偏离我的预定目标，所以我及时修改，执行了第二套方案，把顾天澜一家也牵涉进来。

　　周三傍晚，我假冒工人把油漆桶搬到了鑫阳百货的楼顶，周四早上先给你扔下了信，然后到鑫阳百货楼顶装好定时炸弹。当你赶到九楼音乐餐厅时，我正在旁边的秀东大厦用望远镜注视着，你开始向楼下跑，一分钟后，我用遥控器遥控定时炸弹爆炸，之后迅速回家。调换好带速可眠的红茶包，为下午的大戏做准备。

　　警方调来的女警正中我下怀，本想临时找一个女人上演下午的大戏，现在就有了合适的人选。我送去的饼干没有问题，但我知道你吃点心时喜欢喝红茶，那加了特殊作料的红茶本是为你而准备，没想到那个女警也喝了，简直是天助我也。你们都昏迷后，我给女警注射了异戊巴比妥钠注射剂，然后把她弄到了屋顶。我只出了一点小小错误，却差点成为致命的错误。我没想到失去意识的女警身体竟是那么沉，我半抱半拉，最后半背半拖地把她弄到了屋顶。

　　一切都完成后，我筋疲力尽，回家后倒头就睡，直到顾天澜按门铃把我吵醒。他在怀疑我，但他却找不出证据来证实。我却借这机会向他宣布了我要追求你的宣言。明橙，你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真是个可怜而懦弱的家伙，想爱又不敢爱，却又被平庸的生活刺激着想不平凡一把。所以我决定再推波助澜，再刺激他一下。

　　周五的爆炸很刺激吧？我调查过公安局里最好的拆弹专家，也很了解他的底细，所以我制作的定时炸弹绝对是他能解决但又要费尽他所有精力才能解决的。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拆弹成功，可以说是我的幸运，也可以说是我的悲哀。我如果就此死掉、一了百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他成功了。在炸弹爆炸的同时，我再一次按下了遥控器。早上被我拐走的顾影儿，此刻被绑在防空洞口的顶端，身上的定时炸弹启动了。从我家到防空洞，开车加奔跑的时间也经过精确计算，只是我没有想到顾天澜自投罗网，你也会跟了进去。当我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吃一惊，幸好当时你们已经被救出。这让我更加痛恨顾天澜，你们生死与共，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在你心中牢牢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晚上你回家时，我向你表白，我看出你有些动心，那一刹那间，我的意志也有些动摇，但我回去后经过认真考虑，还是决定走完最后一步棋，让这个完美的计划得到完美的实施。

　　周六早上，我把被下了催情药的你和顾天澜拥抱在一起的光盘寄给了刘碧嘉，同时还有从刘笑颖身上取来的手枪。刘碧嘉已经被女儿的死刺激很深，再看到这张光盘，她的怒火终于完全爆发。

　　这六个计划中，唯有这个由刘碧嘉执行的计划，开始由我设计，过程却不受我控制。当我知道她约你见面时，猜测她会动手，所以提前打电话通知警方。结局也很令我满意。

　　当你离开医院跑到我家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一点点用我的心去感动你，而你也终于接受了我。你终于属于我了，当你答应要跟我远走高飞时，我心头的恨意顿时烟消云散，欢喜得仿佛要向全天下宣告：赵明橙终于属于我了。

　　明橙，我写下这些时是周六22点，你已香甜地睡去。我却又产生了一些不安，幸福来得太快，甚至有些不太真实。你曾经对顾天澜感情那么深，我实在无法不质疑你能这么快就忘记他。所以我写下了这些话，如果你真跟我远走高飞，从此幸福地生活，你就不会看到这些丑恶的话。但我也清楚，你会有很大的几率后悔，所以当我告诉你这些时，就是我的死期，也是真相大白的时候。其实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也活不了太久，这样悲壮地死去，你的心里会留下更多的记忆吧。

　　明橙，你会看到第七重惊喜，也是我为你奉上的最大的惊喜。

　　可惜，一切本来是可以很完美的，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爱你的庄宁

凝幸冰澜

　　在赵明橙家的搜查结果令见多识广的刑警们目瞪口呆，在专家的拉网式搜索中，共在赵明橙家发现了17个窃听器、39个针孔摄像头，这些监视器材都被隐藏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不持有专业搜索器材根本发现不了。赵明橙在家中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戈德的监视之下，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顾天澜震惊地望着摆在面前的一大堆监视器材，罗祈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罢他急忙吩咐："老顾，有新线索了，我们马上回去！"

　　韩成宇得意扬扬："110为了制作最新的城市交通路线图，在周四上午进行了航拍。我也是刚才去110出警时才发现了刚制作好的电子路线图，于是马上想到了鑫阳百货的油漆爆炸案，鑫阳百货也在航拍的路线内，戈德如果要上去安放油漆桶和定时炸弹，会不会被拍进照片里呢？于是我马上要他们调出原始的片子，在鑫阳百货这个位置上，经过不断放大，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效果了。"他指了指投影仪，鑫阳百货的楼顶果然有一个人。

　　在韩成宇再一次放大后，图片上的人清晰起来，可以看到他做出的"V"形手势，还有他的脸，正对着镜头微笑。

　　罗祈震惊了，"是他？"

　　顾天澜也震惊了，为什么他会这样？明知上方有直升机在航拍却不避不让，对着镜头这般举动，他这是在挑衅吗？

　　所有看到图片的人都震惊了，并为图片上的人的表情和动作而迷惑不解。

　　市区范围内又在塞车，自离开刑侦分局后，赵明橙和庄宁都保持着沉默。赵明橙无意识地玩弄着背包的带子，庄宁紧握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无论周围环境有多嘈杂，车内的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赵明橙终于忍不住了，最初的激情过后就是世俗的理智，她不能抛下的东西太多了，无法这样潇洒地跟着庄宁离去。

　　"阿宁……"她开口了，庄宁无动于衷，方向盘一打，从一个小道穿了出去，终于离开了喧闹的市区，拐进了相对平静的郊区，再过去三十多公里，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赵明橙猛地把手放在庄宁的手上，冰冷自他的手背传到了她的手心，让她打了个冷战，但她仍然坚持着说了出来："阿宁，停车，我不想……"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庄宁断然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毫无表情，却无疑是很清楚赵明橙的意思，他再打方向盘，车子却冲下了路基，开进了树林并停了下来。

　　绿阴隔绝了阳光，斑驳破碎的光影在林中闪动，却徒增阴冷。庄宁的手仍然放在方向盘上，目光也仍然投向前方，却不肯看赵明橙。

　　"你认真考虑过了吗？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庄宁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清脆感，变得晦涩起来。

　　赵明橙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他敏感而且脆弱的心，她咬了咬牙："是的，我可以欺骗你，但我欺骗不了我的心，否则是对你不公平，也对我自己不公平……"

　　"女人的心……"庄宁的沉吟打断了赵明橙的挣扎，他冷冷地一笑，却比哭还悲伤，"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逆转天意，你即使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也不会跟我走，我从没有得到过你的心，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给予我的，只有一点点的感激和同情，却没有我最想要的爱。可笑我太贪心，太奢望，本以为人定胜天，本以为我可以扭转这个局势，但天还是会无情地把我踩到脚下，让我知道我是失败者。"

　　庄宁很冷静，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如冰箭般寒冷尖锐的讽意。

　　赵明橙被此刻的庄宁骇住，她认识的庄宁是温柔的、灿烂的阳光少年，为什么此时的他身上却流露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庄宁俯身，在赵明橙来不及反应前抱了抱她，又在她来不及反应前松开了手。

　　"我只想说，明橙姐，这个世界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会送你回去，希望你以后不要忘了我。"庄宁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灼热得令赵明橙不敢直视。

　　庄宁叹了一口气，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抱歉，我下去打个电话。"


　　赵明橙看着他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对着手机在说着什么。背景看起来那么萧瑟与孤寂，心在一刹那间竟有些柔软下来。

　　庄宁关上手机后，看到了赵明橙的目光，他的眸光更加黯淡。

　　"阿宁，我……"

　　庄宁猛然打断了赵明橙的话："明橙，我要的不是同情，我们回去吧。"说完跳上了车，把车驶离了树林，回到了正道上。

　　赵明橙身子向后一倚，悲哀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尽管并不是理想的结局。

　　郊区的柏油路上行车并不太多，庄宁沉稳地开着车，阳光直射在赵明橙的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但车速却突然加快，把赵明橙晃了一下，她睁开眼睛，发现路况并没有变化，有变化的是庄宁。

　　庄宁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道出一句话："明橙，其实我就是戈德。"

　　不！这又是一个噩梦！赵明橙用力掐住手背，剧痛让她猛地松开了手，这不是梦！

　　庄宁脸上的诡异又变成了凄楚，"明橙，永别了，回去看你的博客就知道一切了，还有我送给你的最后一重惊喜。"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车子猛地撞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一阵轰鸣，眼前漆黑，赵明橙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睁开双眼时，闯进眼帘的是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和触目惊心的血迹，赵明橙勉强抬起了头，全身都有些酸痛，还好安全气囊打开了，把她紧紧夹在中间，可是庄宁却不见了，驾驶座上血迹斑斑，安全气囊却并没有打开。

　　赵明橙疯狂地推搡着安全气囊，想下车寻找庄宁。

　　"阿宁！阿宁你在哪里？"安全气囊仿佛粘在了身上，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一只手从窗外伸了进来，"小姐，先别挣扎，我帮你。"

　　路经的司机好心地帮赵明橙摆脱了目前的困境，然而跳下车的赵明橙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庄宁。

　　"阿宁哪里去了？"她发狂地揪着司机的衣襟尖叫着。司机愁眉苦脸，以为她精神失常了，"我来时看到一辆救护车刚离开，你说的人会不会被救护车带走了？"赵明橙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蹲到了地上，司机也怕惹来麻烦，急忙跳上自己的车离去。

　　警笛呼啸而来，紧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是处理事故的交警来了吧，赵明橙失神地望了过去。第一个冲下路基的居然是顾天澜，她睁大了眼睛。

　　"赵小姐，你没事吧？"顾天澜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明橙，额上冷汗仍然没有干掉。通过航拍图发现在鑫阳百货楼顶的正是庄宁后，一切都似乎有了答案，果然庄宁是戈德。而一想到赵明橙正是跟庄宁一起走的时候，顾天澜的心就提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庄宁下一步要做什么，为了救赵明橙，罗祈通过交警，在全市撒下了追捕庄宁的大网，通过有人报告的交通肇事案，才得知庄宁的车在这里发生了交通事故，所以顾天澜一路狂奔而来，在见到了活生生的赵明橙后，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把阿宁带走了，却把我自己留在这里？"赵明橙轻轻地说，仿佛怕吵醒了谁似的。

　　"你在说什么？谁把庄宁带走了？庄宁就是戈德！"顾天澜本以为赵明橙会很吃惊，但她却无动于衷，"别人告诉我，阿宁被一辆救护车带走了……"

　　事后现场勘察证明，庄宁的确是在自主意识下撞向了路边的大树，而且正对着他的驾驶座，避开了赵明橙的副驾驶座。他极有可能当场死亡。但带走庄宁的救护车却查不到下落，全市所有的医院都没有相关记录，庄宁的尸体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一切都以庄宁的自杀而宣告结束了。在医院和刑侦分局折腾了一天，赵明橙筋疲力尽回了家。现在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恐吓和危险了，她不再需要警方的保护了。

　　回到了家，立刻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住，赵明橙软软瘫倒在沙发上，疲倦地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情，也拒绝承认庄宁就是戈德这个事实。在她的心目中，庄宁还是那么温柔的少年，还记得初见面时，杨柳轻风，白衣少年含笑而立，"你好，我叫庄宁……"

凝幸冰澜

　通常抢银行的或是刚抢劫杀人的家伙才会这么急促，但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看赵明橙，苍白的脸，雪白的病号服，看起来显然不像凶手，却十足像个刚从医院里逃出来的病号。但是管她呢，司机自恃身强力壮，即使这个女人想怎么着也不怕，所以车子一调头，迅速驶离医院。

　　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缩在车座上的赵明橙了无头绪，继续等待戈德的"第七重惊喜"？还是继续接受警方的保护？继续不断地接受这种恐惧与刺激？顾天澜已经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了，他现在怎么样？以后又会如何面对自己？

　　一大堆问题接踵而至，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糨糊。赵明橙烦恼地揉乱了一头长发，突然极为渴望能够马上回家。温暖的家，熟悉的家，可以喝上一杯暖暖的红茶，泡进香薰的热水里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然后再躺到柔软的床上，高枕无忧地睡到天亮。她憧憬着，渴望般地微张开双唇，仿佛已经捧着精美的茶杯喝到了暖暖的红茶……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赵明橙的幻想，她眨了眨眼，推开了车门。

　　"小姐，你还没给钱。"

　　赵明橙一怔，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里逃出来，两手空空，哪里有钱付车费。

　　司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尴尬的赵明橙，这让她更加窘迫。没有钱，没有钥匙，有家却进不得门，怎么办？额上顿时渗出了冷汗，赵明橙抬头望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家，目光也扫到了不远处的别墅。

　　赵明橙目光一亮，急忙低头对司机说："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朋友借钱。"说完向69号别墅跑过去。

　　别墅里黑洞洞的，赵明橙不断按着门铃，心里祈祷着："阿宁，你一定要在家啊！阿宁，快回话！"过了近一分钟，赵明橙濒临绝望时，别墅里才亮起了灯，这让赵明橙欣喜若狂。

　　赵明橙终于喝到了暖暖的红茶，但并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庄宁的家中。庄宁把司机打发了后，把赵明橙领回了自己家。

　　啜吸了一口红茶，那暖流从喉咙又流向了肺腑，让赵明橙苍白的脸有了些红润。她贪婪地喝了一口又一口，终于把红茶全喝完，也终于不得不对庄宁讲出实情--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庄宁目光闪动，似乎有泪水凝聚，他猛地扑了过来，把赵明橙拥在怀中，声音哽咽着："明橙姐，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起码在你身边也有个照料。"

　　肩上传来点点温暖，赵明橙知道那是庄宁的眼泪。她心中一酸，痛哭失声。庄宁的怀抱虽不宽厚却很可靠，让赵明橙有种很踏实的感觉，于是委屈加剧，哭得更加悲伤起来，把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痛苦全部借着这痛哭发泄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连番劳累，赵明橙哭得没了力气，渐渐变成了抽噎。庄宁一直放纵着她的痛哭，直到此时才递给她纸巾。

　　赵明橙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鼻涕眼泪抹了庄宁白色的家居服一身，不禁羞赧起来。庄宁微笑，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好了，明橙姐，去洗个澡吧，我这有大一点的睡衣，不嫌弃你就先穿着。"


　　赵明橙终于也享受到了热水澡，而且惊喜的是庄宁居然也备有熏衣草的香精，滴进水中让人精神一振。一直泡到头有点发晕，赵明橙才不舍地从浴缸里走了出来，穿上了庄宁的睡衣。

　　在门外迎接她的是冒着热气的珍珠西米银耳羹和庄宁灿烂的笑容。"明橙姐，想必也饿了吧，我匆匆熬了点消夜，你也填填肚子，明天早上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庄宁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因为这消夜的简单。

　　赵明橙热泪盈眶，猛地扑向庄宁："阿宁，你这样会宠坏我的。"庄宁溺爱地回抱住她，用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回答她："明橙，我会做得比顾天澜更好，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相信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因为我爱你……"

　　庄宁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眸光明亮着，带着致命的诱惑，他缓缓低下了头，赵明橙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迎向了他的双唇……

　　第二十章 第七重惊喜

　　赵明橙是被香味诱开了眼睛，庄宁像古典的仆人侍候女王般托着大托盘，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送到了她的床前。赵明橙见到了庄宁，脸色羞红。昨晚除了那一个吻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这让赵明橙更加喜欢庄宁了，他是个真正的君子，没有乘人之危，这样的男孩，即使比赵明橙小四岁，也让她能够产生安全感和信赖感。

　　"嗯……"赵明橙还没说什么，庄宁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堆女装，现在的他羞涩得才像一个小男生："明橙，我早上去超市买的，不知道是否合身，你穿上试试，不行我再去换。"

　　这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喜，赵明橙笑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笑得庄宁的眼睛也更加深邃更加明亮，他一转身走了出去，在绅士般地关门前丢下一句话："我在楼下等你。"

　　庄宁的眼光够贼，内衣和连衣裙居然都非常合身，赵明橙忍着笑下了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庄宁的家中，昨晚匆匆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看来，真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家具简单却有着暖暖的色调，似空旷似充足，就跟庄宁人一样，几乎完美得让人挑不出瑕疵。

　　庄宁坐在沙发上，见到了赵明橙，目光一亮，嘻嘻一笑："果然很适合你，真像公主。"当季的新款夏装着重在花边上下工夫，赵明橙穿上这配有繁琐花边与蕾丝的连衣裙，果然如公主般优雅。

　　赵明橙对他微微一笑，但笑容一淡，又带了些忧虑："今天是第七天了，不知道戈德还会不会送来恐吓信了。"

　　庄宁正色回答："明橙，我想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家里给了我不少生活费，你也应该有一些积蓄，我们离开这里去浪迹天涯，就当作是出外旅游散心好了，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回来，或许那个戈德找不到你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赵明橙皱了皱眉："可是……"

　　庄宁打断了她的犹豫："别可是了，你也看到了，警方并不能有力地保护你，让你一再陷入危险中。跟我在一起，虽然我没有警方那么周全的保护，但我们漂泊不定，戈德上哪儿找你的行踪？这岂不是最省心的方法？就当是去旅游，正好我也想出去走一走，你就当陪我好了。"

　　庄宁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赵明橙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们都是自由人，无牵无挂，那就听你的，我们浪迹天涯去。"

　　庄宁一声欢呼，马上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你稍等，我去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他可真是急性子。赵明橙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庄宁。

　　庄宁开出了他那辆SUV，往车上扔了一个大包，然后就这样简单地准备出发。坐在驾驶副座上的赵明橙待车开出院子后回头，注视着逐渐关闭的铁门，心中感慨万分，就要跟以往的生活告别了，以后或许会是崭新的篇章了。

　　车子很快离开了幽静的静山路，转向了繁华喧闹的市区。沉默已久的赵明橙突然说话："阿宁，我想去一趟刑侦分局，被顾天澜照顾了这么久，我要离开了，于情于理也要跟他说一下，而且一会儿还要去医院拿回我的东西。"


　　庄宁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顾天澜站在窗后，漠然地看着赵明橙垂头丧气上了车子，又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今天早上火化了顾影儿和刘碧嘉，当时他已经麻木，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当他昨晚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平素女儿活泼的笑声和妻子温柔的呼唤声都消失了。家里只有两天没人，家具上已都蒙了一层浅浅的尘埃，这里已经不能称其为家了，形影相吊的顾天澜在那一刻醒悟，铮铮的汉子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如果不是认识了赵明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没有对赵明橙动情，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一夜的痛悔与自责，让顾天澜下定决心与赵明橙一刀两断，也让他下定决心终其一生也要捉拿戈德归案，为妻女报仇。所以他让同事称自己不在而避开了赵明橙，一个警察把赵明橙放在医院里的东西还给了她，眼看着她怏怏离去。

　　这或许是最后的结局，但并不是最好的。顾天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不会去赵明橙家中追查红纱女尸的下落，他也不会与她有任何纠葛，但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惩罚他意志的不坚定，死是解脱，但生不如死却是最折磨人的惩罚。

　　赵明橙这里是暂时解决了，但戈德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顾天澜重生斗志，是的，他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找到戈德并将他捉拿归案。

　　罗祈把顾天澜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各点了一支烟。罗祈吐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老顾，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我刚听说赵明橙要离开这个城市，这或许是远离戈德的一个好办法。她身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我们还不能松懈，务必要尽快抓到戈德，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顾天澜把烟掐灭，正襟危坐："罗队，戈德对赵明橙的爱好、习惯极为了解，应该从她身边的熟人着手调查。有些地方很不可思议，戈德是怎样在赵明橙家神出鬼没的？他必须要进入赵明橙的家中才能在红茶中掺入催眠药，而且他仿佛在赵明橙家中留了一只眼睛似的，能准确地在刘笑颖和赵明橙昏迷后潜入。他的每一封恐吓信都不是通过邮局寄来，也就是说是他自己亲自投来的。最奇怪的是，他每次投信都肯定在行动前寄来，不前不后，肯定在赵明橙查看信箱之前。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戈德似乎能看到赵明橙的一举一动，他会不会在赵明橙家中装有什么监视设备？"

　　罗祈一惊："赵明橙不会发现不到家中的异常，除非戈德用的是无线设备，可那样的可控制范围很小，他必定住在那附近。附近的熟人……你莫非在怀疑她的邻居，那个休学的少年？"

　　顾天澜点了点头："他有辆SUV，与我推测戈德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吻合，我调查过，他在休学前与红纱尸案的死者唐小游是同学，也是电子系的学生，就有可能对计算机操作和制作炸弹有一定了解。他家离赵明橙家最近，最有可能是戈德。"

　　"但是……"顾天澜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那个庄宁为人很有城府，感觉心智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只是我也感觉到他似乎对赵明橙很有好感，如果他是戈德，又怎么会对自己恐吓的对象产生这种感情呢？"

　　罗祈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他有心脏病吧，所以才休学在家养病，他本人也很孱弱的样子，你认为他有能力杀死这么多人？知道把刘笑颖搬上屋顶要费多少力气吗？即使是我恐怕也要费些力气，何况他那样的身体。而且你要知道周五的炸弹实在很悬，老拆一个不小心，他们两个都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他敢冒这样大的风险来排除自己的嫌疑吗？"

　　顾天澜点了点头："我也知道这其中的可疑之处，只是这个戈德的心计着实可怕，我们一家的出现必定在他的初始计划之外，但他竟然能根据新状况修改他的计划，把影儿和碧嘉都算计进去，分别让她们成为'第五重惊喜'的牺牲品和'第六重惊喜'的执行者，戈德太可怕了。"

　　罗祈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申请搜查令，到赵明橙家中查一下比较好。"

凝幸冰澜

　　赵明橙还想说什么，刘碧嘉蓦然扣下了扳机，"砰"一声响，子弹射在赵明橙脚下的水泥地上，把她吓得飞快退后了数步。

　　"别以为我不会开枪！"刘碧嘉狞笑，"局里曾组织过刑警们的家属在部队搞过实弹射击，我的成绩排名第一。不要以为小学教师就不能开枪打死一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赵明橙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全身的肌肉由于紧张而绷紧，只是眼睛的焦距却对不准刘碧嘉。

　　她缓缓转过了身子，向着塔吊走去。寒风拂过，她冷得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停住脚步，抓着塔吊冰冷的铁架，踩着横档，一档一档向上面爬去。

　　风声猎猎，让赵明橙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人世的眷恋，有的只是机械地向上爬，到了顶端然后向前走。

　　赵明橙站在了塔吊的顶上，衣裙湿透，紧贴在身上。这么失败的一生，甚至连死亡都做不到潇洒而去，真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赵明橙自嘲地笑着，缓缓向前挪动着脚步，在滑溜的铁架上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走到了吊杆的最前端，赵明橙小心翼翼地转身，对着下面的刘碧嘉问道："你真想要我死吗？"

　　刘碧嘉的回答是把刚放下的手臂又抬了起来，枪口重新对准了赵明橙。

　　赵明橙突然恼火起来，她怎么也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被人逼得这么狼狈？她愤怒地尖叫起来："不，我绝不跳下去，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好了。我没有错！"

　　"砰"一声，枪响了。

　　头里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了，赵明橙绝望地望着这个世界，阴云沉重地压了下来，雨珠冰冷地打在脸上，身子早已麻木，远处的城市掩蔽在灰暗中，仿佛永远也无法洗刷掉沉淀已久的污秽，整个世界都在这灰色的基调中沉沦着、沉沦着，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闭上了眼睛，身子轻飘飘的，不知会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赵明橙竟然笑了，嘴角上扬，这一世已经结束了，希望下一世会更好些。

　　"明橙！"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天堂并没有向她打开大门，那就是地狱选择了她。她低下了头，向下方望去，一个全身缟素的女人软软瘫倒在地上，双眉间一朵小小的红花绽放于雨水间，转瞬被雨水冲刷，淡淡地向地上流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塔吊上攀爬，而在下方的工地上，停了许多辆警车。

　　赵明橙垂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这么说是警察及时赶到救了自己？这口气一松，赵明橙全身无力，脚下一软，身子倒了下去。

　　滑溜的铁架上怎么能承受赵明橙这样大的举动？她身子一滑，向塔吊外滑落。幸好求生的欲望让她拽住了吊杆上一根横档，身子垂在几十米高的空中，仅靠着右手的力量支撑着身体。

　　赵明橙看了看下面，那些警察们正撑起了一张大大的篷布，跟电视中救火镜头中用来接高空坠人的情形一样。但她此时竟然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怕是那种大篷布也没有用吧。早知如此应该减一减肥了。

　　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了一起，滴滴答答向下流去。赵明橙不知道上天是否在戏弄自己，让她经历了一次对于死的觉悟后又剥夺了她死亡的权利，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活下来时，却再次把死亡的威胁降临到她头上。

　　松手吧，一了百了，永无痛苦和牵挂。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她，只要一松手，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这才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赵明橙直着眼睛，松开了手……

　　第十九章 黎明前的黑暗

　　天空混混沌沌，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干燥的山冈凌驾于这个世界的万物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地。赵明橙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一毛不拔的荒凉山冈上，这里就是一个秃圆的小山冈，绿色自山冈而下缓慢延伸，草地、灌木、树林，精致的亭台楼阁点缀绿阴间，仿佛公园。更远处还有着白墙红瓦的房屋，似乎并不如山冈上这般荒凉。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赵明橙前方十多米的地方，"顾天澜？"赵明橙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难道……这里就是地狱？又或许是天堂？赵明橙拔脚跑了过去，想拉住顾天澜问个明白。但他却也同时向山下走去，不肯回头看她。

　　"天澜，等等我，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赵明橙大叫着，但顾天澜似乎听不到她的叫声，自顾自地走着，总与她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无论她快跑还是慢走。

　　植物的绿色逐渐代替了土地的黄色，下山的路陡峭难行，顾天澜却行走迅速，很快就被绿阴遮住，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赵明橙惊慌地叫着，跑着，被树枝纠缠住，被藤蔓牵绊着。那些植物如影相随，似乎热带雨林，赵明橙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在藤蔓交织、暗无天日的森林中跌跌撞撞地寻找出路。

　　眼前的视线突然开阔，在茂密的森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顾天澜就站在湖边，仍然背对着赵明橙。

　　他到底在干什么？赵明橙奇怪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耳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一个瀑布突然出现在湖的一侧。她仿佛冲破了一个边界，进来后才听到了水声，才看到了瀑布。

　　顾天澜缓缓走进了水中，在赵明橙赶到之前，没入了湖水中，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

　　好清澈的水，水中没有水草也没有鱼虾，但赵明橙就是看不到湖底的样子。顾天澜哪里去了？她试着走进了水中。

　　水是温热的，突然湖中央喷涌出水浪，并迅速转为了红色。一湖水在眨眼间仿佛褪去了外壳，变成了一池温热的红水，带一点黏稠，剧烈地冒着气泡。

　　赵明橙心慌起来，那红水仿佛有黏性，紧紧粘住了她的身体，挣扎不得。她回头向来处望去，却发现绿阴被白色代替。起伏的地面，白色的表皮，再向远处望去，还有肉色的两道粗粗的柱体……

　　这是刘碧嘉的身体！赵明橙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且愈演愈烈，让她无从怀疑这个念头。她此时正在刘碧嘉头上被枪击留下的伤口中，这座血湖正是伤口中的血液淤积！

　　赵明橙恐惧地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向岸边游去。到了岸边后，她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额头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她颤抖着抬起头，是额上仍然流着鲜血的刘碧嘉，她冷冷地笑着："你还没有放弃天澜吗？那就也来尝尝这个滋味吧。"她扣动了扳机，"砰"一声巨响。

　　赵明橙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惨白，却是天花板。她目光一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就连身边的女人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这是医院，那么那只是个噩梦而已。

　　特护病房的护士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更换输液瓶时开瓶的声音竟然把赵明橙惊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并没有受什么伤的女病人额头上会有那么多汗，她只是换好药后，推开了门，对外面说了句："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走进来的是顾天澜，穿的衣服与梦中一模一样，这令赵明橙恐慌，不知道这究竟是梦里还是梦外。她猛地蜷曲起来，瑟瑟发抖着，用受伤小兽般的眼睛瞪着顾天澜。他向前走一步，她在床上向后退一下。

　　门再一次被推开，眉间仍然绽开血洞的刘碧嘉走了进来，狞笑着，对她举起了手中的枪。

　　"别杀我！"赵明橙大叫一声，想跳下床钻进床底，却被身边的护士死死按住，"你们快出去，她有些精神失常，别再刺激她了！"

　　刚进来的罗祈莫名其妙地又跟着顾天澜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顾天澜垂下了头，声音低涩地说："这里不需要我了，罗队，我回去处理碧嘉和影儿的后事了。"

　　罗祈暗叹了一口气，对顾天澜说："你妻子绝对不是戈德，刘笑颖遇害时她在学校上课，有不在场的证明。我怀疑是戈德把刘笑颖的佩枪用某种方式送给了她，所以……"


　　顾天澜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回答："我知道。结婚九年了，我很清楚碧嘉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凶手。"

　　看着顾天澜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罗祈感觉胸口沉甸甸地压上了一块巨石，他无力地坐在长椅上，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了这个地步。

　　警方是在事发三刻钟前接到了报警电话，报警者声音古怪，似乎经过处理，说刘碧嘉手里有刘笑颖的佩枪，并把赵明橙约在这里想杀死她。所以警察们连警笛都不敢开，火速赶往这里，果然看到了楼顶的两个身影。

　　刘碧嘉手里有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罗祈调来了狙击手，埋伏在附近的大楼上，居高临下瞄准了刘碧嘉。顾天澜亲自请缨，潜行到十五楼，暗中窃听刘碧嘉和赵明橙的对话。如果确定刘碧嘉要伤害赵明橙，他只要一个暗号，狙击手就在对面开枪。

　　顾天澜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任务，他潜在十五层，可以清楚地听到上面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她们的每一句话都似乎用刀在剜他的心，撕心裂肺地痛。如果不是他的懦弱和举棋不定，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顾天澜听出了刘碧嘉话语中的杀意，结婚九年，他忽略了妻子许多，但这种根深蒂固的了解却不会改变。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个决定，但他仍然不得不做出了开枪的暗号。

　　顾天澜一眼就看出地上的妻子已经当场殒命，而塔吊上的赵明橙也岌岌可危。他咬了咬牙，爬上了塔吊。他看出了赵明橙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他好怕，好怕没有及时抓住她的手，他承受不了这样一再的打击。万幸他抓住了她的手，但她昏迷前眸中黯淡无光的死寂仍然让他感到了极度恐惧，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罗祈带着大批刑警通过楼外电梯到了顶楼，见到了跪倒在刘碧嘉面前的顾天澜和卧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赵明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顾天澜跪倒在刘碧嘉的面前，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身体逐渐冰冷，看着无情的雨水不停地击打在她的身上。他一声哀号，扑倒在她的身上。

　　天空仍然阴暗，仿佛在为这幕人间悲剧而落泪。风又起，卷起雨丝，无情而过，只余萧瑟。

　　"滴滴"，顾天澜的目光一错，又回到了现实，那段不堪的回忆一再占据着他的脑海，在开车时也是如此，前方的绿灯已亮，他的车却迟迟未动，后面的司机按着喇叭催他快走，他才重新启动了车子，但两行清泪在不自觉中又流了下来。

　　两个在他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女人，一死一疯，这让他情何以堪。

　　赵明橙蓦然睁开眼睛，黑暗已经统治了这个世界，那些惨白也变得深邃起来，刺鼻的消毒水味仍然存在，但清亮的月光却为这冰冷的世界增添了几分光明。云散雨收，霁月当空，本是古今无数文人墨客的灵感源泉，此刻在驱散了黑暗后却让赵明橙感觉到了孤独。

　　在护士给赵明橙注射镇静剂前，她零乱地听到了："高烧……幻觉……精神……"之类的字样。此刻想来，在香江大厦里看到的顾影儿分明只是高烧和紧张下的幻觉了。她自嘲地笑了笑，醒来后看到的顾天澜与梦中一样，自然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换过衣服，在他身后进来的估计也是他的同事吧。鬼魂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在噩梦和幻觉中出现，自己也只是在吓自己而已。

　　赵明橙长叹了一口气，在寂静的房间里竟是那么响亮，越发显得清冷凄凉。她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似乎没什么问题。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中，"回家"，回到自己的家里，那里虽然一样孤寂，但却有着自己熟悉的一切。"回家，回家，回家……"声音越来越响亮，充斥在脑海中不断回荡。赵明橙下了床，趿着拖鞋轻轻打开了门。门外的长椅上果然有一个警察歪歪斜斜地睡着，浑然不知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人赤着脚，提着拖鞋从他身边蹑手蹑脚地走过。

　　一个护士从走廊经过，赵明橙机警地推开身后的病房门闪了进去，待护士离开后，飞快地跑过走廊，闪进了紧急出口里，沿着楼梯飞快地向下跑去。


　　到了一楼，赵明橙停下来大口喘气，努力平息呼吸的急促，然后推开了门，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悠然地走了出去。她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21点13分，医院的一楼大厅即使在晚上也并不平静，来来往往的家属，值夜班的医护人员，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一辆救护车刚停下来，一个病人被抬下来，在一大群人簇拥下向电梯跑去，这让赵明橙的出现显得并不那么突兀。她努力控制着表情，装作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样子，缓缓地走出了大门，然后四顾一下，撒腿就跑，仿佛一只被大灰狼追逐的小白兔，有几个往大门里走的人看到她的举止，也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就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这年头，谁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关心呢？

　　气喘吁吁地招来了一辆出租车，赵明橙飞快地钻了进去，对司机急促地说："快走！快走！"边向外张望，生怕有人追了过来。司机奇怪地望了一眼后视镜："小姐，要去哪里？"

　　"静山路68号！快走啊！"夜风寒凉，赵明橙只穿了一件病号服有些单薄，打了个寒战，急忙摇上了车窗。

凝幸冰澜

　　庄宁猛然打断了她的话："这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爱你！"这话跟赵明橙在防空洞中对顾天澜说的话相似，当时顾天澜被这句近乎无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现在同样的，赵明橙也哑口无言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比"我就喜欢……"之类的话更让人无法回答？

　　赵明橙眨了眨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却惊见庄宁的眸中泛起了水雾，脸上的红晕迅速消失，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衣兜："药……"

　　赵明橙翻然醒悟，庄宁有心脏病，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刺激他，于是急忙从他衣兜里翻出药给他服下。

　　待庄宁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后，赵明橙缓缓回答道："阿宁，你让我考虑考虑。"

　　第十八章 致命约会

　　一清早的天就阴暗得宛若傍晚，赵明橙拉开窗帘，上面的血瀑早已经被洗掉，现在只有如织的雨水在玻璃上淌过，大雨笼罩了城市，洗刷掉了一切肮脏和灰暗，尽管天空是灰色的，眼前的葡萄架和远处的绿茵却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赵明橙拉开了窗子，新鲜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带着点点雨珠，扑落在皮肤上带来了一丝凉意，但这并没有令她清醒多少。昨晚送走庄宁后，韩成宇来过电话，在赵明橙一再坚持下，终于给了她一晚上的自由。顾天澜一直没有消息，身体又连番受伤，赵明橙竟在大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中睡着，半夜被冻醒，才上楼回卧室睡觉，一夜碎梦不断，醒来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却感觉大脑被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思维也随之支离破碎。头昏昏沉沉，却又似有无数小人在里面欢呼雀跃，喧闹不堪。

　　今天已经是周六了，戈德不休假吗？赵明橙一想到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头更疼了。

　　铃声突响。赵明橙以为是门铃声，但又马上明白过来，是电话铃声在响。卧室里也有分机，于是她随手拿起了电话。

　　"赵明橙，我是刘碧嘉，有些事要找你谈，8点半在香江大厦楼顶见。"刘碧嘉不容置疑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赵明橙握着电话发怔，刘碧嘉此时不是应该准备女儿的丧事吗？为什么会想要找自己谈事情？她想谈顾天澜还是顾影儿？她会暴跳如雷地责骂，要自己退出这场荒诞的感情，还是会痛哭流涕，利用女性的同情心要自己自动退出？

　　赵明橙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不去赶赴这个约会却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于是她略一洗漱，没有化妆，换上了黑色的套裙，准备去与刘碧嘉见面。

　　大门后的书信篮里果然又躺了一封粉红色的信。赵明橙硬下心不去理它，走了出去，但她没有锁门，终究还是推开门把信拆开了。

　　信的正面，赵明橙不看也可以猜到，信纸后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要小心，这是一场致命的约会！"

　　这算是什么？戈德居然会提醒自己要小心？赵明橙感觉这有种塔罗牌算命的味道，但是戈德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好心。而且他怎么知道和刘碧嘉的约会？要知道那只是十来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难道刘碧嘉的约会也在戈德的算计之中？还是刘碧嘉就是戈德？

　　不！这个推测太过荒唐，原来赵明橙根本就不认识刘碧嘉，插进了她的家庭也是由于戈德的恐吓才认识了顾天澜，刘碧嘉怎么可能是戈德？或许他们是一伙的？但如果是一伙的，戈德又怎么会提醒自己呢？赵明橙百思不得其解，锁上了门，撑开了伞赶赴约会去了。

　　香江大厦还是在建工程，只架起了钢筋混凝土结构，从外面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巨大的钢铁水泥骨架，由于大雨暂停了施工，整栋大厦看不到一个人影，在"刷刷"的雨声中显得极为安静。

　　头疼得更厉害了，仿佛有根神经要造反，在耳后跳来跳去，一阵风卷过，雨珠齐刷刷浇在了赵明橙的身上，寒意入侵，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十五层的楼够爬一阵子了，尽管外面有电梯，但赵明橙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操作方法，安全起见，就只有爬楼梯了。

　　"嘻嘻！"空旷的楼里突然出现了小孩子嬉笑的声音，赵明橙一怔，附近并没有住宅，这样荒凉的建筑工地上哪来的小孩子？她站在楼梯上向下望去，除了铁灰色的钢筋混凝土就是大堆的建筑材料，"嘻"，她终于听出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猛一抬头，有点眩晕，心跳快得令人难受，似乎植物神经又开始紊乱了。


　　赵明橙揉着太阳穴，停下了脚步，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就像周一空屋407里神秘消失的女尸那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为之畏惧。

　　"嘻嘻嘻嘻"一连串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空荡的大楼内显得那么诡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到底在哪里？

　　赵明橙又向上走了两步，这是六楼与七楼之间的楼梯，由于楼内没有隔断，可以直接看到楼上和楼下。

　　一抹浅蓝色蓦然闪过，又翩然消失在七楼钢筋水泥的骨架间。

　　赵明橙心中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影儿？"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影儿昨天已经死了。她告诫自己那可能只是相同的校服，但顾影儿死时穿的沾满血污的浅蓝色校服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浅蓝色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声，从一根柱子后闪了出来，她的脸模糊着，仿佛一个透明的罩子，直接将身后的铁灰色背景框在其中，唯有浅蓝色的校服是真实的，支离破碎着，上面的血还没有凝固，随着她的脚步在地上滴成了线状。

　　"呜呜……"女孩站在离赵明橙十来米远的地方，发出凄惨的哭声。她的哭声仿佛在赵明橙脑中投下了一枚炸弹，轰一下子炸乱了赵明橙所有的思维和理智。

　　鬼吗？顾影儿冤魂不散？

　　赵明橙抱着头凄厉地尖叫："对于你的死我很难过，但我也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是戈德，你别来找我啊！"

　　楼里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声，似乎是个女人。赵明橙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眼前阵阵模糊，顾影儿的鬼魂在她剧烈晃动的视线中诡异地漂浮着，与女人的冷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末世的降临，仿佛地狱恶灵归来的惩罚。赵明橙腿一软，跪倒在台阶上。并没有完工的粗糙的水泥台阶狠狠硌痛了她的膝盖，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睁大眼睛，却发现七楼的平地上哪里有顾影儿的踪影？就连冷笑的女声也消失了。

　　跪在台阶上，赵明橙深呼吸着，力图平定烦躁紊乱的心情和不受控制的头疼。呼--吸--呼--吸，她闭上了眼睛，蓦然又再次睁开。眼前果然是正常的，粗糙的钢筋混凝土，凌乱的建筑材料，刷刷的雨声，阴暗的天色，怕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吧。只是头疼得厉害，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嗓子里仿佛着了火，吞咽唾沫都有些痛。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但赵明橙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是顾影儿的冤魂出现就好。

　　她勉强站了起来，丝袜自膝盖处被水泥划破了，她索性脱去了丝袜，赤脚穿上了平底鞋，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步履愈发沉重，仿佛背负了千钧重担，又仿佛并不想早点上去，面对那个悲伤而且疯狂的母亲。她仍然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运会怎样，但此刻已经被自己的愧疚和悲伤压得透不过气了。

　　十五层楼，说高也不高，走得多慢也终会上到楼顶。赵明橙站在了楼顶，撑着膝盖用力喘息着，头仿佛要爆炸了似的，仍然无休止地剧疼着。她抬起了头环顾四周，没有人。

　　平坦的楼顶到处都是水洼、大堆的黄沙、成束的钢筋、高耸的塔吊，把这里变成了被人们遗忘的某个世界。

　　雨水打在雨伞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哼！"女人阴森的冷笑再次响起。

　　"谁？是刘碧嘉吗？"赵明橙皱着眉，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哼……哼……哼"，冷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但刘碧嘉却是迟迟不肯现身。

　　赵明橙快要崩溃了，抱着头嘶叫道："刘碧嘉，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认为我想怎么样？"刘碧嘉从楼梯里走了上来，一身素装，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双目毫无表情地瞪着赵明橙。

　　赵明橙被那双死人般的眼睛瞪得毛骨悚然，她强自镇定地说："顾影儿的死我也很遗憾，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的话被刘碧嘉猛然打断："理解我的心情？你尝过老公被人抢走的滋味吗？你尝过女儿因为丈夫和第三者的缘故而死无全尸的滋味吗？你没有尝过凭什么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赵明橙揉着太阳穴，停下了脚步，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就像周一空屋407里神秘消失的女尸那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为之畏惧。

　　"嘻嘻嘻嘻"一连串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空荡的大楼内显得那么诡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到底在哪里？

　　赵明橙又向上走了两步，这是六楼与七楼之间的楼梯，由于楼内没有隔断，可以直接看到楼上和楼下。

　　一抹浅蓝色蓦然闪过，又翩然消失在七楼钢筋水泥的骨架间。

　　赵明橙心中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影儿？"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影儿昨天已经死了。她告诫自己那可能只是相同的校服，但顾影儿死时穿的沾满血污的浅蓝色校服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浅蓝色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声，从一根柱子后闪了出来，她的脸模糊着，仿佛一个透明的罩子，直接将身后的铁灰色背景框在其中，唯有浅蓝色的校服是真实的，支离破碎着，上面的血还没有凝固，随着她的脚步在地上滴成了线状。

　　"呜呜……"女孩站在离赵明橙十来米远的地方，发出凄惨的哭声。她的哭声仿佛在赵明橙脑中投下了一枚炸弹，轰一下子炸乱了赵明橙所有的思维和理智。

　　鬼吗？顾影儿冤魂不散？

　　赵明橙抱着头凄厉地尖叫："对于你的死我很难过，但我也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是戈德，你别来找我啊！"

　　楼里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声，似乎是个女人。赵明橙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眼前阵阵模糊，顾影儿的鬼魂在她剧烈晃动的视线中诡异地漂浮着，与女人的冷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末世的降临，仿佛地狱恶灵归来的惩罚。赵明橙腿一软，跪倒在台阶上。并没有完工的粗糙的水泥台阶狠狠硌痛了她的膝盖，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睁大眼睛，却发现七楼的平地上哪里有顾影儿的踪影？就连冷笑的女声也消失了。

　　跪在台阶上，赵明橙深呼吸着，力图平定烦躁紊乱的心情和不受控制的头疼。呼--吸--呼--吸，她闭上了眼睛，蓦然又再次睁开。眼前果然是正常的，粗糙的钢筋混凝土，凌乱的建筑材料，刷刷的雨声，阴暗的天色，怕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吧。只是头疼得厉害，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嗓子里仿佛着了火，吞咽唾沫都有些痛。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但赵明橙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是顾影儿的冤魂出现就好。

　　她勉强站了起来，丝袜自膝盖处被水泥划破了，她索性脱去了丝袜，赤脚穿上了平底鞋，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步履愈发沉重，仿佛背负了千钧重担，又仿佛并不想早点上去，面对那个悲伤而且疯狂的母亲。她仍然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运会怎样，但此刻已经被自己的愧疚和悲伤压得透不过气了。

　　十五层楼，说高也不高，走得多慢也终会上到楼顶。赵明橙站在了楼顶，撑着膝盖用力喘息着，头仿佛要爆炸了似的，仍然无休止地剧疼着。她抬起了头环顾四周，没有人。

　　平坦的楼顶到处都是水洼、大堆的黄沙、成束的钢筋、高耸的塔吊，把这里变成了被人们遗忘的某个世界。

　　雨水打在雨伞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哼！"女人阴森的冷笑再次响起。

　　"谁？是刘碧嘉吗？"赵明橙皱着眉，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哼……哼……哼"，冷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但刘碧嘉却是迟迟不肯现身。

　　赵明橙快要崩溃了，抱着头嘶叫道："刘碧嘉，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认为我想怎么样？"刘碧嘉从楼梯里走了上来，一身素装，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双目毫无表情地瞪着赵明橙。

　　赵明橙被那双死人般的眼睛瞪得毛骨悚然，她强自镇定地说："顾影儿的死我也很遗憾，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的话被刘碧嘉猛然打断："理解我的心情？你尝过老公被人抢走的滋味吗？你尝过女儿因为丈夫和第三者的缘故而死无全尸的滋味吗？你没有尝过凭什么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凝幸冰澜

　　洞中一片黑暗，顾天澜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摸到了赵明橙的脸，她的鼻息有点急促，然后向下找到了她的颈动脉，脉动强而有力，这让顾天澜安了一些心，他把赵明橙抱了起来，拂去她脸上的尘土，继续叫着她的名字。

　　赵明橙咳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眼前黑暗无比，让她一阵恐慌，以为失去了视觉。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向声音来源处伸出手，抓住了顾天澜的手臂。

　　"天澜，发生什么事情了？"危险与黑暗总会拉近人类的距离。抛却了顾警官与赵小姐的冠冕堂皇的称呼，剩下的只有亲昵的天澜与明橙这两个人。

　　"你没事吧？"顾天澜却急于知道赵明橙是否受伤。

　　赵明橙试着动了一下四肢，有些迟疑地回答："应该是……没有受伤。"

　　顾天澜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摸索着向洞口的方向走去。但他只走了两步就踢到了土堆。从洞口到这里起码有五步的距离被塌方的泥土掩埋。他又回身向洞腹走去，但走了五十步仍然没有摸到尽头，他不得不放弃探索这个庞大防空洞的计划。但这场小小的探险却让他暂时放宽了心--氧气在一段时间内不会缺乏。

　　顾天澜回到赵明橙身边，坐了下来，仍把她环在怀中："洞口被炸弹炸塌方了，不过队长肯定会派人跟来，我们在这里静静等待救援就行了。"

　　赵明橙"嗯"了一声，温驯地倚在顾天澜怀中。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感觉现在好幸福。"

　　顾天澜啼笑皆非，被困在洞中，危机四伏，赵明橙居然会用充满了满足与喜悦的语气说她现在很幸福，女人的逻辑，实在让人难琢磨。

　　"喜欢你。"赵明橙淡淡地说，却又仿佛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让顾天澜无从招架。他眨着眼，想回应她的这句话，却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很恰当。

　　"真要感谢戈德，"赵明橙似乎并不想听顾天澜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在朝华旅馆把我们关在一起，在这里又把我们关在一起，现在我们仿佛与世隔绝了，你不是警察，不是别人的丈夫，就是顾天澜，我喜欢的人，和我单独在一起。这一刻你才是真实的，是我完全拥有的。"她突然啜泣起来，紧紧揪着顾天澜的衣襟，仿佛生怕他逃走。

　　顾天澜怜惜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傻孩子，我比你大十多岁，而且又是有妇之夫，你何苦……"

　　"这有什么关系吗？"赵明橙突然环臂搂住了顾天澜的脖子。顾天澜能感觉到她炙热的鼻息在向自己靠近。

　　"不，你这并不是爱情，你只不过是因为受到戈德的恐吓而产生恐惧，我只是恰逢其时地出现，充当了你的保护人，所以你把这种安全感和感激错当成了爱情，换作是小韩或是罗队出现，可能你现在爱上的是他们。"顾天澜轻轻推开赵明橙，无力地辩解着。

　　"或许是，但我现在喜欢的就是你，而不是别人，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你更改不了。"赵明橙的声音慵懒起来，异乎平时的清爽，带着浓浓的浊音，更添诱惑。

　　顾天澜脑中一片混乱，一张温软的唇凑了过来，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脸庞上，顾天澜的脑中更是轰鸣，刹那间仿佛初坠情网的小男生，对于女孩的吻不知所措起来。但随即意乱情迷的顾天澜双臂一紧，用完全迥异于女孩青涩的吻回应了女孩。

　　黑暗仍然笼罩在洞中，却荡漾着一室的旖旎与春色。过了一会儿，赵明橙带着浓浓醉意地"嗯"了一声，缓缓喘了口气，欣喜道："我不会再有别的要求了，天澜，谢谢你……"她静静地倚着顾天澜，倾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被幸福撑得满满的。

　　"吱……吱……"洞里传来奇怪的声音，随即听到了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还带着嗡嗡的回音："老顾！赵小姐！听到了吗？请回答，我是罗祈！"

　　救援人员已经挖通最外面的土层，先将一根通气的导管打了进来，罗祈正是通过这根导管跟他们通话。

　　顾天澜大喜，急忙凑过去，摸索着找到了导管口对外面说道："罗队，我和赵小姐都很好，里面的空间很大，你们不用顾虑，挖就是了。"


　　罗祈回答："好，那你们退后一些。"

　　顾天澜回身环着赵明橙退后了数步，在黑暗中重新坐下，蓄积体力。

　　赵明橙暗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倚着顾天澜，等待着幸福的结束。

　　塌方土层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挖开，赵明橙和顾天澜沿着临时搭起的通道爬了出去，才看到防空洞前的平地上一大群人，还有小型挖土机，见他们出来并没有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骤见天日，赵明橙有些眩晕，扶着头勉强站立着，马上被一个女警扶住。她没有看到刑警们脸上的表情，但顾天澜却注意到了同事们脸色的沉重。

　　"出什么事了？"顾天澜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罗祈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老顾，你一定要坚强，影儿她在爆炸中丧生了。"

　　在刑警们挖掘塌方洞口时，发现了顾影儿的尸体，与泥土沙石混合在一起，支离破碎。据拆弹专家的分析，凶手将定时炸弹装在昏迷的顾影儿的身上，把她固定在洞顶。洞口炸弹的计时器与洞内计时器同步，导致了最终的爆炸。

　　顾天澜站在冰冷的不锈钢柜前，手指颤抖着，却没有拉开标有女儿名字的抽屉。冷气丝丝缕缕，凝在发梢上，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只是悔恨地望着眼前的柜子。

　　刘碧嘉猛地撞开了门，一脸狰狞地嘶声尖叫着："他们在骗我！天澜，影儿没有事，你告诉我，她没有事！"

　　顾天澜抬头凝望着她，口唇嚅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这种无尽的悲哀和痛苦迅速传染给了刘碧嘉，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一呆后猛地向柜子扑了过来："我不相信！我要看看影儿！影儿！妈妈来了！你别怕！"

　　"不要看了……"顾天澜哽咽着一把抱住了她，"不要看了，爆炸很猛烈，又是直接绑在影儿的身上……但她总算没有痛苦……"

　　刘碧嘉用力挣脱开来，又用力甩了顾天澜一记耳光："你混蛋！说什么鬼话。影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你付出过什么？现在说这样的风凉话，怎么炸弹没有炸死你，你就知道有没有痛苦了！"

　　顾天澜木木地垂下头，痛苦地回答："你说得对，被炸死的是我就好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从洞中的温柔乡一踏足出来，面对的却是死亡。每当想到自己和赵明橙在洞中缠绵，女儿却就在几步之外死不瞑目地望着自己时，顾天澜就恨不得被炸死的是自己。只是做错的是自己，老天的惩罚为什么却降临在女儿身上？顾天澜的心在滴血，一点点沉沦，沉沦到了深深的地方……

　　刘碧嘉有着身为母亲的勇气，用力拉开了抽屉，并掀开了白色的盖尸布。见到了女儿的残尸，她声嘶力竭地尖叫了一声"影儿"，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腿下无力，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门吱呀一声响，赵明橙披着一件警服进来，尘土也掩不住她一脸的愧疚与自责，"对不起……"

　　赵明橙的道歉并没有说完，刘碧嘉回头望见是她，脸色铁青，竟是异常敏捷地从地上站起来三步两步冲了过去，用力抽了她一个耳光。

　　赵明橙被这一耳光打得口角流血，人也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身子撞到门才勉强站稳。

　　"贱人，勾引了天澜不够还要害我女儿，我们家到底欠你什么了？你竟然连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刘碧嘉得体的姿态全部被抛开，发丝凌乱，双目充血，仿佛泼妇般尖叫着，又向赵明橙扑了过去，一把勒住了她的衣领，用力摇撼着："你说！你说啊！"赵明橙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拼命推着刘碧嘉，却越来越产生窒息的感觉。

　　顾天澜急忙把她拉开："碧嘉，这并不是赵小姐的错。"

　　刘碧嘉双目圆睁："又不是她的错，那是我的错吗？影儿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你不跟这个贱女人在一起，影儿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错？"

　　由于他们三人的争吵，门外聚了一大群人，劝架也不是，走开也不是。还是罗祈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地说："这里是法医鉴定中心，不是给你们争吵用的，何况死者为大，你们就不能让影儿安安静静没有遗憾地离开吗？"


　　刘碧嘉身子一僵，抽噎着，却不再说话，只是向来笔挺的身姿在瞬间塌了下来，人仿佛衰老了十多岁。她连着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来："我回家去了，我要给影儿做晚饭。"

　　推门离去的刘碧嘉又一次挺起了胸，但背影却是那么萧瑟。她旁若无人地从人群中穿了出去，向自己幻想的夫和女孝的幻景走去，背后落得一片同情的目光，但对于她来说，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回到家，刘碧嘉陷进沙发中发起了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门铃声，她打开门，却看不到人，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盒子，上面粘的纸条上打印着"刘碧嘉收"，下面的一排小字是"关于顾影儿"。

　　此刻只有关于女儿的话题才能让身心疲惫的刘碧嘉产生拆开盒子的念头。盒子里只有一张光盘和一个沉甸甸的小一点的盒子，任何标志都没有。

　　刘碧嘉把盒子扔在一边，坐回了沙发中，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感觉在透支自己的体力和思想，但过了几分钟，她的目光转向了盒子，里面是什么？

　　她终于将光盘放进了DVD中，画面出现了，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男人低头亲吻女人的发丝……他们的头相互靠近，双唇即将凑在一起……

　　刘碧嘉猛地关上了电视，额上青筋暴起，她咬牙切齿，紧握双拳，心中的愤恨不知该如何宣泄。突然看到了与光盘放在一起的小盒子，她随手打开，里面躺着一把手枪……

　　赵明橙经过检查后，只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受到一些皮外伤，居然没有受到一点内伤或是严重的外伤，于是谢绝了住院观察的建议。

　　此时她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灾星，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难，现在连警方都出现了戈德的牺牲品，她还能相信谁？依赖谁？

　　躲过了看守的警察，赵明橙偷偷离开了医院。天下之大，似乎除了家再也没有可容身之处了，尽管那里充满了不想再回忆的过去，但赵明橙别无选择。

　　天又快黑了，在夕阳下，赵明橙远远看到了家门口那个孤独的白色身影。是庄宁，他似乎特别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赵明橙快步走向前，庄宁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头，见到赵明橙，他脸上迅速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并缓缓站了起来："明橙姐，你回来了。"他猛地拥住赵明橙，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你被埋在山洞中，可吓死我了。"

　　赵明橙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激情，轻轻推开他："阿宁，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就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说完掏出钥匙开门，并拉着庄宁走了进去。

　　"明橙姐，对不起。"进屋后，庄宁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把赵明橙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阿宁？"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才会被困在洞里。我一想到你可能会受到伤害，甚至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恨不得我这无用的废物早点去死，省得连累你。"庄宁连哭带说，气力有点衰竭，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赵明橙急忙把庄宁扶到沙发上坐下，"阿宁你说什么傻话，这怎么会是你害的？一切都是那个变态的戈德干的，你也是受害者啊，如果拆弹专家没有及时拆除炸弹，我现在也看不到你了。而且顾警官的女儿也死了……"一天的担惊受怕，说到这里，赵明橙也哽咽起来。戈德还要把她身边的多少人都牵连进来才肯罢休呢？

　　庄宁猛地抱住赵明橙，急切地说："明橙姐，你跟任何人都不同，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我爱你，你知道吗？"

　　赵明橙惊呆了，她傻傻望着庄宁，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庄宁黝黑的眸子充满了火般热情，惨白的脸上也起了两团红晕，"明橙，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你了，所以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一点儿伤害，也不要你受到任何一点儿痛苦。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我会比顾天澜做得更好！"

　　"咳咳！"赵明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才恍然大悟庄宁是在向自己表白，她急忙回答："阿宁，不要开玩笑了，我比你大四岁，而且我从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的事情……"

凝幸冰澜

　　罗祈的第一感觉，炸弹还是在赵明橙家中。于是他把警员分成了三部分，分别在院子、一楼、二楼开始搜索。"记住，不能仅靠听计时器的声音，所有可疑的地方都要检查，一个死角也不能放过！"罗祈实在不敢大意，每一重"惊喜"都会伴随一桩命案，现在命案还没有发现，但谁知道它是否已经发生？罗祈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定时炸弹都出来了，戈德还有多少花样没有使出来？

　　赵明橙眼睁睁看着温馨而又平静的小家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警察们掘地三尺、翻箱倒柜，任何隐私、隐秘之处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赵明橙顾不上羞涩，心情已经开始转向了愤怒的边缘。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中，却感觉不到疼痛。戈德……他怎么可以如此过分！但愤怒过后，赵明橙又陷入不安与恐惧中，戈德仿佛一只猫，残忍地戏弄着赵明橙这只小白鼠，明明可以一口吞掉她，却又冷血地任凭她垂死挣扎，欣赏着她的恐惧。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仅仅就是为了让她感受到恐怖这么简单吗？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警方一无所获。罗祈紧急向上级要求支援，调来了警犬。然而又是半个小时过去，警犬空自摇着尾巴在赵家转圈，它同样一无所获。

　　莫非定时炸弹并不在赵明橙家中？那它会在哪里？罗祈皱紧了眉头，实在猜不透戈德的犯罪心理。

　　尽管天色有些阴沉，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喧闹的人群带来了几分生气，赵明橙目光在人群中一转，发现都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但却看不到庄宁。她心中一动，从警方到这里已经两个小时了，这样嘈杂的声音，庄宁不会听不到，为什么却不见他的身影？

　　赵明橙脚向69号挪去，一直在维持人群秩序并暗中注意她的顾天澜跑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阿宁不在这里，我怕他出什么事，所以过去看看。"赵明橙颦着眉，带了些淡淡的忧伤。顾天澜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站在69号的门前，赵明橙按下了门铃，顾天澜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看大门。门是虚掩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庄宁在家？为什么门开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顾天澜警惕起来，掏出了枪，用枪管轻轻顶开了大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顾天澜持枪敏捷地钻了进去。

　　院子里安静祥和，仿佛创世之初，外面的纷争被隔绝开来，唯有蔷薇安静地开放着，偶有花瓣飘零落下，在卵石砌成的小径上微露荒凉之色。

　　顾天澜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别墅的门仍然是虚掩的，他再次轻轻推开门进了玄关，脸色在瞬间变了。庄宁被五花大绑倒在沙发上昏迷不醒，身上却绑着一组雷管和一个计时器。

　　戈德的定时炸弹竟然设在了庄宁身上！只剩下不到35分钟就要爆炸了！

　　尾随进来的赵明橙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出去！"顾天澜毫不客气地喝道，然后迅速抽身跑出去，在门口大叫："炸弹在这里，快来人！"

　　定时炸弹是由一个计时器、炸药和一瓶助燃汽油组成，拆弹专家见作为引爆电开关触点的计时器击锤与振铃触点间只剩下不到1厘米的间隙，额上顿时渗出细细的汗珠，任何震动或触动都有可能引发爆炸，这实在太危险了，只能就地拆弹，他低声说道："全部退出去，它随时都可能爆炸。"

　　"滴答、滴答……"计时器倒计时的声音仿佛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由于拆弹的危险性，所有人都退出了69号，现在别墅里只剩下庄宁和拆弹专家两人。

　　听拆弹专家的口气，这个定时炸弹极为危险，这让外面的人心都悬了起来。

　　赵明橙眼角湿润着，紧张地扭着双手，她怎么也没想到戈德居然会对庄宁下手。孱弱温柔的庄宁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啊！想到这里，赵明橙啜泣起来，心里更是紧张，如果拆弹专家不能及时拆除炸弹怎么办？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个人手表上的秒钟似乎与别墅里定时炸弹的计时器重合了，"滴答、滴答"，时间一点点流逝，庄宁和拆弹专家的生存率也在一点点降低。


　　"还剩下五分钟……"顾天澜的声音仿佛小型炸弹，在警察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罗祈也紧张起来，这已经是局里最好的拆弹专家了……他突然向韩成宇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附在韩成宇耳边说："进去告诉他，剩下半分钟时如果还不成功就撤出来。"他不敢冒着同时失去两个人的危险。

　　韩成宇点头，也明白队长的心情，他刚向前迈了一步，69号里突然"轰"一声响，浓烟滚滚，地面猛地一抖，又恢复了平静，而所有站着的人都由于这一声爆炸吓得或扑或蹲在地上。

　　炸弹提前爆炸了！那样剧烈的爆炸，人还能活下来吗？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个现实，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动脚步去证明这个现实。

　　"阿宁！"赵明橙突然醒悟过来，腿一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她用力抓着地面的泥土，握紧、再握紧，同时也仿佛揪紧了自己的心，难过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庄宁，那么温柔善良的男孩，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她疯狂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顾天澜一把扶住她，脸上被赵明橙的泪水溅到，感到了一股温热，随即冰冷。他心中也不好受，又一次失去了一个同事，而且还有庄宁，那个前一晚骄傲而且坚定地向他宣战的男孩，不，应该说他从那一刻起已经是个男人了。

　　罗祈终于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忍住眼角的湿润，声音嘶哑地喊道："还在发什么呆？快去救人！"

　　警察们都清醒过来，离别墅最近的韩成宇迅速向浓烟跑去。

　　硝烟未尽，仍然自大门向外溢出，然而大门此时却被一只手拉开，一个满脸油灰的人背着另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韩成宇也怔在原地，无法置信地望着前方的两个人，然后试探着叫道："老拆？"

　　一脸油灰的人被叫到了外号，对着韩成宇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在此时竟是那么动人，罗祈和顾天澜都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泪水，年轻的警察们更是大声欢呼着，向拆弹专家迎了过去。

　　这突然的转折也震惊了赵明橙，她尖叫一声也用尽全力跑了过去，对着拆弹专家背着的人大叫道："阿宁！"

　　少年缓缓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眸中流露出极度的喜悦和欣慰："明橙姐……你在担心我吗？"他还很虚弱，费尽心力说完这句话就用力喘了起来。

　　赵明橙伸手托住了他的脸庞，喜极而泣："傻孩子，明橙姐怎么会不担心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刚才还以为……"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内疚、歉意、不安、欣喜，百般袭来，让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庄宁目光明亮，口角含笑望着赵明橙，但目光又随即黯淡下来："对不起，明橙姐，我没有看到袭击我的人是谁，我是突然间昏了过去，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拆弹专家把庄宁放下，交给了医护人员，对罗祈解释道："炸弹结构很复杂，上面有双重防拆、防拉引爆结构，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完整地从他身上拆了下来，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偷懒把炸弹从窗子扔到了后面引爆，抱歉。"

　　罗祈用力抱住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救护车呼啸离去，警察们也进入了69号开始检查，顾天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顾先生，我是顾影儿的班主任，她今天没来上学，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接到你们家长的请假电话，所以想问问顾影儿的情况。"

　　顾天澜一惊，早上顾影儿正常时间上学，关门的声音还把他吵醒，她怎么会没去上学？他急忙回答道："老师，影儿没去上学吗？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正在外面办案，马上就去找她。"

　　挂上电话，顾天澜马上拨打刘碧嘉的电话，想询问她是否知道女儿的下落。

　　一个警察从69号里跑了出来，递给罗祈一张照片："罗队，我们在屋里的茶几上发现这张照片，还有一个纸条。"

　　罗祈展开纸条一看，马上叫道："老顾，过来一下！"

　　刘碧嘉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顾天澜有些烦躁，听到罗祈的叫声，皱眉看向他。


　　"好像是顾影儿……"

　　顾天澜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大惊，急忙跑了过来。纸条上仍然是打印的字："69号里的炸弹爆炸之时，就是顾影儿身上炸弹倒计时开始之时，记住，你们只剩下13分钟了。"照片上是一个黑糊糊的山洞，模糊的光线中，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孩子俯倒在地上，看起来跟穿着校服的顾影儿很像，身上的一个计时器很醒目地定在13∶00上。

　　"这才是戈德的真正目的！"罗祈终于明白过来，真正要在三小时后爆炸的炸弹是顾影儿身上的这个，庄宁身上的定时炸弹是在赵明橙接到恐吓信后2小时47分后爆炸的，并不是戈德的真正目标，而且戈德一向是喜欢谋杀女性，庄宁却是男性，只是一个幌子，吸引警方注意力的诱饵罢了，顾影儿才是戈德的真正目标。可是这个山洞在哪里？全市的防空洞和山洞不下百个，这是哪里？

　　赵明橙目送庄宁离去，回身见到罗祈和顾天澜的面色，她走过来看到了顾天澜手中的照片，低声叫道："这不是静山上的防空洞吗？"

　　顾天澜一个高儿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赵明橙的手臂："在哪里？快告诉我，影儿身上的炸弹在13分钟后爆炸！"

　　"需要开车上去。"赵明橙飞快地跑向附近的警车，拉开了车门，"快，你开车，我带路！"

　　顾天澜毫不犹豫地跳上车，带着赵明橙向山上开去。

　　罗祈被闹了个措手不及，见顾天澜开车扬尘而去，骂了一句："糊涂！"他马上指挥一个警员带着拆弹专家开车追了上去。

　　公路从别墅群的最末端向山上延伸了一公里左右就到了头，一条石块砌成的台阶在绿草丛中弯弯曲曲向山上盘伸，"从这里上去，在半山腰！"赵明橙跳下车先向石阶跑去。顾天澜也跳下车，追上了赵明橙。

　　还剩下九分钟，"呼哧、呼哧"，顾天澜又一次玩命儿狂奔起来，与时间赛跑，从死神的魔爪中抢出女儿的生命，顾天澜什么也顾不上了，跑、继续跑、不顾一切地跑……

　　还剩下三分钟，肺在用力扩张，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顾天澜大口喘息着，听到身后赵明橙同样剧烈地喘息着。此时他的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赵明橙是如何强撑着早已超过体力极限的身体仍然坚持跟在他身后的。

　　赵明橙早就甩掉了脚下的高跟鞋，石阶上的沙砾早已划破了她的丝袜，甚至划破了她的脚底，肺里仿佛着了火，喉咙里也干得似乎被玻璃碴子无情地摩擦着。脚下一软，赵明橙摔了一跤，膝盖处马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没有时间去查看伤势，只这一眨眼的时间，顾天澜就离她两米之远，无论如何要追上他！

　　看到防空洞了！顾天澜在拐过一个弯后，越过了遮住视线的一排松树，山腰在这里平坦了一些，防空洞洞口呈现在他面前，仿佛巨兽的大口，坐等猎物自投罗网。

　　顾天澜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跑了十来步后，看到了前方一团与黑暗迥然不同的颜色，与照片极为相似。

　　"顾警官！"赵明橙也跑进了防空洞中，却再也忍不住了，停了下来撑着膝盖用力喘息着，肺已经快要爆炸了，嗓子里仿佛万年沙漠，干得润滑不出一丝水汽。

　　"影儿！"顾天澜快步跑向女儿，却惊讶地发现那只是一个穿着女儿校服的人形充气娃娃，而计时器已经倒计时到00∶3上……

　　"快离开这里！"顾天澜大叫，并迅速转身向外跑去。

　　赵明橙有些不知所以，还向前走了两步，"什么？"

　　顾天澜一个鱼跃，一下子扑倒了赵明橙，身后并没有爆炸，前方的洞口却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土石飞溅，洞中骤然黑暗了下来……

　　第十七章 爆炸之后

　　浓浊的土腥味回荡着，在黑暗的空间中仍然继续飘扬着细小的粉末，顾天澜动了动，耳边仍然残留着刚才爆炸留下的嗡嗡声，身上的沙土流泻了下来，再次尘土飞扬。他恍惚着，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顾天澜用力摇晃着身下的赵明橙："明橙！明橙！快醒醒！"他心中大骇，戈德竟是那么狡猾，真正的定时炸弹不是放在充气娃娃身上而是安在洞口处，洞口一塌方，就把人完全困在洞中。只是赵明橙本不必跟进来受这个罪，但她却进来了，跟顾天澜一样被困在了山洞中，而且可能遭受到炸弹冲击波最直接的冲击，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凝幸冰澜

　　董易言突然又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刘笑颖的佩枪不见了！"

　　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凶手拿走了枪，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警车又呼啸而去，带走了刘笑颖的尸体。饼干、茶杯和所有开过封的袋装红茶都被当成了物证一并带走，罗祈和董易言等人也走了，只留下顾天澜和韩成宇仍然在搜寻丢失的手枪。

　　天黑了下来，掩饰了所有的罪恶。顾天澜的电话响起，是董易言打来的。顾天澜听着，脸色愈发沉重，挂上电话后，对赵明橙转述了董易言的话："刘笑颖的死亡时间在4点左右，但考虑到出血量，可能在3点左右就被割腕。尸体刚被解剖，她的胃里残留速可眠的成分，血液里残留异戊巴比妥钠的成分。而且在茶杯里同样发现了速可眠的成分，饼干没有问题，但那一盒袋装红茶里都被人加入过速可眠粉末。根据赵明橙睡眠的时间可以推测茶中的速可眠剂量在0.2克左右，之后凶手为了加强刘笑颖被催眠的程度，所以为她又静脉注射了异戊巴比妥钠注射剂。"

　　根据尸体的解剖结果，顾天澜已经大致推测出了事发前的经过：庄宁2点24分送来饼干，正好没有吃饭的赵明橙把饼干当成了餐前甜点吃了起来，庄宁坐了几分钟就离开，没有动什么手脚，因为红茶是在他走后才泡好的。泡茶的大桶矿泉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红茶，赵明橙用的是拆过封的红茶，有人在这之前在这盒红茶中做过手脚，所以喝了红茶的赵明橙和刘笑颖都被催眠，只是由于刘笑颖是空腹饮用，所以效果更快，才会先于赵明橙睡着。当赵明橙上楼睡觉后，凶手潜入别墅。由于速可眠是短效催眠药，剂量太大会伤害到赵明橙，所以凶手只能在红茶中加入正常剂量的速可眠，然后再为昏睡的刘笑颖注射大剂量的异戊巴比妥钠注射剂，让她陷入深度昏睡，再把她背到屋顶，稳住她的身体，再用利器割断她手腕的桡动脉，让她的血可以缓慢流出，速度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正好可以汇集成流，淌下来，在赵明橙卧室的玻璃窗上形成血瀑。

　　其实在刚进入别墅的院落时，顾天澜就看到了玻璃窗上的血瀑，当时他极为震惊，甚至比听到刘笑颖的死讯还要吃惊。当他终于恢复了常态时，看到了罗祈的表情，很显然，罗祈的心情比他平静不了多少。

　　血瀑！又见血瀑！此时的顾天澜和罗祈才明白上午鑫阳百货的油漆桶爆炸案只是戈德杀人前的小小预告。戈德并不是因为刘笑颖24小时保护赵明橙感到她碍眼才杀人，刘笑颖被杀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重现赵明橙噩梦中的场景，让她可以看到真正的血瀑。

　　尽管从红茶下药可以看出戈德绝对不会伤害到赵明橙，但这样丧心病狂的变态凶手，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是什么，为了保证赵明橙的安全，罗祈在临走前给了顾天澜一个宾馆的地址，那是公安局招待所，也经常被用来保护一些证人或是涉案人的安全，在调查完这里后，赵明橙要被护送去公安局招待所，直到戈德的恐吓停止。

　　又一辆警车离去，由韩成宇护送赵明橙前去公安局招待所。顾天澜却目送着警车离去，向静山路69号别墅走去。

　　69号别墅没有一丝光亮，在黑暗中宛若一只野兽蹲踞在山脚下，在别墅群中以最高的地势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四周。

　　顾天澜按了一下门铃，别墅里没有任何动静。但他并没有放弃，按三秒，停一下，再按三秒，再停一下。寂静的别墅终于亮起了灯，顾天澜停止再按门铃，他知道屋里的人会通过可视对讲机发现他的存在，他只需要等待。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倒把顾天澜吓了一跳，庄宁脸色煞白，倚着厚重的大铁门冷冷望向顾天澜："警官，有事吗？"

　　庄宁的眸光清冷，却在街灯的光芒下泛起了润泽的水雾，顾天澜第一次发现赵明橙的邻居其实是一个很清秀的美少年，只是孱弱到令人怜惜。他走了一下神，突然警醒，自己是前来调查，怎么会感情用事起来？庄宁身上有一种诱惑人的魅力，赵明橙身上也有。顾天澜突然发现这案子是他办过的案件中最可怕的一次，办案最忌动情，顾天澜已经对赵明橙这个受害人动了情，现在对庄宁这个涉案人也起了同情之心，这无疑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了。


　　"赵明橙家中刚发生命案，想请你协助调查一下。"顾天澜是过来人，不会看不出庄宁对赵明橙的关心，所以打出赵明橙的旗号。果然，庄宁的脸色大变，他瞅了一眼顾天澜，"进来说吧。"

　　庄宁的别墅里只有一架蔷薇，正是怒放的季节，沿着葡萄藤如粉红海洋铺天盖地夺去了人们所有的注意，所以庄宁也就识趣地没有在院子里种别的植物，只是任由这一架蔷薇绚烂夺目。

　　只不过现在是夜晚，蔷薇的绚丽在院中的灯光下未免大打折扣，顾天澜没有被它迷惑住，目光如隼，在院里微一扫视，一切尽收眼底。

　　别墅一侧的车库关着门，经过那里时，顾天澜敏锐地发现车库前的水泥地上有两道微黑的轮胎印。

　　"你有车？"顾天澜装作对车库很感兴趣的样子停下了脚步。庄宁冷冷瞥了他一眼："是的，一辆SUV，方便我去购物，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顾天澜得寸进尺地再问："我可以看看你的车吗？"

　　庄宁仍然冷冷地望向他："你在怀疑我吗？"

　　在庄宁这种超乎异常的冷淡下，顾天澜有些狼狈，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在欺负小红帽的大灰狼，但他仍然坚持："抱歉，我只是做一下例行检查。如果你需要搜查令，我也可以去申请。"

　　庄宁直直地瞪着顾天澜，但后者的目光那么坚定，庄宁只好垂下了眼帘："随你的便。"他走回屋里，然后站在玄关按下了车房的电子遥控器，一辆深蓝色的SUV静静地停在车库里。

　　在车库灯的照射下，顾天澜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厢。但他一无所获，没有血迹、毛发、泥沙和异常的纤维。车里就跟庄宁这个人一样，干净得仿佛天使降临，纤尘不染。

　　庄宁早已经回到屋里，他似乎很笃定顾天澜必会一无所获，所以盘膝坐在沙发上，玩弄着面前茶杯里袋装红茶的茶叶袋。一提一沉，将茶水搅得毫无片刻宁静。

　　"你喜欢喝红茶？"顾天澜并不在乎庄宁的不客气--他甚至没有给他泡一杯茶。

　　庄宁没有回答，只是放下了双腿，一本正经地问道："有什么问题你就快问吧，也不早了。"

　　顾天澜再次忽略庄宁不客气的逐客令，一脸狡黠地问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赵明橙家中发生的命案，甚至没有询问我赵明橙现在的情况。"

　　庄宁送给他一对白眼："你自然会说，我急什么？何况如果明橙姐有了危险，你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逍遥。"

　　顾天澜一怔，没想到庄宁反将一军，却正中要害。他本以为庄宁是个普通少年，现在才发现他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顾天澜轻咳一声，掩饰过这个小小的失败，终于言归正传："今天下午，我们派来保护赵明橙的女警被杀，尸体被放在别墅的屋顶上，发生在下午3点左右，这期间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异常？"

　　"没有，"庄宁很干脆地回答，"我的心脏不好，下午一直在睡觉。"顾天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别墅一直没有亮灯和庄宁为什么那么晚才来开门。

　　"那么为什么你房间里的窗帘在下午5点多时是拉上的，现在却拉开了呢？"正是因为接到报警赶来时，顾天澜无意中发现庄家一个房间的窗子上拉着窗帘，而刚才来时窗帘却已经被拉开了，所以顾天澜才断定69号里有人，才会锲而不舍地按这里的门铃。

　　庄宁皱眉："可能是我中途醒了一次吧，原来是讨厌西晒，太阳落山后没有阳光了就随手拉开了窗帘。"

　　顾天澜还想问下去，手机突然响了，是刘碧嘉的电话，他说声"抱歉"，然后向屋外走去接电话。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了刘碧嘉略带尖锐的声音："天澜，现在都几点了？你去接影儿了吗？"

　　"啊！"顾天澜一声低叫，今天晚上妻子学校有个临时的教研会，中午她打过电话，要他下班后去接女儿放学，但由于刘笑颖命案的发生，他竟然忘了要接女儿这回事，于是急忙解释："碧嘉，今天又有命案发生，我在现场调查，所以忘了接影儿这事……"

　　"影儿在学校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已经把她接回家了，你就跟你的尸体去过日子吧！"刘碧嘉猛地挂断了电话，把懊恼的顾天澜晾在了这一边。


　　"后院失火了吧？"

　　顾天澜握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发呆，却听到了身后庄宁的声音。他正倚在门口，一脸冷笑地看着他。这是今天晚上顾天澜第一次看到庄宁的笑容，但这笑容却冷得令人骨子里发抖。一个才二十岁的少年，怎么会发出这样的笑容，狡猾若狐，狠毒如狼。

　　庄宁并没有等顾天澜回答就站直了身子，脸色也严肃起来，对他很认真地说："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明橙了，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却只会让她痛苦，所以最好自觉点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我爱明橙，我会用我的方式去保护她、爱护她。你给不起她的，我能给，你明白吗？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把明橙从你手中夺回来！"

　　顾天澜震惊地望向庄宁，少年一字一顿地发出了自己爱的宣言："赵、明、橙、是、我、的！"

　　第十六章 生死时速

　　顾影儿起床时，发现妈妈已经上班去了，爸爸还在睡觉。她乖巧地梳洗好，吃完早饭，然后背上书包悄悄地离家，她并不知道她关门的声音吵醒了爸爸，一路哼着歌向校车站点跑去。

　　校车还没有来，一个穿着警用训练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戴着警察帽，大大的墨镜，酷得仿佛特工，他走到顾影儿面前站住，俯下身低声说："影儿，你爸爸派我来接你，可能有什么事情，跟我走吧。"

　　顾影儿谨慎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男人一笑，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几个数字，接通后递给顾影儿。

　　"影儿，跟他去吧。"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顾影儿听出的确是爸爸的声音，于是对着男人甜甜一笑："叔叔，我们走吧。"

　　赵明橙打来电话时，顾天澜正在吃早餐。"嗯，顾警官，我想回家一趟可以吗？昨天走得匆忙，有些东西没带上。"顾天澜匆匆吞下一口面包回道："你在招待所等我，我一会儿就到，必须有我陪同你才能离开那里。"

　　一路上两人都异常地缄默，到了赵明橙的家门口，车停了下来，顾天澜先跳下了车，在门口检查了一下，才让赵明橙开门。

　　"啊！"刚推开大门，赵明橙尖叫了一声，顾天澜也看到门后的书信篮里粉红色包装纸包裹的大盒子，大小跟两天前装芭比娃娃的盒子差不多。

　　"别动！"顾天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盒子。

　　"滴答、滴答"，他们同时听到了盒子里仿佛闹钟的声音。顾天澜面色一变，迅速把盒子放回了书信篮里，一把拉住赵明橙，把她带到了外面，停在了大道另一侧的安全位置上，然后拨通了罗祈的电话："罗队，戈德又送来恐吓信了，我怀疑是定时炸弹，请速派拆弹专家来赵明橙家中。"

　　警察们如临大敌再次包围了68号别墅，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依次排开，周围的邻居们一早就被警笛吵出来了，都围在警戒标志带外看热闹。或许是和平日子过久了，对于别墅里可能存在的危险反而当起马戏般观看起来。赵明橙也站在警戒标志带外，咬着唇，注视着自己的家。

　　如果盒子里的确是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所以拆弹专家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捧了出来，到了别墅西边小山坡的空旷地带。他先检查了一下盒子的外表，确定没有隐藏的暗线之类的机关，才谨慎地轻轻拆去盒子外面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盒子。打开盒盖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被拆去引芯的雷管和一个计时器，计时器在"滴答"地响着，但与雷管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也就是说，盒子里只是装了一个计时器和一个不会被引爆的雷管。

　　拆弹专家看到雷管和计时器下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他轻轻抽了出来，展开来，A4大小的打印纸上打印着五个大字"第五重惊喜"，背面打印着"炸弹在三小时后爆炸"。

　　刚松弛下来的心在瞬间又紧张起来，这是在场每个人的感受。戈德用一个不会爆炸的雷管小小地戏弄了一下警方，却又再次用明确的目标恐吓他们。没有人怀疑戈德会说到做到。鑫阳百货与刘笑颖两案之间的联系岂不正是今日事件的预兆？但是这个三小时后爆炸的炸弹在哪里？

凝幸冰澜

　　"第三天，赵明橙一早就收到华帝商厦送货员送来的婚纱，她穿上后，由于婚纱夹层里有曼陀罗籽粉，所以急性中毒，在收到第三封恐吓信和一个四肢与头颅被扭断的芭比娃娃后产生了幻觉，在昏迷前拨通了顾天澜的电话才最终得救。而在这之后不久，婚纱女尸也就是戚梦雪的尸体被发现，与赵明橙收到的芭比娃娃一样，穿着婚纱被钝器敲断了四肢并被扭断脖子，在赵明橙家发现的带血管钳被证实就是凶器。"

　　"今天，也就是第四天上午，赵明橙收到第四封恐吓信，被叫到鑫阳百货九楼的音乐餐厅，戈德给她留信警告大厦在一分钟后爆炸，但一分钟后，楼顶的一个油漆桶被预先安装的定时炸弹引爆，桶身破裂，导致红色油漆自楼顶的玻璃墙向下蔓延，造成一些市民恐慌。目前还不清楚凶手这样做的目的。"

　　说到这里，关于赵明橙的事情罗祈的总结就告一段落了。他喝了口水润润喉，面色异常严肃起来："看起来完全独立的两个案子，说到这里，大家是不是能看出些端倪了？"

　　韩成宇抢先回答："我认为5·12命案是凶手恐吓赵明橙的衍生物。实际上恐吓赵明橙才是主案，凶手为了制造出恐吓赵明橙的事实才连续杀害三名与赵明橙外貌有些许相似的女性。她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想让赵明橙有代入感，能让她亲身体会到他的恐吓。"

　　罗祈嘉许地点了点头，许多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有人叫了起来："队长，我认为凶手也就是那个叫戈德的人，作案手法应该是固定的，他前三天下了恐吓信，伴随的是三桩命案，那么今天的第四封恐吓信已出现，会不会即将出现第四桩命案？"

　　罗祈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但我们完全无法预料到戈德到底会如何行事。他把我们摸得很透，我们对他了解却甚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计算机应用高手，对电子机械制作很精通，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懂得反侦破技巧。"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警察走了进来，附在罗祈耳边说了一句话，罗祈站了起来，对专案组成员说："大家在这儿先自由讨论一下，有新线索了，我马上就回来！"

　　顾天澜在罗祈出去后，保持了很久的僵硬姿势总算松懈了下来，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痛。上午一口气冲上鑫阳百货的九楼，当时由于紧张还没有感觉，现在却回过劲儿来，果然是年龄不饶人啊。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现在赵明橙在做什么，有刘笑颖保护她应该很安全，毕竟刘笑颖那女孩很机警，而且顾天澜也有种感觉，戈德并不想伤害赵明橙，否则他有很多机会下手。一想到这里，顾天澜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用来敲断戚梦雪四肢的管钳是怎么出现在赵明橙家中的？如果赵明橙一无所知，那就说明戈德可以自由潜入赵明橙的家中？这……

　　顾天澜呆住了，脑中的念头转向了一些可怕的地方，韩成宇坐在他身边，看到他突然变得铁青的脸色，奇怪地推了推他："老顾，不舒服吗？"

　　罗祈推门走了进来，大声宣布："新线索。刚证实导致赵明橙中毒的那件毒婚纱正是戚梦雪从超级婚纱摄影公司带走的那件。根据华帝商厦的送货单，我们刚找到了华帝商厦的那个送货员，他昨天下了乡，今天才赶回来。刚才我就是在询问他那件婚纱是从什么途径得到的。据他说，婚纱正是戚梦雪给他的。戚梦雪借口赵明橙是她的小表妹，快要结婚了，所以她想送给赵明橙一个意外的惊喜，让送货员假借赵明橙中奖的名义送给她这件婚纱。由于超级婚纱摄影公司是华帝商厦旗下的一家公司，送货员看在大家也算同事的分上，就答应了这个假公济私的小小要求。"

　　这虽然是一个新线索，但无疑也断了又一条追踪线索。戈德极为狡猾，在第三次恐吓中由于要接触到外人，所以借戚梦雪的手买到婚纱，或许又用利益引诱戚梦雪为他做事，之后杀死戚梦雪，既杀人灭口，又有恐吓作用。或许他早已盯上了戚梦雪这个目标，所以一切做起来从容不迫且滴水不漏。


　　负责唐小游案的警察又问道："队长，三名死者都是被杀死后抛尸公路附近，有没有可能从她们遇害的第一现场找到些线索？凶手再狡猾也不可能任何有用的线索都不留下吧？"

　　罗祈回答："这个由顾天澜来回答一下吧，他掌握了5·12、5·13两个命案第一现场的第一手资料。"

　　顾天澜怔了一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有好奇、不解、疑惑，也有恶意、讽刺、不屑。他低下头，借整理面前资料的机会收拾了一下紊乱的心思，然后抬起头，把一切负面情绪都强行压进心里，公事公办地汇报起来。

　　由于5·12上午赵明橙的报警，顾天澜尽管明知时间对不上来，但仍然在晚上与技术员董易言前往平定路190号407室，在那里的确找不到赵明橙所述的四壁血迹，唯有窗台上有一滴血液，呈感叹号，可能是由人从内向外甩出，墙角有一小片血迹，呈不规则形状，董易言推测可能是由某点遇血，以此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但无法提取血样化验。5·13案由于死亡电影的提示，顾天澜找到了案发现场，但同样，虽然在这里发现了大量血迹，的确与人颈部被割，压力导致血液喷溅的轨迹吻合，墙上与莫柔站立时等高的主着血点，以及地上的血滴，经测试，与死亡电影中的被害女子位置吻合。但墙及地面被人用漂白粉清洗过，同样提取不出DNA，两个现场也都经过了清理，找不到任何毛发、纤维、指纹等线索。5·14案的凶器上却只有血迹，好在没被处理过，可以鉴定出是戚梦雪的血，但上面却只有误碰过它的顾天澜的指纹。可以说从这方面来看，警方同样是一无所获。

　　顾天澜还没完全结束汇报，改为震动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嗡嗡地响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赵明橙家中的，于是急忙中断了汇报，按下了接听键。

　　顾天澜的脸色在一秒钟后转为了煞白，他听了几句后声音急促地说："保护好现场不要乱动，你马上离开别墅，到大街上有人可以看到你的地方待着，我们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后，顾天澜悲痛地说："刘笑颖遇害了，在赵明橙的家中，第四桩命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第十五章 庄宁的宣言

　　夕阳西下，晚风萧瑟，风卷带着温暖悄然离去，留下一地凄凉。赵明橙抱臂蹲在地上，身子颤抖着，由于寒凉，也由于恐惧，但最主要就是因为只有蹲下，才不会在大道的另一侧看到别墅屋顶上的刘笑颖。

　　这里已是山脚，静山路68号和69号被一条南北向山坡挡住，颇似海中被孤立的小岛，门前的道路偶尔会有上山散步的老人或是骑车的少年经过，虽冷清但也是赵明橙所喜欢的，此时却被赵明橙极度厌恶着。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即使连69号庄宁的家中都是暗着的。她转头向山下望去，万家灯火，璀璨且温暖，却愈发显得这里的她孤独且凄楚。

　　警车的警笛声刺耳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却是被赵明橙欢迎着的。五辆警车呼啸而来，停在了别墅前。纷纷跳下车的诸多警察中，有一个便装者迅速向赵明橙跑来。

　　在模糊的夜色下，赵明橙辨认出了这个身影，她喜极而泣，猛地站了起来，蹲了这么久骤然站起，脑部供血是严重不足的，赵明橙眼前一黑，身子摇晃起来，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总算稳住了身子。她不必睁眼就知道顾天澜来了，心中顿时温暖起来，伸手颤巍巍指向别墅屋顶的方向。

　　其实不用赵明橙的指证，站在这个方向也能看到被遮住一半的屋顶还能看到一半人的尸体的轮廓。

　　罗祈对随行而来的一名女警使了个眼色，女警会意，急忙上前扶住赵明橙。顾天澜松手，退后一步，在黑暗的掩饰下盖住了脸上的羞赧，刚才情急之下对赵明橙的亲昵态度不知又会落在多少人的眼中，幸亏罗祈的提醒才及早抽身，他紧握拳头，暗暗告诫自己要多加注意了。

　　要上别墅的屋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通过二楼杂物间的楼梯。这是一座木楼梯，在董易言手电的强光照射下，居然纤尘不染地干净，这更容易让人确定凶手是从这里把刘笑颖弄上了屋顶。


　　屋顶呈人字形，漂亮的绿色琉璃瓦上留有许多杂乱无章的鞋印，凶手似乎第一次在作案现场留下这么多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痕迹，这让董易言喜出望外，马上要紧随他上来的韩成宇绕道而行，技术科的另一个技术员在董易言的指挥下将这些鞋印取样，董易言和韩成宇则小心翼翼在屋顶上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来到了刘笑颖的尸体旁。

　　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刘笑颖脸色发白，但并没有任何恐惧或是负面的表情，她的表情平和，仿佛只是在沉睡，或许还会有一个平静的好梦，但却永远不会再苏醒。这一点与前三名死者是截然不同的，董易言从各个角度拍照，心中叹息，尽管看多了犯罪现场，见多了形形色色的死亡，但当看到自己同事的尸体时却还是有些不忍。

　　刘笑颖参加刑警工作才不到两年，本在计算机犯罪科工作，这次罗祈把她借调来，也是一时疏忽，以为戈德不会伤害赵明橙，却可以利用刘笑颖的计算机能力第一时间在网络上与戈德交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却没想到戈德不伤害赵明橙却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到赵明橙身边的人。刘笑颖竟然送上门来成为第四名受害者，这是谁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从表面上看来，刘笑颖是被利器割断双手腕的桡动脉，流血过多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董易言在她的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暴力侵犯的痕迹，无论是头部的重击、颈间的扼痕又或是被捆绑过的勒痕。她是在无意识但肢体又是自由的状态下被割腕的。董易言第一印象就是刘笑颖被麻醉了，否则她也受过一些基本的训练，不会毫发无损地被人割腕，慢慢流血至死却一点儿反抗都没有。但这也是个缓慢的过程，在赵明橙的家中，赵明橙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报案人永远都是第一嫌疑人！这是刑侦手法中不灭的法则之一。在赵明橙的家中，保护她的女警被杀，而赵明橙毫发无损，这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在别墅里忙忙碌碌的警察们无不向赵明橙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

　　赵明橙脸色苍白，呆呆地倚着墙角，她不敢坐在沙发上，刘笑颖曾经在那里躺过……

　　罗祈心里也并不好过，刘笑颖是他亲自借调来的，却出了这么大纰漏，回去后这个报告该如何写也很让他头疼，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赵明橙的口供。

　　根据赵明橙的口供，在事发前只有庄宁来过，送来了椰丝小圆饼，但刘笑颖并没有吃，二人只有同时喝过红茶，而且之后赵明橙产生了困意，在她上楼睡觉前就看到刘笑颖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庄宁2点24分来，几分钟后离开，起码在2点30分前刘笑颖还是活着的，赵明橙4点51分起床，发现刘笑颖的尸体，那么凶手就是在这段时间杀害了刘笑颖。

　　刘笑颖的尸体在初步检查后被抬了下来，董易言边下楼梯边摘手套，对罗祈说："她是被割断桡动脉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而且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可能是被麻醉过，最好检查一下她死前食用过的东西。"

　　在董易言报告之前，罗祈也隐约猜到这一点，根据赵明橙述说，她在厨房里做饭时发现刘笑颖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点就是不正常的。刘笑颖是在工作，24小时保护赵明橙，怎么可能大白天睡着？赵明橙并不知道这一点，否则她当时但凡有点警惕性，过去叫一叫，刘笑颖就会发现异常，或许就能躲过这一劫了。但也正因为如此，罗祈从赵明橙和刘笑颖异常的睡眠中得到一个信息：她们食用过的东西中可能有安眠药类成分，否则不会差不多同时入睡。

　　一直在大门口和玄关口检查门锁的顾天澜走了进来："锁没有问题，没有被撬和被划的痕迹，大白天翻墙进来有点不可想象，除非凶手有这栋别墅的钥匙。"

　　董易言对顾天澜挥了挥手："现在开始寻找导致刘笑颖昏迷的原因吧，先别管大门了。"

　　其实此时大家心中都早有目标，目光同时投向了茶几：茶几上的盘子里只剩下四五块小饼干，还有两个装着袋装红茶的杯子。顾天澜走了过去，由于戴着手套，所以直接提起了杯子闻了闻，杯子里只有红茶淡淡的苦味，杯底的渣滓也很正常，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